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西凉将陨 九家一心
西凉 远郊
十字透过灌木，紧紧盯着夕阳那一丝光亮，他现在真希望黑暗尽快来临。不出十字所料，远去之人果然回来了，那人也不避讳，直挺挺的立在树的分支上，显然是想引诱十字，让其暴露位置。而十字自然不会轻易暴露位置，正当十字猜疑来人是谁的时候，树上的红甲说话道：“枫叔，久违了，我可是等了你整整三天了！”
十字咬牙道：“唐岳！”由此不免想起原来自己父亲在选择让谁效忠三爷的时候，父亲总说自己稍微温和，不像哥哥戾气太重！所以选择了自己，而没有选择自己更加优秀的哥哥，导致哥哥郁郁而终。想来，这也成为哥哥小儿子唐岳心中过不去的坎。难怪他觉得红甲眼熟，那曾经是哥哥的甲胄，哥哥早逝，差点忘了。
唐岳跃起，一个跟斗翻出‘铩羽六式’的千军，暗器往八方，几近密集式的飞去，飞箭旋转在击打到地方时形成大面积破面冲击。唐岳又朝下射了一支明箭，一下子周边透亮，唐岳环顾四周，到处搜寻十字的位置。再说十字，差点被暗器击中，近在咫尺，他心中暗骂，却听到唐岳又说道：“鬼头从西南川蜀带回来一种从未见过的毒药，叔叔你向来对毒物是感兴趣的，不试试？”
十字心中一寒，接着明箭的光往近处的暗器看去，只见地上暗器的刀刃处，泛着一阵绿光。这小子，果然是起了杀心，那暗器上煨了剧毒！
渐渐山脊吞没了太阳，一瞬间仿佛都浸入了黑暗里。须臾，夜间活动的动物细细簌簌的开始活动，唐岳竖起耳朵开始分辨这复杂的声音。十字两眼紧紧的盯着唐岳，唐岳上下几枝树枝间腾跃着，也是怕被暗算。突然，十字双手甩出十数把暗器，又伸手将身后十字弩握在手里，‘嗖嗖嗖’连发三箭。此时唐岳正在空中，腾挪不及，只是一个侧身躲掉了大部分暗器，却无法再躲那弩箭，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小腿中了一箭。如此一来，也正好暴露了十字的位置。
唐岳落在树枝上，立马再次跃起，往另一棵树飞去，期间往十字藏身的方向也打出十数颗铁星子。十字向后影遁而去，又突然将脚底碰到的石头一掌劈了下去，石头顺势往右边滚去，而十字却往相反的方向侧滑后再次躲了起来。唐氏精通暗器、毒物，又是叔侄，想来此间较量定是胶着。
灌木浓密，月色虽然银白，但是透过树叶枝桠，撒下来并不多。唐岳见左右两侧皆有动静，往左边打了暗器，自己直奔右侧，腾跃空中自上而下，抽出腰间长刀，借势劈砍而下！
十字见到长刀的寒光，又打出铁星子，却一一被唐岳击飞。这一出手，更加确定了十字的位置，此时唐岳紧咬牙关，准备十字的回击。没想到灌木一动，十字放过主动的优势，往一旁撤去，唐岳扑了个空。十字背对着月，此刻只见一个立着的黑影，唐岳缓缓说道：“我不需要你让着我！”十字道：“你是我哥的儿子，你让我如何下得了手！”唐岳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折断腿上的弩箭，说道：“也是，这若是煨了毒，我也早就死了！但这也说明，你还是不够狠！”唐岳脚底一踏，往十字砍去，十字脚下影步往后撤去，一边撤一边抽出长刀见招拆招。十字边打边说道：“唐氏一族，你本就是这一辈的翘楚，我这次回来，本就是想带你进京，引荐至三爷！”
唐岳心中一愣，手上便放缓了许多，问道：“你会让自己的后辈，错失继承十字的机会？”十字一刀将唐岳劈开，喘气道：“三爷选材，本就是择优而选，唐氏新的一辈里，你本就可凭实力继承！”十字见唐岳犹豫，接着说道：“退一万步来说，唐氏有优先选择的权力，三爷也定会尊重上一任十字的推荐。校尉之中，若无大错，是不会轻易更换氏族跟随的！你要明白这一点，荣耀的是整个唐氏，而不是就我这一支！按你说的，我当年夺了你父亲的，那我现在还于你，不也是一样！”唐岳道：“你当真……”
唐岳话未说完，只听得树梢上，‘咯咯咯’的笑声，那声音再熟悉不过了，是仡欢无疑。仡欢接过话道：“当真？只凭一点，即便他十字死谏，三爷也定然不会用你！”唐岳怒道：“你监视我！”仡欢道：“我是担心我好不容易寻得的大将，让人给杀了！不过此时，反倒不是担心这个的时候，你们唐氏一族还真是墙头草啊，摇摆不定的！”
