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义的故事】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书店大了什么人都有
曾经,在这个书店看书时时常会偶遇些熟人。这也不奇怪,当时都是学生,有的爱看书,有的要买书,要去书店,第一个想到的必然是奉城首屈一指的北方书城。生活相似,能力相似,思想相似,爱好相似的人,自然会去相似的地点。因此大部分人都会觉得“周围人跟我差不多”,实际上是物以类聚了。比你过得好得多的人,与比你过得差得多的人,都多得是!
在这书城中,我遇到过的熟人数不胜数,但能与我一同来书城的人,却屈指可数。王若麟常去的是省图书馆,会借书回家仔细看。而我常去书城,主要是喜欢翻看新书的感觉。
人常常会喜欢两类东西:特别新的与特别旧的。崭新的东西给人以新鲜感,它身上还有很多未知的秘密,等待你去发掘。至于很旧的东西,是因为你本来就非常喜欢,一直舍不得丢掉,一直保存着,它才越放越旧。那些你不喜欢的东西,在变旧之前,早就被投入了垃圾桶,运到了垃圾场,被焚烧或掩埋,分解变回分子。至于人,何尝不也是这样呢?正所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现下能想到的,曾经与我一同去过书城的人,也只有她了。我冥思苦想,再没有想到其他人与我一同去书城的场景,也许是我忘记了,也许根本不存在。
我为什么会与她一起到书城呢?一切还得从那个学生天天都做的东西说起--作业。
“把作业做掉”与“把人做掉”一样,都要带着一股狠劲儿。如果今天你不把作业做掉,明天作业就会把你“做”掉。
就是我这样品学兼优的学生,也差点被作业“做”掉,多亏有她,拉了我一把。
这一周,我与王若玲刚好换座到第一排右前角,伸手都能摸到教室前门门框。时间大约在早自习快结束前,我正低头看书,余光中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了教室,停在了我前面。我也没抬头,没办法,坐在这个大门口,来来回回的人太多了,什么人突然出现在这里都不会让我惊讶。
但我的眼前却是出现了一只苍老的手,敲了敲我的桌面。我本能地抬头,在我面前的是一位熟悉的老大爷。这位大爷一头七分白三分灰的花白头发,哦不对,不能说是一头,而是一圈,那头顶中心早已经锃明瓦亮,光可鉴人。他身材瘦削高挑,戴着一副瓶底厚的老花镜,显得双眼挺大。
他皱着眉头看着我,轻声说道:“小刘,怎么还不收作业?”他的话语中有埋怨,但并不严厉。
“啊,常老师对不起,对不起,我这就收!”我连忙站起来说。
“快点!收完送我办公室!”光哥叮嘱完,就走了。应该是到隔壁班催收作业了吧。
光哥何许人也?正是刚刚老大爷,我们的物理常老师。这位老大爷光彩夺目的强者发型给了大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且这位大爷慈祥可亲,平易近人,很少端老师的架子,学生与他感到亲近(或者说好欺负),就根据他的特点给他起了个浑号,名叫“光哥”。常老师是退休返聘教师,当时已经快70岁了,我们一帮小孩叫人家“光哥”属实不礼貌。我们当然是不敢当面叫,就是私底下叫着玩的。
我一边翻,一边想,一边嘴上说了出来:“昨天留了啥作业来的。。。”
王若玲听到我的叨念,嘻嘻一笑,道:“你还是物理课代表呢!你~都忘了?”
我一边翻,一边问她“哎,昨天有物理作业吗?”
“有啊!昨天留了三道课后习题。你不会真没写吧?”她听我的口气不像是在开玩笑,也就不说笑了。
“是吗?这。。。”我翻出了物理作业本,就是个白纸作业本。我翻到的有字的最后一页上面还有红色的对勾,那是昨天的作业。下一页,就与我当时的大脑一样,一片空白。
我,二年六班物理课代表,确实忘写物理作业了!
我顿时焦急起来,怎么办?怎么办?距离上课还有不到10分钟了,我还要在上课前把作业收齐送到光哥的办公室,剩下的这点时间绝对不够我补作业了!“怎么办?这可怎么办。。。”我自言自语地说着。
一边的王若玲看到了我的窘境,笑着说说:“你快去收作业吧!剩下的就交给我啦!”
“你。。。你能帮我写?”我紧张地问道。她用力点了点头。
“那拜托啦!”我把作业本交给了她,而后站了起来,高声说道:“请各位同学把物理作业本拿出来,放在桌子上!”这话说得我都没底气。这作业我都没写,有什么资格去收别人的作业呢?
一些同学已经把作业摆在桌角,一些同学还在翻书包。我一边机械性地收着作业,一边想着:不知我的作业本在王若玲手中到底会成个什么样子,这么点时间她又能做什么?到了胡万方那里时,见他正在那里奋笔疾书,看到我要收作业,他靠近过来,嬉皮笑脸地悄声说:“课代表同学,哦不,君哥,刘哥,您先收别人的吧,最后再来我这儿,我马上就好,嘻嘻。”这位老胡也是“惯犯”了,每天的作业都是早上来抄其他同学的,他的成绩在倒数排行榜上一直“名列前茅”,也不是没有原因。要是平时,虽然最后我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向老师举报他抄作业,不过我一定会劝他两句,或调侃他一下,至少让他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我一直有说他,他也一直没改过。今天我却无话可说了,只是向他点了点头,他小声说道:“多谢,多谢,君义你真够意思啊!”说完后继续龙飞凤舞地抄作业。
我走了过去,回头看了他一眼,想道:“我还不如他呢!人家至少是自己在抄作业,我呢?”
