《红楼梦》里的尼姑为何念不好经/《红楼情殇》第5波
阿弥陀佛
1
人心的堕落，是从宗教信仰开始的，怎么讲呢？这里有两层意思：一层是社会混乱、秩序丧失，打砸抢烧，法律无用，民众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生命变得脆弱，没有安全感。人间没有救世主，只有投靠神，祈求神的护佑，因为神是万能的；另一层意思是一些人打着宗教信仰的幌子，将宗教作为其敛财或实现权力的工具，去恐吓、盘剥普通民众。前者讲的是宗教的起源，后者讲的是宗教现实生存状态，比如罗马帝国的十字军东征、罗马教廷兜售赎罪符；再比如朝阳区散养30万仁波切（藏传佛教活佛）等现象。
今天，笔者就专门讲一讲《红楼梦》里的尼姑为什么念不好经？她们是怎么堕落的呢？读者可能会问：为什么你不讲和尚念不好经而是讲尼姑呢？理由是：和尚在《红楼梦》里都是路人甲，在关键节点露下脸而已，忽然而来，倏忽而去，并无鲜明的形象。而姑子们不一样，作者着墨甚多，跃然纸上，立体生动。说到做姑子的人，有名姓的就有七位，她们是馒头庵净虚、智能、智通、智善，拢翠寺妙玉，铁槛寺大色空，地藏庵圆信（幸好不是圆通），这就是我做这个题目的缘由。
2
说起《红楼梦》里的寺庙，眼睛一扫发现基本都是尼姑庵，这些尼姑庵要么就在贾府内，要么就是跟贾府的关系非常近，一般都是贾府出钱供养的，就像今天朝阳区家养的仁波切一样。贾府是国公之后，名门望族，家有众多女儿与丫鬟，像和尚这种饿中色鬼是万万进不得府门的，不然桃色新闻就遍地开花了，贾府还有脸面立在世上？所以，大凡望门贵族信佛的都家养寺庙尼姑，方便礼佛朝拜，近距离喝点心灵鸡汤。
你看那铁槛寺便是家庙：“原来这铁槛寺原是宁荣二公当日修造，现今还是有香火地亩布施，以备京中老了人口，在此便宜寄放。其中阴阳两宅俱已预备妥贴，好为送灵人口寄居。不想如今后辈人口繁盛，其中贫富不一，或性情参商，有那家业艰难安分的，便住在这里了；有那尚排场有钱势的，只说这里不方便，一定另外或村庄或尼庵寻个下处，为事毕宴退之所。”铁槛寺作为家庙，跟贾府上下之间来往密切、关系亲近那是自然的事了。这样成天家的富贵贫穷的人来来往往，庙里的尼姑、和尚能好好念经？恐怕念念不忘的还是某人施舍的多少。
尼姑上门，家主不是红白事，就是要驱邪消灾，要么就是姑子们缺钱用，来化缘要钱。水月庵（也称馒头庵）的师傅净虚和徒弟智能儿第一次出现在荣国府，便是为着白花花的银子来的。你看书中写道：
周瑞家的因问智能儿：“你是什么时候来的？你师傅那秃歪剌往那里去了？”智能儿道：“我们一早就来了，我师傅见过太太，就往于老爷府内去了，叫我在这里等他呢。”周瑞家的又道：“十五的月例香供银子可得了没有？”智能
儿摇头儿说：“不知道。”惜春听了，便问周瑞家的：“如今各庙月例银子是谁管着？”周瑞家的道：“是余信管着。”惜春听了笑道：“这就是了。他师傅一来了，余信家的就赶上来，和他师傅咕唧了半日，想是就为这事了。”
因荣国府王夫人斋僧敬道，爱舍米舍钱，所以，净虚就抓住了王夫人这个心理，一旦不定时呈上银子，便亲自上门来忽悠游说。忽悠完荣府，便去忽悠于老爷。
