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是《百鸟朝凤》,中国民乐的道路在何方?
我九岁学二胡,十岁学竹笛,整个童年几乎都是被民乐浸染的,分别用了将近三四年的时间把业余考级顶级通过。
母亲是当老师的,竹笛是她所在学校里唯一一个乐器教师教的,二胡是当地文化馆馆长教的。曾经的我,对于民乐更多的是厌烦和憎恶。为了练习吹竹笛技法中的循环换气(也就是一口气吹奏完很长一段曲子,期间不能换气,它的技巧是在用鼻子吸气的同时将嘴里储存的气体顶出去),我用吸管吹泡泡将近数月,使其不间断。最终却还是没练好这个技艺。初期学二胡的时候,弓子和弦摩擦出的声音就像拉锯一样难听,还要一边忍受着别人的侧目而视,一边钻研怎么更好地配合左右手。
连民乐的过程确实挺苦的,需要面对儿时根本理解不了的那种乐曲深度,需要应付手指训练时的枯燥,还要不停地和身边的师兄弟比着谁的悟性更高。还真的就像《百鸟朝凤》里头的天鸣和蓝玉一样,比着练,因为师傅确实会对更刻苦或者更有悟性的徒弟多一丝偏袒。
《百鸟朝凤》剧照我一直不明白,母亲为什么不让我去学高大上的钢琴或者在校园里风靡一时的吉他。当时的民乐,在我的眼里就是三个字,老、土、笨。民乐多是小件乐器,和电子设备的关联不大,更别提像吉他一样直接插线录制再接上一堆效果器了。流行歌曲里它们的影子不多见,最多作为点缀出现,比如周杰伦的中国风歌曲有时候就会出现一些,然而他本人为人所称道的还是钢琴技艺。愤怒的年轻人都在追逐摇滚乐,迷恋摇滚乐的激情,西洋乐器那种洋气又前卫的感觉也一度令我痴迷。所以在实现了母亲对我儿时的愿望之后,就鲜有主动摸一下民乐乐器的时候。
我身边认识的同学,学民乐的也不在少数,然而更多的是为了前些年的高考加分和父母的虚荣心,打心眼儿里热爱这东西的还真不多。也都是上台演奏完,马上就放下乐器开始戴上耳机听流行乐。
现在再问起当初一起学乐器的小伙伴:
“你还练不练笛子了。”
“咳,早就不练了,哪有时间啊?”
大学器乐协会演出照片其实没时间只是一个借口,实际上是这东西赐予自己的存在感不足以让我们克服练习所带来的枯燥了。而我的克服办法是参加学校里各种各样的民乐组织,从小学到初高中我都在学校的民乐队里作为演奏成员之一,大学加入了器乐协会。体味过掌声雷动的时刻那种骄傲感,也还有和队员们合照时心中荡漾的集体合作的快乐。不过在大型演出庆典活动的时候,最受欢迎的永远都是韩国热舞、摇滚乐队还有抽奖环节,民乐很多时候都作为最不重要、排在最末位的欢送曲子。
大多数观众们面对民乐,态度都是【听不懂】【无聊】【玩手机】【歇息会】【快点结束吧】。好多次演出,因为民乐的不讨喜,不得不加入了西洋乐器元素,演奏一些大家更加耳熟能详的“天空之城”等舶来歌曲。
组建乐队,成为主唱后来我加入了学校里一个摇滚乐队,身份是主唱。乐队叫Coins,刚开始玩的时候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存在。后来慢慢地接到了商演,还登上了长沙46livehouse的舞台。那时候狂热地迷恋上了吉他架子鼓这些乐器,也学了一年的吉他,但总是提不起精神勤加练习。
我浮躁了。
加入摇滚乐队,是为了成为校园名人,为了有更多的人看到自己,为了宣泄青春。迫于心理压力和自我能力的限制,我退出了。我承认livehouse里台下观众的欢呼声,那些举起的拳头,每次演出完的啤酒和夜宵让我特别嗨,但是我觉得自己没有沉淀下来。
其余的队员都还在继续,乐队越来越有名气,今年五月还参加了香槟音乐节。
我在躁动的时刻、不安的瞬间知道了摇滚乐无法拯救自己,快节奏让人心惊肉跳,但生活终究是深刻的,也是要归于平静的。
偶尔打开电视,看到央视音乐频道的《风华国乐》。再次听到《二泉映月》《塞上铁骑》这些乐曲,不再感到晦涩,内心却更加平静。激情洋溢的快板,悠扬悦耳的中板,让人联想到奔驰在草原上英勇豪迈的气势。《二泉映月》的凄凉之美让我体会到阿炳这位饱尝人间辛酸和痛苦的盲艺人的思绪情感。
时隔经年,才体会到中国乐器和西洋乐器并无优劣之分。民乐的灵动多变是整齐划一的西洋乐器所不及的。一件乐器不能感动你,并不代表不能感动别人。只可惜现在屡屡看到民乐衰败之景,新闻中爆出【女子十二乐坊解散纷纷离去 老成员仅剩一人】,怎能让人不伤心?
之前看到小宋佳的访谈节目,她提到自己在考取沈阳音乐学院的时候,像她一样演奏柳琴的人少之又少。我不知道民乐的未来,是不是所有乐器都全部申请非物质文化遗产,才能将它们传承下去呢?
不只是《百鸟朝凤》,中国民乐的道路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