十字怒道：“仡欢，黑陌不杀你，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只要你别再乱了三爷的计划，三爷便既往不咎！”仡欢道：“既往不咎？我看不可能吧！就三爷那个脾气？”唐岳质问道：“你话说清楚，凭哪一点，三爷不会用我？”仡欢‘咯咯咯’笑着说道：“你忘了自己是谁的徒弟了？又是谁差点杀了三爷而代之？你觉得三爷会留一个隐患在自己身边吗？是你傻，还是我傻？还是你觉得三爷傻？”唐岳心中一沉，怒从胆边生，他恶狠狠望向十字，吼道：“又要框我！”
唐岳说罢，几个翻身接连出手打出铩羽六式的‘三眼’，登时数十件暗器齐发，十字话还没说就傻了，三人相互站得不远，如此近距离要截断这招暗器，定然是不可能。十字来不及反应，只听得仡欢说道：“小兄弟，老夫祝你一臂！” 十字刚欲抬手，发现手腕一冷，而后一阵剧痛，手腕以下已经被仡欢弯刀削掉了。十字本身注意力全在暗器之上，完全没有顾及仡欢会动手，当然这还不是最糟糕的，糟糕的是，躲闪不及小臂几处被暗器扎伤。
十字脚下影步，借着黑暗，遁入深深的灌木中，他心知暗器上有剧毒，连忙吃了一颗能解百毒的药丸，却还是嗓门一甜，喷出一口鲜血来。心中暗道：不妙，此间之毒果然似唐岳所说，不是寻常之毒。还好这片树林浓密，趁着还清醒，多年的影步修炼，逃到城中唐家想来不是什么大问题！
唐岳刚要追，却被仡欢拦下，唐岳心中焦虑道：“让他活着回去，我如何回得了唐家，唐氏一族如何看我！”仡欢心道：唐氏一族不摒弃你，我如何控的住你！嘴上却说道：“十字影步，是九家之中知名的快而难觅的。他如此影步而行，定然血流加快！我的毒我有信心，他进不进得了城都是另说，更何况说话！”唐岳收起长刀道：“但愿如你所说！”
仡欢又‘咯咯咯’的笑着说道：“走吧，随我青州一行，寻你师兄尹十三去……”
西凉 唐府
唐湛晚饭之后，依旧在院中习武，这是父亲的要求，只要稍有空闲就需研究武艺。即便父亲一直不在身边，但唐湛还是一直严格要求自己。
忽然他听闻巷中似有一人夺路疾驰，脚下踏步力道定是习武之人。邻里虽也多习武，却也不似这般着急。唐湛耳闻，此人奔自家院落而来，便拔刀到院中立定，母亲此刻也在廊前，想来也是听到了不寻常。二人紧绷着神经，突然，脚步在墙根处停住。
不及唐湛多想，忽然间，一个身影翻墙而入，唐湛一惊，跃步而起，刀劈而下，却突然停滞……他看到此人背着唐氏惯用的十字弩，而此人背上这一把，他再熟悉不过，那是十字校尉的象征：黑金十字弩，也就是自己的父亲十字所有的那一把……
唐湛不敢多想，将来人翻过来，惊呼道：“父亲！”廊前妇人惊坐起，见自己儿子将来人抱到室内，方才醒悟。唤来仆人，去烧热水，又差人去叫族长前来。她明白，十字曾说过，如果自己回来不省人事，定要唤族长前来。
唐府殿堂，族长从侧室往中殿走去，在堂中坐下，塞了烟锅，‘吧嗒吧嗒’抽了两口，对着跟出来的母子俩说道：“不是寻常的毒，准备后事吧！”妇人惊异这天下还有唐门无解的毒，唐湛心中甚是低落……
京城 吕辕府
吕辕与仲佑在院中坐着，袖中为吕辕煮着茶，御林在廊前逗着文静怀里的孩子，仲夏、九家新人与门侯在讨教武艺。众人此时，有了难得的清闲。
吕辕开了话匣道：“仲伯，当下京中也没什么事情，朝中一应事情，自有陈平、周勃筹谋，如此，我还需往代地一趟，说服那位代王，领这天下！”仲佑道：“那便让老夫与你一同前去！”吕辕笑道：“仲伯，不必了。当下还能有什么危险，京城还需由您坐镇，一是，我担心那齐王又打乱整体计划！二是，九家当下，新人偏多，待到九家齐聚，一应规矩，还需由您亲自教授！”仲伯道：“即是如此，那你带几位门侯前去护驾！”吕辕道：“不必了，此行并无危险，而且人多了，难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代王为君，难免多猜忌！此行，我就带袖中、御林即可！”
文静隐隐听到此话，又欲发作，御林忙轻声道：“妹子，你现在的安危，可比什么都重要，待在京中，自然是最好，这是三爷最大的顾忌！”御林用嘴指了指文静抱着的孩子。文静明白了些许，心想此行有袖中姐姐照顾三爷起居，自然不是问题。袖中姐姐心细，武艺又高于自己，何况自己还抱着吕依，自然比自己合适。文静又看了看抱着的孩子，微微一笑，也算想通了。