收完一圈作业后,回来时老胡已经抄完了,把他的和他抄的作业本交给了我,并小声说:“分开放,嘿嘿,分开放。”
我把两本作业一个放在了上面,一个放在在下面。捧着一大摞作业本回到自己的座位,见到王若玲一脸的笑意,我凑近了小声问:“怎么样?”她小声说:“都搞定啦!”我还是有些不放心,翻开了自己的作业本,翻到了有字的最后一页。只见一张作业纸被折成了上下四格,每格中都是紧贴着上边线有一行小字,是这道题的公式与结论。中间步骤基本都省略了,结果倒还是有的。前一页还是蓝黑墨水,这一页已是紫色笔油。前一页的字有大有小,这一页的字整齐划一。前一页的字一格中也就写两行,这一页的字一格中能装五行。前一页的解题过程十分详细,而这一页的却简略到了极致。只需翻到上一页的看一眼,是个人都能看出这两页根本不是一个人写的。但事已至此,又能怎么办呢?眼看教师后面挂着的钟表时针已经指向8,分针就要指向12,我把我们两人的作业本分开插入这一摞作业中,跟王若玲轻声说了声:“谢谢”,就急忙去办公室交作业了。
当天整个上午我都坐立不安,不知光哥在批我的作业时会不会看出这作业不是我写的?一会儿想到王若玲的字迹和我的差别那么明显,很容易被看出来啊!一会儿又想到光哥六七十岁的人了,老眼昏花,未必能看得出来。我这所谓的“好学生”第一次干抄作业这种勾当,还是别人代抄,实在有些心虚。这要是被老师抓出来当作反面典型批评一顿,那可就惨了!搞不好还要写检讨?难道还能找家长?我也没家长啊,不会找到何阿姨吧?哎呀,后面的都不敢想了。。。
中午吃饭时,王若玲看我一副忧心忡忡食不甘味的样子,问我怎么了。我叹了口气:“嗨,早上那个作业。。。到底行不行啊。。。”我低声说出了我的担忧,她轻松地一笑,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别怕,肯定没事的!光哥人很好,你又是课代表,是他的得意门生,就算发现了也不会对你怎样的!”
“是吗。。。但愿吧。最好是没发现,要是真被发现了。。。我也肯定不会说是你给我抄的!”我说道。
她笑了笑说:“你这么说也没用啊。真要查到的话,一眼就能看出那页是我写的。到时候你就说是你逼我写的,要‘定罪’的话,你就是主犯,我顶多是从犯,嘻嘻。”
“那。。。行,就这样说。要是问你你也这样说,把过错都推给我。本来也是我的问题。。。”我一脸认真地说道。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说:“哎,我说着玩呢,你还当真啦!放心吧,你别多想,肯定没事的!”
“哦。。。但愿吧。”看着她笑嘻嘻的模样,我的压力也确实减轻了许多,心情也不那么压抑了。
下午第一节物理课,光哥照常叫我去取作业本,取回来后发给各位同学。一切一如往常,光哥并没有与我多说什么。翻开自己的作业本,翻到了王若玲的“杰作”那一页,只是多了四个红色的对号。我长出一口气,转身小声对王若玲说:“今天多亏你啦!太感谢了!”
她得意地扬起了脸:“嘻嘻,怎么样,关键时刻还得靠我吧?那你到底要怎么感谢我呢?”
“这个。。。”我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怎样感谢她才好,“还是你说吧,你希望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言辞恳切,不像是开玩笑。
“这个嘛。。。”现在压力来到了她这边,她鼓着嘴,食指点在脸上,一双大眼睛翻来翻去。她想事情时就是这个样子,看上去有些可笑,又有些可爱。
“啊,我想到了。”她双眼重新聚焦到了我的脸上。“真的是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她又确认了一遍。
“那当然!但凡我能做到的。”我信心满满地说。大丈夫说到做到,我还能反悔么。
“好,我说了啊。我希望你做的事情就是:努力学习,考上实验中学!嘻嘻。”
“啊这。。。”我无语了,实验中学是奉城最好的高中,我们初中一届600人,能进实验中学的也就不到10人。那是多少奉城学子梦寐以求想考入的学校。我当然也是想进实验的,但被她这样一说,我努力学习考实验似乎就是为了完成她的指示,总觉得怪怪的。我知道她这样说是为了鼓励我好好学习,但我的脑中也冒出了“我本来就会好好学习还用得着你来鼓励?”这样不领情的想法。总之,这个话我是不能答应。
我说道:“哎呀,你说这个不能算。我说的是要为了你做事,这才叫报答你。我自己努力学习考实验,这也算为你做事吗?”
“当然算。。。算。。。算不得。。。”她一开始声音挺大,马上就小了下去,眼神也闪躲到了一旁。我见她低下了头,咬了咬手指,没有看我,轻声说:“那就攒着吧。”
“什么?”我没听清。
她提高了嗓音:“我说那就先攒着吧,等我想好了要你为我做什么,到时候再跟你说。不过。。。到那时我说什么你就要做什么,可不准你反悔哦!”
