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上的婆孙俩

  公交车上偶尔会遇到会讲故事的人，这些讲故事的人大多是老人。老人的故事总会轻易地让我们发出声声感叹，对生活，对命运。

每天下班，我都会乘坐52路公交车回家。乘坐这路车的人并不多，总能轻易找到座位；时间长了，可以认出一些经常同坐这车的乘客。

  不知道从哪天开始，每当到达那个站点时，总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领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上车。

经常碰见的婆孙俩

  刚开始她们并没有引起我的注意，因为她们上车站点对面就是一所小学，老人接小孩放学是平常的事情。直到有一天，偶然看到这小女孩把脸贴在玻璃窗上，并伸出舌头舔手指头时，我才开始偷偷打量她们。然而却发现这个小女孩与普通孩子不一样。

  这一天坐车的人特别少，小女孩则坚持要求独自坐前面一排的座位，老婆婆坐在后一排，刚好与我并排坐。

                                                                一

  也许是发现我在观察她们，也许是突然想找人聊聊天，老婆婆主动与我搭话："她不是一个普通的孩子。"

  我微微感到意外，但又似乎在意料之中，一时间不知如何回应，只是轻轻的点点头。

  老婆婆怜爱地看着孩子，这时孩子转过头来，展开笑容，甜甜的喊道：“外婆～～～”然后又独自玩去了。

  老婆婆转过头看了我一眼，轻轻的说：“她今年七岁多了，读一年级，上学期不是在这边读书的。上学期在家附近上小学，然而老师反映说，她一直不能安静地坐着听课；每当上课时，她就在教室里到处乱走，找同学玩，让大家不能好好学习。平常在家里不写字，不做作业，当时家人只是觉得她有有点懒，好好教育就行。她的班主任与家人尝试纠正她这种坏习惯，却好像没有成功。期未考时，她居然考了零分。

  面对这个结果，老师很无奈，与家长面谈时，建议她爸妈带她到大医院检查一下。此后我们带着她到大医院做了很多检查，才发现她智力出问题了：七八岁的孩子却只有一两岁小孩的智力水平。这种情况，怎么能跟得上普通小学的教学进度。学校看了这个检查结果，建议我们带孩子转学到启智学校读书。

  所以从这个学期开始，她就到启智学校读一年级。听说这里的老师很好，学校里有很多像她这样的孩子～～～多好的孩子啊，就是智力不正常。”

  这时我想起来了，她们上车的那个站点附近，除了有一所普通小学外，稍远一点的地方还有一家启智学校。我问：“孩子是曾经发生什么事情才变成这样的吗？”

  她轻轻的叹了口气，接着说：“这几年她也没得什么大病，只是在她出生前，她妈妈羊水破了，但医生只是让她躺着，过了两天才给她接生。我们都认为孩子的脑子就是在这期间给弄坏的。

  在给孩子做检查之前，家里人都没意识到孩子是不正常，只是觉得她太调皮，不听话而矣；孩子调皮点并不是什么坏事啊～～～”说着她看向了窗外。

                                                                      二

正当我思索着要说点安慰的话时，婆婆仿佛自言自语地说：“幸好这孩子还有一个正常的弟弟。可弟弟还小，她妈妈全职带着。近来我就住在这个女儿家中，就是为了帮她照顾和接送这个孩子。

  我有三个女儿，这孩子的妈是我最小的孩子，其他两个女儿都不用我如此操心。她们的爸爸走得早，在三十多岁的时候就死了；我没有再结婚，一个人没日没夜地工作赚钱，把孩子仨拉扯大。那个年代，我没有机会读书，没有文化，不识字，但我的三个女儿学习很用功，成绩也好，都让我省心。

  直到女儿们都长大一点，我收养了一个儿子，想着把他好好养大，好让他给我养老，给我送终。然而在他十几岁还在读高中的时候，出了车祸，抢救不过来，死了～～～

  我老了，也认命了。现在只希望女儿们过得幸福安稳。这孙女查出有问题，孩子们都难受；而我还能走得动，只想为孩子分担一些压力，帮接送一下孩子。”

  她说着，眼里泛出了泪花；我默默地给她递过一张纸巾。

  孩子坐在椅子上不安份地动来动去，偶尔发出只有她才懂的声音。老婆婆提醒她：“要扶好。”她又转过头来，做了个鬼脸，甜甜的叫了声：“外婆！”

                                                                      三

  话说到这里，老婆婆扭过头去，看着窗外，并眯着眼睛，不再说话。

  我心情复杂地看着窗外，不说话。车箱里恢复了安静。

  车子在马路上飞驰，很快就到站了，老婆婆微笑着冲我点点头，领着孙女下车了。

  小女孩在前面蹦蹦跳跳，老外婆在后面快步追赶。

  公交车缓缓驾驶出站点，婆孙俩很快地从我的视线中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