化缘要钱只是尼姑们的入门本事，会来事捞钱，才称得上得道高尼，才能做稳了寺庙CEO，水月庵的净虚便是这样的一位高人。净虚因收了长安县张大财主的银子，要帮财主搞定他女儿金哥退聘原任长安守备家公子的婚事，便找着王熙凤出面帮忙，凤姐说我不差钱，净虚便使出了激将法引诱王熙凤上钩，果然王熙凤就顺杆子爬了。最后，以王熙凤开价3000两银子成交此事。王熙凤能拿3000两银子，看来这张财主出价不菲啊！这做中介的净虚想必也从中拿了不少银子吧。
净虚徒弟智能儿，年少不更事，对银子的事不上心，但是偏对出家人不能有的七情六欲很上心，秦钟来贾府上学不久，便跟小帅哥好上了，趁府内没人时，便亲嘴搂抱。秦可卿出殡停灵期间，智能儿跟秦钟更是如胶似漆、巫山云雨。秦钟因感风寒生病在家，智能儿还私自进城看望秦钟，结果丑事暴露，秦钟被父亲责打，自己也一名呜呼，弄得秦钟在病痛与悔恨中也两脚一蹬去见了阎王。
出家人本是普度众生，救人迷航的。要摒除贪、嗔、痴、慢、疑、恶见六根本烦恼，以戒、定、慧三学为方法，做到眼、耳、鼻、舌、身、意六根清静，这应是出家人具有的基本素质。世法平等，了却尘缘，出家人见到一应施舍之人叫施主二字便可，智能儿左口一个太太，右口一个于老爷，与凡夫俗子有甚区分？更叫人没想到的是：净虚、智能儿师徒二人不但没有将他人从烦恼的此岸度到觉悟的彼岸，还倒因银子和情欲的执念，谋财害命了四人，这真是钱钱钱——命相连啊！情情情——命不行啊！百万大叔忍不住要替冤死鬼大吼一声：秃驴，纳命来！
俗话说： “上梁不正下梁歪”，说起馒头庵，还有一位跟智能一辈的尼姑，名字叫智通。因为师傅、师姐们都念不好经，这位小尼姑也不好好念经，大略在庵里辈分较浅，经常被其他同事们支使去做一些跑腿、打杂的体力活，所以，成天想着拐两个女孩子去做活使唤，当她下手，做她的洒扫小尼姑。后来，恰逢荣国府将芳官等撵出大观园，芳官寻死觅活要剪发做尼姑。于是，智通一看机会来了，便向王夫人说了一通花言巧语，把贾府原本花银子买的京剧女演员——芳官免费骗去做她的手下尼姑了。像智通这样的小尼，一心只想着偷懒耍滑，哪有出家人”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牺牲精神。戏子出身的芳官原本就是内心多情的女子，出家本是走投无路的选择，她亦能按捺住不甘寂寞的内心吃斋念佛？
若道士尼姑可以买卖，那礼佛的信仰便是水中月、镜中花了。你还别不信，大观园拢翠寺的道士尼姑们便是贾府花银子从江南买来的。你看：
又有林之孝家的来回：“采访聘买得十个小尼姑、小道姑都有了，连新作的二十分道袍也有了。外有一个带发修行的，本是苏州人氏，祖上也是读书仕宦之家。因生了这位姑娘自小多病，买了许多替身儿皆不中用，足的这位姑娘亲自入了空门，方才好了，所以带发修行，今年才十八岁，法名妙玉。如今父母俱已亡故，身边只有两个老嬷嬷，一个小丫头伏侍。文墨也极通，经文也不用学了，模样儿又极好。因听见长安都中有观音遗迹并贝叶遗文，去岁随了师父上来。现在西门外牟尼院住着。”