“那是自然,一言为定!”我豪爽地说道。
“来,拉钩!”她伸出了小指,我也伸出了小指。
两根手指紧紧地勾在一起,随后两根大拇指也按在了一起。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我们异口同声说道,随后都笑了出来。
也不知我们最初都是从哪里听到的这句话。
可是先别提将来要为她做什么事,帮什么忙了,就是最近的事我也没整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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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下午自习时,她递给我一张纸条,我轻声问她这是什么?她用眼神示意我看一看。我张开纸一看,是她俊秀的小字,数学语文英语等各科作业整齐地排列在上面。
“这是。。。”我不明白她为什么给我看这个,她嘻嘻一笑,说道:“你看你一天到晚忘东忘西,丢三落四的,我怕你连今天有什么作业也给忘啦。今天的作业都写在上面了,这下你就不会忘了吧?”
我心里一暖,没想到她还想得挺周到的。我笑着答:“谢谢啊!”。
她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切,你以为我愿意给你写啊?你要是忘写作业了,到时候不还得我来给你救场,那样更麻烦。”
“这么说,你要一直帮我记作业喽?”我笑着问道。
“唉~”她叹气道,“摊上你这个糊涂虫,我又有什么办法呢?。。。你还是长点记性嗷,别一天羊那二正的。”
她说完才发现自己不小心说出一句土话,捂嘴笑了一下,不再说话了。
“羊那二正”是东北方言,意思相当于“稀里糊涂”,“糊了巴涂”,“迷迷糊糊”。焦老师就常说“你看你们几个一天到晚羊那二正的。。。”这样的话,听得多了,学生自然也就跟着这么说了。
从这以后,每天自习时,这个记满作业的小条都会如期传过来。
当时的我想不到,轻松方便的背后,都是麻烦。伴随快乐而来的,也都是苦难。哪怕是一点点的快乐,也都标好了价格。
几周后的一天,我在若麟家吃了早饭,出门一看,对面门还关着。我等了一会儿门还没开,这就很罕见了。每天早上我和王若玲几乎都是同时出门,然后一起坐车上学,出门时间前后不差2分钟。今天怎么等了5分钟她还没出来呢?
我疑惑不解,敲了敲她家的门。里面传来拖鞋拍地板的噼里啪啦的声音,而后没声了,来的人应该是在看猫眼。
我望着猫眼,怕里面听不清,喊着说:“王若玲,今天还上学吗?再不出来就迟到啦!”
里面传来了王若玲的声音,隔着门还听不太清,我把耳朵凑近门缝才听清。“我感冒啦,今天去不了了,你帮我跟老师请个假啊。”听她说话鼻音特别重,看来确实是感冒了。
“啊,好的。你好好休息吧。”说完后,我转身刚要走,又听到了她的声音:“记得帮我记下作业啊,晚上回来告诉我。”
“好嘞!你放心吧!”我答道。
。。。
我的文具盒从小学一年级开始用到了现在,表面已是斑驳不堪,各处都已掉漆生锈,盒内的九九乘法表也早就模糊不清。本来这文具盒是有两层的,中间那层铁盘也早就不知去向,这反倒显得这个铁盒很大很能装。
虽说能装,但里面没有几样东西,一支钢笔,一支油笔,一支水性笔,一支铅笔,半块橡皮,一个一元硬币,一个五角的硬币,一个圆尺,一卷胶带,一个校徽胸针。。。
当天课上,我要用红笔画书,正专注于课上内容的我一边盯着书,一边说:“王若玲,红笔借。。。”,后面的“我一下”还没说出来,我就发现了我余光中空空如也的座位。
“对哈,她今天请假了”我想道,而后拍了拍前座同学:“吴晗,借支红笔呗。”
红笔借来用了一会儿,还没下课,就被吴晗要回去了。虽说是我管人家借东西,可借这么一会儿就往回要,多少也会让人觉得她有些小气。
我看了看文具盒里的文具,这支蓝色油笔,这支铅笔,这个圆尺,啊对,还有这个透明胶带,其实都是王若玲的东西。可能是我平时被王若玲“惯坏了”,我经常缺这少那,向她借各种东西,而她总是毫不犹豫地借给我,并且从不拿回去。有一次我看我这儿她的东西有点多,就对她说:“这几个笔还给你吧。”,她却笑了笑说:“就放在你那儿吧,反正我这儿也放不下。”她指了指她小小的粉红色笔袋。
哦,原来她把东西放在我这儿是使用了我的文具盒的空间,算是我帮了她。这样一想,也就没什么亏欠感了。
我拿起胶带,看了看上面粘着的她的紫色油笔字迹,想道:“她这字也没写得多好看嘛”。头脑中另一个声音说道:“那也比你写得好!”。我要是把前一句话跟别人说,多半也会听到后一句话。
下午自习课写作业时,我突然想到:我还要把作业记下给王若玲看呢。我回忆了一下各位老师今天留下的作业,写在了一张纸上。怕有遗漏,我还把这作业纸给后桌
金瑶看了看,她也说没问题。
晚上到家后不久,屋里传出了一阵诡异的滴滴声响,我一开始还以为是洗衣机或热水器坏了发出了警告音,后来才发现,发出声音的是立在我床头的手持小电话——来电话了!
自从我办了这个小灵通电话后,印象中就没听到过它响铃的声音,也确实没什么人会来电话,向外打电话倒是有过几次。这电话会是谁打来的呢?还有谁能知道我的电话号呢?
带着犹豫,我拍了拍电话上的灰尘,按下了OK键,“嘀”的一声响后,响铃停下了,我拿起电话到耳边。
“喂?”
