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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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哗哗……哗哗哗……

雨一直下。

李页仰着头，水打湿面颊、头发和赤裸的全身，温热的水从莲蓬口倾泻下来，哗哗哗哗，跟窗外的雨一样响亮。

叮咚！

有人？

李页退出莲蓬的冲刷睁开眼睛仔细再听。明亮的白炽灯照着云烟雾绕下模糊了的长镜，照着盛满水的白瓷浴缸，照着湿漉漉的洗漱台。

下着雨的午夜，有人敲门？李页犹豫了一下。

叮咚，叮咚！

她兴奋起来，扯了宽大的浴巾一边包裹自己一边跑到门口，毁坏掉的猫眼被修好了？她更加兴奋，甚至变得紧张，终于趴在猫眼上看出去。干净整洁的走廊里灯火通亮，长长的一直延伸到看不到头。

刚才有人敲门！她提醒自己，又朝猫眼看出去。

还是什么都没有。

她颓然的依靠在门上，除了浴室里哗哗哗哗的水声外什么都没有。

那雨有没有？她突然想。跑到窗口，打不开！贴满乳白色窗纸的窗户是封死的！她使劲！再使劲！还是一动不动。一种强烈的恐惧和逃离的冲动突袭而来，安静的房子在她眼中变得奇大而恐怖，连节奏和缓的哗哗哗哗声都成了催命曲。她在窗口抱紧，瑟缩，然后又冲到门边。刚才还好好的猫眼坏了，她大骇，手忙脚乱的抓扯门把手，门奇迹般的开了，她心里又一惊，既有惊恐，也有惊喜，这所囚禁她多年的房子居然被打开了！

她跑过长长的走廊，跑过楼梯，夜太静，只有急促的喘息声和塔塔塔的拖鞋拍打瓷砖的声音。然后立在午夜的路口。真的有雨，和被雨水打湿的橙色灯光。

她站在雨里，不知道要逃向哪里，另一种恐惧代替了之前的恐惧。

叮咚！

叮咚，叮咚！

伊凡掏出钥匙自己打开门，一边换鞋一边喊李页，回答他的只有哗哗哗哗的流水声。他也要先洗个澡，今天的雨来得太大太不是时候，又是晚高峰又一直不停，搞得身上湿兮兮的。

“李页，你在洗澡吗？”他一边在衣橱里找干净的衣服一边问。

还是没有回答。

“我进来了”他说，推开浴室的门。

浴缸里的水满溢出来，还在哗哗哗的响，热气腾腾。

“媳妇就是好，热水都给我放好了”，伊凡自言自语，下班遭雨的不快也被浴室的热气驱散，两下脱了衣服走进浴缸。

叮咚！

叮咚，叮咚！

叮咚，叮咚，叮咚！

接着是重重的拍门声。

伊凡有些生气，这么不礼貌的敲门要是让李页听到的话肯定会很生气的。不管他，敲累了自然就不会敲了，他闭上眼睛靠在缸沿上。

叮咚叮咚叮咚……

嘭嘭嘭嘭……

“伊凡！伊凡！你开门”！

“哥！哥！你给我们开门啊”！

屋外一阵噪杂。

李页从蓬莲头下扭过头对伊凡生气：“你去开门啊，难道要我去”？

伊凡站起来，高兴地穿上浴衣出去开门。

一男一女冲进来，年老的女人一把抱住伊凡嚎啕大哭，身旁年轻男生也红着眼抽噎：“哥，嫂子已经走了，你不要再折磨自己了好不好”……

“不准胡说！你嫂子在里面洗澡呢，让她听到会不高兴的”！伊凡呵斥男生。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伊凡脸上。

“李页就是这样被你害死的！你以为你爱她，可是她却因为这样完全失去了自由，不然她怎么会自杀！现在你难道还想害死自己吗”？老妇人厉声大骂。

伊凡听着浴室里继续流淌的哗哗水声，看着客厅地上躺着的李页。

两天前的天气也跟今天一样，他淋湿了回来，走进浴室，里面烟雾缭绕，莲蓬还在哗哗的喷着水，浴缸里的水溢满出来，李页沉在水里，漆黑的长发飘荡在水面上。他乱了，把她抱出来放到客厅里急救，人工呼吸。她醒过来，凄惨的看着他，要他抱她，给他讲她做的那个梦，做了好多遍好多遍的，关于逃走的梦，“可是，我逃不掉啊，我既害怕寻找新的方向，也害怕离开你。可是我恨你，恨你的爱，也恨我自己”。

她最后就躺在了那里，带着泄愤的笑慢慢变冷。

他抱着怀里哭泣的母亲，看着地上还在笑的李页——“你可真够狠啊，一整瓶安眠药都吃完了”，他也笑。

“哥，好好跟我们回家吧，世上有这么多路，为什么你们非要走进死胡同呢？世界那么大，为什么非要把自己囚禁起来呢”？

是啊，这世界怎么有那么多人喜欢囚禁别人，也喜欢囚禁自己呢？

哗哗哗……哗哗哗……，浴缸里的水又溢满出来，哗哗的跟外面的雨声一样。

一元小说写作训练营——叶人儿 41第二次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