吕辕以为文静会发作，却并没有，便接着说道：“仲伯，京中有大的变故，你便知会我，若是小事，仲伯自己处理便是。还有，有了十字消息，须第一时间告诉我……”仲佑道：“是，三爷！”吕辕说道：“即如此，我等，明天就出发，赶往代地……”
西凉 唐府
作为以毒闻名于世的家族，族长这般说了，如同下了最后通牒。妇人想来是历经大事的人，不似寻常妇人，寻常妇人此刻定然哭哭啼啼。只见妇人叹了一口气，便召唤管家一般模样的人，耳语一番，但见那人一惊，便急急忙忙出去了。妇人转身对族长道：“还请族长赐药！”族长叹了一口气道：“走吧，你们与我，一同前去！”唐湛心中一紧，他自然知道母亲所说的赐药是什么药。此药唤作：回魂丸，唐门只有族长知道配方。此药效如同激素一般，能让濒死之人，硬生生的支撑半个时辰，如同回魂一般，回光返照！而后如同透支余下生命而死，即是回魂，亦是至毒之物。
族长在偏室十字榻前的椅子坐下，从腹中拿出一个如黑玉一般的竹子容器，递给了妇人。妇人倒出一颗，又递了回去，妇人示意唐湛拿水化开给十字服用。唐湛扶起十字，将药水强行灌下……半柱香后，十字缓缓醒过来，唐湛连忙扶起十字。族长瞅了一眼，说道：“你怎么会中如此奇异之毒？何人所为？”
十字虚弱不堪，唐湛喂下一口水，十字缓缓说道：“唐枫有负宗族所托……”族长看了他一眼，说道：“你也为三爷立下汗马功劳，每年三爷给族里的利俸也是只增不减，你也不必如此自贬！且说下遇到何事如此？”十字心中明白，三爷定未将自己曾经背叛的事情，告诉宗族。
十字定了定神，说道：“中垒校尉鬼头背叛三爷，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得知我要回西凉，叫……”涉及哥哥后辈，随心中不忍，却为了宗族，还是说了：“叫唐岳暗中伏我！若是他一人，自然难伤得了我，奈何鬼头突然出现牵制。还有就是唐岳的兵刃煨了鬼头川蜀烟瘴之地的奇毒！”
族长听到是唐岳，登时站了起来，怒道：“我有心留他！本欲做十字培养，怎奈最后还是祸事了！”唐湛心中一惊，咬牙切齿。族长看了一眼十字，接着说道：“唐岳之事，我即知晓，定会知会族人，切勿受其蛊惑！三爷京中巨变，想来定是用人之际。”族长对唐湛道：“唐湛，你来接替你父亲吧！我现在就集结宗室，来宣布这个决定！”
唐湛见母亲送族长出去，转身看向父亲，他发现父亲也在看着他。十字缓缓说道：“家族自跟随三爷以来，深受三爷庇佑。父亲与你也是聚少离多，我希望你能理解，你此间接替我，需立马去京城，提醒三爷两件事：第一，天下奇毒，需由我唐门搜罗，务必反复专研，并配置解法；第二，我此间行踪败露，我细细想来，川蜀鬼头有眼线，还属正常，却中途并未遇刺。然而我只在京城稍做停留，并未进城，行踪却败露了。看来，京中藏折的谍报网并未根除干净！此间两件事，务必提醒三爷小心！”
十字交代过后，心中松懈下来，他看向唐湛，说道：“孩子，跟着三爷，切勿有二心，忠诚也好，畏惧也罢！三爷，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以后你就会明白了！”唐湛泪眼模糊，他点了点头，十字突然想到什么，手慢慢的摸向周边。唐湛突然明白什么，从身边的案几上，将十字弓递给父亲。十字摸着十字弓，缓缓说道：“老伙计，你跟了我这么多年，如今，我只能先走一步了。三爷将你赐予我，又将你我的名字都唤作十字，我怎么现在才明白她的深意！十字弩对老秦人多么重要啊，而我，居然会起叛逆之心！”唐湛听得“叛逆”二字，有些惊异，却不敢多问。而十字此刻，感觉一阵沉沉困意袭来，缓缓的闭上眼睛，恍惚间，他看到自己的儿子唐湛在摇晃自己，又呼喊他的名字。十字想叫他别晃了，他真的好累，需要好好的睡一觉……
次日，唐府在宗祠办了白事，族长亲自主持的。唐湛此时换上父亲的一袭黑甲，从族长手里接过黑金十字。男儿，如今一夜间长成，坚毅如铁。唐湛跨上骏马，往京城的方向奔去……
京城 吕辕府
仲佑自鬼头仡炼到来，心中实在放心不下十字，灌婴回京数日，当下十二门侯也尽皆回京。想来，如若齐王举兵，也定然攻不破京城。当下九家，除了腾空、十字、御林与袖中，其余都在京中。只是他们尽是年轻一辈，皆跃跃欲试，想创一番属于自己的事业！如此，还需同三爷交代的，趁着当下九家上下一心，交代一应事宜……
（本章完结，来文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