“喂~是我啊。”嗓音略带沙哑,也难掩原有的音色,我一听就知道对面是谁了。
“王若玲?你怎么知道我家电话的啊?”我问道。
“上次到你家时,我就看到了啊。”我看了一眼贴在电话底座上的几乎要脱落的小条,上面就是我写的电话号。这是我刚办电话时,为了避免别人问“你家电话号是多少?”而我却答不上来的场景出现,才写下的。
“咱就隔壁门儿,有啥事当面说呗,有必要打电话吗?”我问。
“你忘啦,我还感冒呢,不怕我传给你啊?”听得出,她说话时鼻音还是很重的。说完又擤了一下鼻涕。
她想得还挺周到。“你感冒怎么样?好点了吗?”我问。
她擤了一会儿鼻涕后,说:“嗯,好多了,不像开始时那么头疼了。”
“你打电话过来不只是为了求问候的吧?”我开玩笑地问。
“切,谁稀罕你问候。。。”她故作轻蔑地说,“我让你给我记作业你都记了吧?”
“当然!”我拿出了那张记作业的纸,一项一项讲给她听。
“你感冒还没好,明天也别来了吧?今天不写作业也没事的。”我说道。
“不行!不能再落课了。我再睡一觉基本就能好了。明天我就上学去!”她坚定地说。
“带病坚持学习,精神可嘉呀!”我这话半是调侃,半是真心。
“切,那还用你说。。。”声音中都能听出她的得意。
我又给她简单讲了讲今天课上讲的内容,聊了聊今天发生的事情。实际也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那你写完作业好好休息吧。”我嘱咐道。
“嗯,好的”她说。
“拜拜”,“拜拜”。
第二天,她真的和我一起去上学了。她戴着厚厚的白色口罩,偶尔用纸擦擦鼻涕,看起来问题不大。
这一天的作业她也都交上去了。
语文曹老师是个年过6旬的女教师,本人教学很有风格,也十分严厉。尤其是她的吊眉梢、三角眼,瞪到谁都让人不寒而栗。也许是课本和教辅中历代文人骚客的故事和文章看多了,她自己也像一个迁客骚人,常表现得超凡脱俗,或郁郁不得志。经常自比丰子恺《白鹅》中的大白鹅,个性张扬,质朴率真,清高孤傲。
她说话也是丝毫不留客气,常把“响鼓不用重锤敲,死猪不怕开水烫”挂在嘴边,来鞭策那些学习不主动的学生。说实话,我觉得这种折辱他人的话和脏话没什么区别。
那一天语文课上,曹老师如往常一样一脸严肃地进入教室,站在讲台上,也不说话,她的一对三角眼放射出锐利的目光扫视着教室中的每位学生,同学们都不敢出声,自觉拿出了书和笔记,端正坐好。
看了一分多钟,她才拉着长音说道:“呃~上节课我们学习的是《百草园与三味书屋》,作者是谁啊?”,“鲁~迅~!”同学们齐声答道。“原名?~”她拉着长音,同学们齐声回答:“周~树~人!”
“很好!鲁迅是我们中国近代首屈一指的文学家。上节课我们还学习了他年轻时作的诗《自题小像》,我当时可说了,这首诗大家应该背下来,我看看都有谁背下了?”
这《自题小像》是书本中课后扩展中的内容,上节课曹老师简单讲了一下,并提到了应该背下这首诗,当时她只是稍微提了一下,并没有强调说是作业。有些同学这时已经开始翻书了。
“不许翻书!”曹老师这一声尖锐刺耳的怒喝把全班同学都吓了一跳。我旁边的王若玲刚才正在翻书,这一声吓得她立刻缩回了手,都打到了我的手臂。
她锐利的目光在全班各位学生的脸上扫来扫去,被她盯到的学生,尤其是没有背好这首诗的学生肯定是冷汗直冒。
“章潮起!”章潮起站起来时就垂着头,一看就是没背好。
“背!”曹老师用尖锐的声音叫道。只听章潮起嘟囔道:“没。。。没背下来。”
“好,章潮平,你来背!”见章潮起坐下了,曹老师尖声喝道:“谁让你坐下了!”章潮起无奈,只能又低着头站了起来。
“背!”曹老师继续对章潮平说。潮平兄支支吾吾地背道:“灵。。。灵台无计。。。内个。。。内个。。。”背不下去了。
“站着!”接着曹老师又点了穆巴特,宁福才,都背不出来。
然后曹老师又点了女生中的金瑶,陶晶,也都没背出来。
“王若玲!”带着口罩的王若玲条件反射般一下子站了起来。
“背!”曹老师看到这么多人没有一个会背的,似乎怒气也是越来越大。
王若玲说话的声音本就不大,隔着口罩听起来更是模糊。“灵台无计。。。”
“大点声!”曹老师说道。她这嗓子声音倒是很大。
“咳咳!”王若玲清了清嗓子,放大了声音:“灵台无计逃。。。逃。。。神矢,风雨如。。。如。。。”
“行了,别背了!”曹老师看王若玲也背不下来,粗暴地打断了她的背诵,王若玲也低下了头。
“你们就是这么上课的吗?我的话就都当耳旁风吗?难道一个会背的都没有?”她的眼神看向了王若玲的同桌,我。
“刘君义,背!”
我站了起来,朗声背诵道:“灵台无计逃神矢,风雨如磐暗故园。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
“好,坐!林灏天,背!”
“崔颖,背!”