这里，单说说妙玉，她出家完全是因为身体不好的缘故，所以，整了个带发修行的噱头。既出了家，她还保持着那颗孤傲的心，瞧不起一般善男信女，贾府不下帖还请不来她。在贾府的恭维与抬举下，做了拢翠寺的执行CEO，她的修行到底如何呢？我们不妨扒一扒。小说第四十一回写众人在拢翠庵喝茶，妙玉用的茶具是个海棠花式雕漆填金云龙献寿的小茶盘，给贾母喝的茶杯是成窑五彩小盖，众人都是一色官窑脱胎填白盖碗，还私自为黛玉、宝玉冲小灶茶。妙玉招待众人喝的茶水不是旧年蠲的雨水，便是在玄墓蟠香寺收的梅花雪水。喝的用的，十分精妙，过分的讲究，哪像一个出家人粗茶淡饭的生活态度？不但鄙视黛玉是俗人，还嫌弃刘姥姥喝过的茶杯肮脏。
妙玉刚要去取杯，只见道婆收了上面的茶盏来。妙玉忙命：“将那成窑的茶杯别收了，搁在外头去罢。”宝玉会意，知为刘姥姥吃了，他嫌脏不要了。
宝玉和妙玉陪笑道：“那茶杯虽然脏了，白撂了岂不可惜？依我说，不如就给那贫婆子罢，他卖了也可以度日。你道可使得。”妙玉听了，想了一想，点头说道：“这也罢了。幸而那杯子是我没吃过的，若我使过，我就砸碎了也不能给他。你要给他，我也不管你，只交给你，快拿了去罢。”宝玉道：“自然如此，你那里和他说话授受去，越发连你也脏了。只交与我就是了。”妙玉便命人拿来递与玉。宝玉接了，又道：“等我们出去了，我叫几个小幺儿来河里打几桶水来洗地如何？
出家人妙玉这番态度和言论，佛家说好的众生平等呢？连宝玉都嘲笑她，问她刘姥姥踏过的地是否要用水洗。妙玉说要是自己喝过那杯子的话，砸碎了也不给刘姥姥，哪有一点出家人的慈爱、悲悯的菩萨心肠呢？倒是纨绔子弟宝玉有怜悯体恤之心，想着刘姥姥家贫可以拿去卖了补贴家用。就连丫鬟袭人发现刘姥姥酒气臭屁的睡在了宝玉的床上，不仅没有呵斥刘姥姥，反而还笑着安慰她不要怕，替她把这件事遮掩过去。将凡夫俗子对待刘姥姥的态度与修行的妙玉一比较，高下立显，果然如判词所言：“欲洁何曾洁，云空未必空。可怜金玉质，终陷淖泥中。”吃穿住用样样讲究，她还有时间用功在念经这事上？看来，作为官宦人家小姐的妙玉，所谓带发做尼姑，不过是家境与社会情势所迫而已，哪有用心修行？
3
宗教信仰这事，一般是经历经历富贵贫穷、人世沧桑或是经历生死离别后的皈依。买些经历单纯，处在青春期的骚年来做道士尼姑，你能不让她们凡心萌动？况且这些道士姑子全是买来的，买卖商品嘛，讲究的是一个等价原则，出多少钱便念多少经。这让我想起了前些日子莆田系的故事来，据说现在沿海80%的寺院都是福建人投资控股的。投资是讲求回报的，有钱便念经，饿肚子是没力气念好经的。看来孔方兄确实是好东西，不然佛主怎么说佛家的愿景是黄金铺地呢？！
看到这里，读者们肯定要急了，心里一定想说：念不好经还养着这些个秃驴干嘛？还真得养。弄个家庙，养几个和尚尼姑，不仅只是信仰问题，你相信仁波切放在家里能念好经？当然是上流社会身份的需要，是每天喝心灵鸡汤的需要，是身心寻求抚慰的需要。在《红楼梦》里，更是为子孙后代保全资产、转移资产的需要。毕竟，封建时代，臣民犯法是不会抄没寺庙及其用地的
原创作品，版权所有。
2016年5月14日于武昌南湖初稿。
2016年6月25日于武昌南湖修改。
百万传说，80后，大学教师，笔名摩围山，籍贯重庆，现居武汉。曾在股市日进斗金，被同事戏称百万。经历股灾后，折节读书，以读明清经典小说为主业，偶尔也写笑话逗逼。欢迎关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