“杜晓花,背!”
后面叫的几位同学都流畅地背了下来。
她看向站着的没背下来的学生,说道:“看到没?这就是响鼓!这里站着的,和坐在下面不会背的,你们又是什么?你们是想当响鼓,还是另一种不怕开水烫的东西?”
而后她不又说话了,站在讲台上,用她那对三角眼盯着站着或坐着的每个人的表情。我也在观察着,站着的同学中有的低着头紧锁双眉,有的低着头咬紧牙关,我听到后面已经传来金瑶的啜泣声。而我抬头看一边的王若玲,她只是低着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桌面。
过了足足两分钟,曹老师才发出命令:“坐下!”
。。。
我思考到:曹老师先前叫的都是在班中学习比较中等的学生,他们多数还是想要学得更好的,对这种扩展内容可能没有认真对待,这样敲打刺激他们一下还是可以让他们更加认真努力的。后面叫的都是班里前几名的学生,他们自然都会认真记,认真背。至于后进的同学,不用想肯定都没背,曹老师也没叫他们。
而后课堂很快恢复了正常,其实语文课的课堂氛围还是不错的,曹老师眉飞色舞地讲着鲁迅的童年往事,同学们也都听得津津有味。刚才还在哭泣的金瑶现在已经在踊跃地举手回答问题了。而王若玲却是一直黑着脸,一句话也不说,看来心情还不太好。我看向她,想安慰她一下。她应该已经能发现我在看她了,但她依旧目不斜视,根本不看向我。我不知该说什么,欲言又止。
过了一会儿,到了课堂讨论环节,问题是:“鲁迅在桌子上刻了‘早’字来激励自己,如果让你选择一个字刻在桌子上,你会刻哪个字?请说出理由。”前桌的吴晗和葛继隆都转过身来与我们讨论。王若玲很正常地参与到了讨论之中,该说说,该笑笑。吴晗说自己性格有些急躁,做事欠考虑,应该刻个“思”字,应该三思而后行。葛继隆说自己有些懒惰,应该勤奋一些,所以想刻“勤”字。
“若铃,你呢?”吴晗问道。
“我啊,我想想啊。。。啊,想到了。我比较敏感,遇到一点不好的事情就容易特别难过、生气,这样不太好,我应该把这些想法和情绪‘忍’下来,就刻个‘忍’字吧。”
“有情绪干嘛要忍啊?发泄出来不好吗?”
我看着她说道。而她非但没有回话,却冷冷地瞥了我一眼,就像没听到我的话一样。
不,她就是故意摆出一副不会仔细听我说话,我说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这一眼让我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此时我确信,他跟我“生气”了。
后半节课,我一直忐忑不安。
下课后,她一把把我的文具盒拖了过去,把里面的蓝色油笔,铅笔,圆尺,胶带,还有那个一元硬币都纷纷拿了出去,而后一一粗暴地塞入自己的粉色笔袋中,小小的笔袋瞬间鼓胀起来,圆尺她塞了两下没塞进去,丢在了一边。
“你。。。这是在干什么?”我没有底气地问道。
“拿回我自己的东西。”她看都不看我,轻声说道。
“我知道这都是你的东西,但你看你那边都放不下了。。。”我说。
“那不用你管!”她说话时依旧不看我。
“唉。。。我知道是我不对,昨天忘了告诉你有背诗这个作业。曹老师当时就是随口说了一句这首诗应该背诵,我当时可能也是溜号了,没在意,也没把这事当个作业。你也不用太难过,你看那么多人也都不会背,都被老师说了。。。”
她这时看向了我,眼神中充满了怨恨,打断了我的话,说:“那你怎么会背呢?”
“我。。。”我支支吾吾道,“我早先就背过这首诗。。。”
“是呀,你多厉害呀,你是响鼓,我。。。我就是。。。”她咬着嘴唇,说不下去了,“啪”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小跑离开了教室。
“这。。。不会是气哭了吧。。。”我想。此时的我当然感觉很对不起她,很自责。同时我也可以预见,后面几天我不会好过。她所承受的痛苦,有如肉眼可见的海啸,很快就会拍到我的身上。
她每次生气可不是说几句气话那么简单,而是不理你,把你当空气,你说什么她都不回话,没反应。同时她跟其他人的交流却十分正常,还会有说有笑。这个“生气”仅仅是针对你的特殊“待遇”。
同时这种“生气”持续的时间也可以很长,你如果不赔礼认错,让她“消气”,她可以连续几天甚至一两周不理你。即便道歉认错,她也不理你,非得把自己的尊严完全丢弃,反复认错,自我剖析,深刻检讨,低三下四地求她,对天发誓自己不再惹她生气,想尽各种方法为她做事,逗她开心。在她轻轻说一句:“我原谅你了”之后,这事才算揭过去。这时,我才能在连续几天的痛苦,焦虑,自责,内疚中解脱出来,长出一口气。当然,还有另一种让她结束生气的方式,那是一种比前面提到的所有行为更加屈辱的方式。
你可能会问了,干嘛一定要依着她?她不理你,你不理她就好了。
抱歉,这个我做不到。
我自诩“君义”,一个讲义气的君子,是想要更好地为人民服务,为他人带来和谐与美好的。从出生到现在,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好相处的人,对谁都比较客气,他人如有困难我一定会出手相助,虽说也有一些缺点,但整体上应该还算是个好人吧。这么多年来,有一些比较好朋友,更多的是一些点头之交,但总不至于有特别讨厌、厌恶我的人。
王若玲是我第一个遇到的会烦我烦到不想与我说话的人。我与王若玲是同桌,还是邻居,每天有大量的时间在一起,说是形影不离也不为过。我与她的交互很多,她对我当然也会更加了解。然而正是这个对我十分熟悉了解的人,对我却是理都不想理我,一句话都不想跟我说,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这让我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人十分失败。我知道她每次生气都是因为我做错了一些事,但这些事至于让她如此鄙视我吗?难道我真的那么烦人?那么可恶?那么不可接触?难道其他人还在跟我聊天,共事都是因为不了解我吗,真正了解我的人都会对我避之不及?且不说让他人喜欢我,我就是连让他人与我保持一个普通的,可以说话交流的同学关系都做不到吗?
就算这种情况不全怪我,有她任性的因素。但我要是连个稍微有些任性的人都哄不好,还算什么能给他人带来和谐美好的好人呢?
再说,要是每天身边坐着的都是一个不会跟你说话交流,不会理你的人,她的每个表情神态,一举一动似乎都在说着:“我厌恶你”,“我瞧不起你”,“跟你说话就是浪费时间”,“你这种人不值得交往”,“跟你这种人坐在一起只会倒霉”,“我恨不得离你远远的”。。。
因此仅仅是看到她,就会让我内心发堵,胸闷难当。而且她还会有意无意做一些事来提醒我,她在与我生气,我们还没和好。她会生气也确实都是因我而起的,即便她也做得有些过火也怨不得她。于是我搜肠刮肚去想如何让她消气。只要让她消气,一切都会烟消云散,我们还会和好如初。她平时也很开朗,待人很好的,对他人也很好,怎么就是我惹她生了这么大的气呢?她对其他人都没有厌烦到这个程度,为什么单单就这样烦我呢?难道我真的比其他人可恶得多吗?不行,我一定要让她消气,这样才能证明我其实是个能给他人带来开心快乐的好人!
当时的我就是这样想的,正是这样的想法让我一次次地坠入深渊,一次次地成了她掌中的玩物,渐渐地沦为她情感的奴隶。其实我想错了,后来我才知道,她之所以跟我生气,之所以只跟我生气,并不是因为她厌恶我。
接下来的几天我不断地央求她不要再与我生气,不断表明自己不会再惹她生气。这样的话我记不清一天要说多少次。我不是那种口是心非的人,每次说这些话时我都是认真的,全神贯注的,而得到的却是一次次的失望。她还是那副不屑一顾的表情,扬着脸,看着别处,听我讲话,如闻犬吠。
我的内心也一直处于痛苦煎熬之中。我坐在里面靠墙的位置,每次我来到她旁边时,她只是把身子一侧,眼神一点都没有落在我身上。
有一天生活委员赵晓彤要收班费,每人两元,我看她翻了半天似乎也没有,我拿出一张五元纸币说:“我这儿有,我帮你交吧。”她好像没听到一样,转身问后桌同学借,后桌没有,又问过道那边的同学借钱。
下课时,我看她在问前桌的葛继隆数学题,这题他好像也不太清楚,还要思考。我一听这题我会,就靠近了说:“这边这样连一条辅助线就。。。”我还没说完,她瞟了我一眼说:“我问你了么?”
她值日要擦黑板,我看她出去了,就抢先一步去擦黑板。先用板擦把粉笔字擦掉,再把抹布浸湿,用抹布擦黑板。她回来时,黑板上浸湿的深色缩小着,干燥的浅色扩大着,露出了一尘不染的墨绿底色。
她回来时,抬头看了一眼,欣喜之色难以掩饰,忙问前桌吴晗:“谁帮我擦的黑板呀?”
“还能有谁?当然是你的好同桌啦。”吴晗看着我答道。
“哦”,她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我一脸期待地看向她,她只是瞟了我一眼,轻蔑地说道:“多管闲事。”
。。。
我的记忆中,接下来的时间只有大片的模糊与空白。这其实也是人的一种保护机制,人总是本能地会把开心的事情记得很清,痛苦的事情忘得很快。这样的话,人们在回想往事时,总可以回忆起那些让人兴奋喜悦的瞬间,而那些痛苦的记忆,便早已无处可寻,甚至都可能已经忘了它曾经发生过。如果一个人一生中都是痛苦,他便只能变得麻木不仁,浑浑噩噩,这样才能减轻自己的痛苦。以上提到的几个场景也可能不是这次她生气时发生的,但她对我隔三差五地生气,我也分不清她哪次生气时都做了什么。
总之,她每次生气,都让我如同坠入十八层地牢,身心备受煎熬。这些天,我食无味,寝难安。头疼,是因为要想如何让她消气想得头疼。胸闷,是因为憋着一口气无处发泄憋得胸闷。我也生气,我气自己为什么一再让她生气难过,也气自己为什么这么无能,会被她一个小女生任意摆布。我也不是没有想过,跟她撕破脸算了,干嘛事事都迁就她?但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这是怪我,是我理亏,也是不想和同桌关系搞得太僵,所以还是一次次地忍了下来。
这几天,她上学时还是跟我一起出去,但那不过是给家长做样子,出去后,她只是一个人径直走向公交站坐车,我在一旁跟她说话,她也从来不看我,不理我。我只能默默跟在她身后,上车,下车,进校,进教室,全程没有任何交流,哪怕是眼神上的交流。放学也与此相似,不过是以相同的状态,走完了相反的行程。
她生气后的第三天,晚上放学回家的路上,我走在她的身后,看着她的背影。同样的道路,同样的公交车上,同样是这两个人,为什么前两天还是有说有笑,这几天就已形同陌路了呢?我们间的关系明明可以很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啊!
见她要进楼道了,我不知哪儿来的勇气,紧走两步到了她的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她见我突然这样也是一惊,看向了我。我盯着她的双眼,低沉,诚恳,但一字一顿地说:“王若玲,我错了,是我不对,是我做得不够好,求求你再给我一次会。我实在不希望我们之间一直是这样的关系,你希望我做什么我都可以做,只求你别再生气了,不要不理我,好吗?若铃,我求你了。。。”
类似地话我也在不同场合说过很多次了,她也一直是充耳不闻,熟视无睹,这时只是我内心苦闷,想再做一次无谓的尝试罢了。
哪知她眼前一亮,看着我说:“你。。。你刚才叫我什么?”
我这才反应过来,刚才一不小心叫了她“若铃”。
我一直坚持,如果没得到他人允许,不带姓氏直呼其名是不礼貌的,所以除非是对很熟的朋友,比如若麟,小武,秋楠等,我都会以全名相称。
而刚才我直呼她为“若铃”,也只能是因为我在心中就一直叫她“若铃”,因此才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脱口而出的。
“若。。。若铃,不合适吗?”我颤抖地说道。
她摇了摇头,笑着答:“很合适啊,以后你就这样叫我吧!”
她笑了!她对我笑了!
“你也可以叫我君义,哦不,你想叫我什么都行。”看她不再绷着个脸了,我也顿时活跃起来,“怎么?不生我气啦?”我试探地问道。
“你要是答应我做一件事情,我就不生气啦。”她笑着答道。
“别说一件事,就是十件事也行呀!”我大喜过望,看来她真的准备不与我生气了!
“那。。。这样,我还缺几本教辅书,周末我们一起去书店吧!”她睁大眼睛看着我,一脸期待。
“这。。。就这么简单吗?”我还以为她要提出一个如何难为我的事情,没想到是这样平常的事。
她看我有些犹豫,便把嘴撅了起来:“怎么?不愿意跟我去吗?”
“没,没有。一起去书店嘛,好,我们一起去书店,就是这周日,就这么定了!”我豪爽地答道。
“好啊,一言为定!”她笑得更开心了。
黑瘦的面庞,微弯的断眉,明亮的双眸,雪白的牙齿,浅浅的酒窝,她笑起来其实挺可爱的。
嗯,其实,她不生气时,都挺可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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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的周日,早春时分,春寒料峭,好在还有一轮暖阳。我们穿着毛衣和外套,早早地坐车来到了北方书城门前,此时书店刚刚开门不久。
我们进去时先是在自动存包柜存了包,这种存包柜在当时还是挺先进的,我们按下四位号码,一个柜门就会自动弹开,放入包裹关门后,就会打印出一张有条形码的小票。存好包后,我们急急忙忙跑到了3楼,因为整个书城仅仅在3楼楼道口处有4个免费的座位。水吧里倒也有座,不过要想坐在那里,必须点一杯饮品,那里的饮品至少也是10元一杯。
我们来到3楼,失望地看到两个座位已在他人的臀下,另外两个座位上都放着一摞书,可见已经被人占了。
无奈下,我们只能在一旁落地窗下的平台落座。说是平台,不过比地面高出10厘米,坐在这儿和坐地上也没太大差别。即便如此,这里也是抢手的座位。这里最多能坐6,7个人,再晚点来的话,连这里都没位置了呢。
我从包书中拿出两张报纸,铺在平台上。王若玲一笑,说:“呦,还准备得挺充分呢!”
“那是,我是这儿的常客了,这点经验总是有的。”我得意地说。
我把书包压在报纸上,就和她一起去选书了。
这个破旧的书包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捡破烂的都不会捡。
我们先到了四楼教辅区。语数外理化生,教材教辅,习题试卷,什么黄冈试题,衡水密卷,英语900句,高考500题,琳琅满目,一应俱全。教辅材料占了整整一层楼,可见学生的钱多好赚。
我们先找到了老师推荐的《典中点》练习册,准备在离开时购买。
我们在教辅的海洋中遨游,她看着各色教辅若有所思,对我说:“为什么你数学成绩那么好,每次考试也就错一两题?”的确,我每次数学成绩都在95分以上,100分也是常有的,而她的数学成绩多是在90分左右徘徊。
“因为我都学会了啊!”我笑着答道。
“我上课听着也感觉是会了,老师讲的也都能听懂。但一让我自己解题,就有些发蒙。。。”她困惑地说。
“那你还是没有学通。”我说道,“不但要理解书本知识,还要将知识转化为解题能力,而这样的能力是需要培养的。”
“那该怎么培养呢?”她问。
“当然是多做题,多思考,多总结。除此之外也没什么捷径。”我说。
“老师布置的作业题我也都做了啊。。。”她说。
“那可能还是没有掌握相关的解题思路,还需要更深入的思考和练习,要不再买本教参看看?”我说。
“行啊,可是我也看不出哪本合适,你帮我看一看吧,好吗?”她看着我说。
“没问题!”我点了点头说。
我一做起什么事就特别认真,对于每本我拿起的教辅书,我都会在心里对它在内容、排版、印刷等不同维度进行打分。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中,我们在“中学数学”的区域中时而站着,时而蹲着,看遍了这一区域所有相关的数学教参,包括习题册、考试卷,看了能有几十本。经过反复筛选比较,最终选择了《京城名师 一课一练》这本练习册,这本教辅内容翔实,讲练结合,并附有名师专业的点评,内容上在注重基础的同时还有些拔高,很适合王若玲这一水平的学生来看。
当我把这本精心挑选的教辅交到她的手中时,她开心地笑了。
而后我们很自然地来到了三楼文学区,小说散文,诗词歌赋,古今中外,高雅通俗,各类文学作品一应俱全。带着学习的心态,我们还是来到了中学生必读名著区,简单的红黄蓝绿封皮下,是一叠叠印着油墨的纸张,更是人类文化的瑰宝。这些文学名著,是对我们平民来说触手可及的无价之宝。我想过要读完这里书架上的每一本书,少读哪本都会留下无尽的遗憾。
伴随着舒缓的音乐,我们徜徉在书海中,翻翻这本,看看那本。只是看看封面,摩挲纸张,吸着油墨的香气,也足够让人享受。感兴趣时也会翻开读一段。
“哎,你在看什么呀?”王若玲小声问我。
我把书立起来给她看书名:“《钢铁是怎样练成的》,主角保尔柯察金,听过的吧?”
“这我当然知道啦,考试都考过的。”她看到我已经翻到书的后半部分了,说道:“你都看这么多啦?”
“嗯,其实之前都看过的。后面内容有些忘了,我再复习复习。”我答道。
“我知道里面有个叫冬妮娅的女生,长得可漂亮了呢!”她说。
我不太理解她为什么会关注一个小说人物漂亮不漂亮,漂不漂亮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嘛。。。“额,书里说是挺漂亮的,不过她思想不够先进,比较落后,所以后来保尔不喜欢她了。”我介绍道。
“那啥叫思想先进呀?”她瞪着大眼睛问道。
“这个嘛,说来话长了。。。”我是班级团支书,党的理论也了解了不少。正当我要开口长篇大论时,感觉肩头被人拍一下。
“嗨,君义!”
我一回头,看到了李秋楠和江宏,江宏也是我们班的同学,是一个沉默寡言的男生,和李秋楠关系不错,两人时常一起出来看书。
只见两人一人拿着《诗经》,一人拿着《史记》,能看这样的书,可见他们这古文功底十分了得,我是自愧不如。
他们和我们打了招呼,就离开了,说是会去水吧坐下来看书。
我们准备挑两本书,拿过去细读。她说:“哎,我看这些书好像主角都是男人呀,有没有主角是女生的名著呀?”
“女性主角的书也有很多啊,《简爱》就是,讲了一个女生的成长。”我说。
“《简爱》我都看过啦,还有吗?”她问。
“有啊,比如。。。这本!”我到另一边的书架上挑了挑,抽出下了一本交给她。这边书架上不是中学生必读名著了,但也属于名著系列。
“《飘》,这部书改编的电影很有名,叫《乱世佳人》”我说。
“哦,我听说过的。”她说。
“这本书讲的是美国南北战争期间发生的事。。。”我大概给她讲了讲,其实我也只是看过电影。
她一边听,一边翻看着这个贴着“外国名著”标签的书架上的书籍。她被一本书的封面吸引了,封面上是一副油画画风的插图,画中一位绅士男子身体前倾好像要与对方说些什么,而对面那位身着白色长裙的年轻女子扭过头去对他不理不睬。插画上方是金色的的书名:《傲慢与偏见》
她指了指这本书:“这本你看过吗?”她问我。
“这个。。。我没看过。我在名著导读中看到过这本书的介绍,这本书好像讲的是英国贵族之间的爱情故事。”我说。
“那为什么叫《傲慢与偏见》呢?”她问。
“好像是一开始男主傲慢,女主有偏见,所以两人一开始不对付。后来男主放下了傲慢,女主摆脱了偏见,两人就好了。大概就是这样,我也不是很了解。”
“嘻嘻,听起来还挺有意思的。”她把这本书拿在了手中,看来是准备读它了。
我们拿着各自想看的书,回到我们在落地窗前平台上的“专属座位”,认真读了起来。伴随着舒缓的音乐,我很快进入到了作者描绘的世界中。我一口气看完了《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最后的几十页,再次看到那句激励了数代有志青年的名言,我的满腔热血依然汹涌澎湃,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我去换本书。”我轻轻跟王若玲说了一句,就径直走开了。
一路上,我的脑中还回荡着保尔柯察金,不,应该说是奥斯特洛夫斯基的平静但振聋发聩的话语:
“人,最宝贵的是生命;它,给予我们只有一次。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他回首往事时,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因碌碌无为而羞耻;这样在他临死的时候,他就能够说:我已经把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献给了这个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了人类的解放而斗争。”
我放还了《钢铁是怎样练成的》。
而后我去了趟四楼的洗手间。出来后,这里就是刚才我们逗留了一个多小时的中学教辅区。恍惚间,眼前闪过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抬眼望去,书架的对面,一对宝石般晶莹的双眸,也在望向我。我们对视的一瞬间,尽管书架遮掩了她的面庞,但她灵动的眉眼明确地告诉我,她笑了。
“啊,君义,你也在啊!”她的声音还是那样地好听,话语中似乎也带着一丝欣喜。
“哦,朱。。。朱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