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贞节.一（33）晓晗不与同桌语，矫枉过正不自知
上一章：公开课学生刁钻，找出处闻道较真
第33章：晓晗不与同桌语，矫枉过正不自知
十三中离家较远，王晓晗初中选择了相反方向的五中。因为他入学分数高，开学时被班主任钦命为学习委员。
班主任是一位五十岁出头的男老师，他从教育杂志上看到一篇管理班级的经验报导，觉得不错，就想在自己教的班里试一下。这方法是：班干部和表现好的学生每人带一个纪律差、学习不好的学生，这叫“一帮一，一对红。”
王晓晗的同桌被换成一个两次测验都不及格的男生。他的任务就是帮助同桌改正课堂不注意听讲的毛病，一段时间以后有的课任老师向班主任反映说他和那男生在课堂上一起说话。于是，在班干部会上班主任对他进行了批评：“王晓晗，作为班干部你不但不约束同桌自己怎么也说话？带头破坏课堂纪律？这是什么行为？你哪有那么多话要在课堂上说？”
班主任表情严厉，其他班干部都默不作声看着他。王晓晗觉得有些冤屈，当即辩解道：“别人都是男女生同桌，就我们俩是男生，他总跟我说话，我制止他，我说的都是：别说话、注意听讲、下课了你再跟我说、你怎么总说话？可能是老师没听清我说什么，就是这样。”
老男人不高兴了：“你这态度就是不虚心接受批评，啊，他说话你就这么制止？那是课堂，还怪老师听错了，你为什么不在下面用手制止他？照这样发展下去我看你也快了，也快不及格了。”
班主任没有认真研究王晓晗是个什么样的学生，以前他就经常这样教训学生，所以这话顺嘴就说出来了。可这话在王晓晗听来实在是有点过，我怎么会不及格？因此他要求：“老师，我请求给我们调一下座位，我同桌他如果和女生一桌肯定就不说这么多的话了，我如果和女生一桌的话我保证今后课堂上一句话也不说！”
老男人大为不快，他没意识自己对王晓晗的批评有什么不妥反而觉得他任命的这个学习委员有点顶撞他的意味。怎么？你违反了课堂纪律不作检讨反倒埋怨老师安排得不当？为了树立自己的绝对权威他当即宣布撤了王晓晗的学习委员，几天后，不是班干的王晓晗同桌被换成了一个叫叶雅群的女生。
还是在刚开学的时候，一天老师正在上课，下面有个女生突然大声尖叫起来：“哎呀！你干什么呀？”这一喊不要紧，全班五十多名学生，前面的扭头后面的伸脖都用目光查看：这是谁呀？怎么敢在课堂上这么放肆地大呼小叫？
老师回过头来问：“怎么了？”
叫喊的女生说她后面的男生用棍子捅她。当时王晓晗想：就算是你有理，正上着课你这么尖叫老师也得说你两句吧？没想到老师对她一句也没有批评只说了句：“那位男同学下课到我办公室去一趟。”
这个让班上所有同学都感到特殊的女生就是叶雅群。在一次班级普查家庭收入时大家这才知道这位女同学的父亲是高干，是市长。绝大多数同学家庭人均月收入不足二十元，叶雅群家里六口人月人均收入是五十元！
十二岁的王晓晗没有多少社会常识，市长的女儿和他同桌，他不但没有感到荣幸反而有点烦她。可能是因为她的那次尖叫？也可能是男孩子到了十二三岁对女孩子产生了排斥、畏惧心理？要不就是她父亲的官太大、家里收入太高？到底为什么他自己也说不太清楚，反正调座位之后他就遵守他向老男人作出的保证，再没有和同桌说过一句话。当然，叶雅群也不主动和他说话。
时间一长双方都有一种特殊的感觉，好像不说话是为了什么事情在赌气。又过了一段时间叶雅群似乎有意捉弄他，那时教室里有四排桌椅，从左至右每周调换一排。轮到王晓晗坐在靠窗子时，因为叶雅群在外，下课后她不起来王晓晗就出不去。王晓晗想要出去就得等她离开，可她就是不起来，那意思很明显：就是想让他说句：请你起来，我要出去。
在叶雅群的记忆中从幼儿园到小学哪个男孩子不都是主动巴结自己？凭什么你不理我？
别的女同学喊她：“雅群，走哇！”
“你去吧，我不去。”说罢从书包里取出一本什么小说专心地看起来。
王晓晗也不动，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瞎画起来。
三周过后轮到他俩的座位靠墙，这次是王晓晗在外，叶雅群在内，每次下课铃响王晓晗不等老师走出教室便迅速地站起来冲出教室，直到上课铃响才回到座位。他不想为难同桌，可他不知道他这样做的结果倒真的是得罪了同桌，叶雅群认为他这是看不起她的表现。
从此以后她似乎真的是恨上他了，不过他不在乎。中学生没有太多的等级观念，学习好就有面子。虽然期末考试成绩不排名次但他主科的成绩都在九十分左右，应该算是学习好的尖子生。秋季校运动会他又拿了两项第一名。他想：尽管你的成绩也不错可我还是在你的前面。
升初二时他们班更换了班主任。新班主任是参加工作不久的师范专科毕业生，是个二十三四岁的大姑娘。新班主任工作热情高，思想进步，要求加入组织的愿望强烈。她不但人长得好字也写得漂亮；她管理班级的方法与以前的老男人截然不同，她不大看重学习成绩，而是注重思想品德教育；她详细了解班上每一个人的家庭成分，用阶级分析的方法给学生分类。
新班主任分几批召开女生座谈会，据说是专门反映同桌的表现。她用毛主席的哲学思想来分析班上的学生，找出每一个学生的优点和缺点。
王晓晗这个学生让她有些困惑：这个学生不但相貌长得好，学习成绩突出，体育也好。他上课遵守纪律，跟老师有礼貌，从不骂人打架似乎挑不出什么毛病。可怎么会没有毛病呢？是人就得有毛病，没毛病这不符合一分为二的辩证法嘛。那么，他的缺点是什么呢？
她把学生分成两类，一类是行为问题，如好动、好打架、学习不大努力、不分男女生的胡闹等，她认为这样的学生好教育，属于思想单纯。要都那么懂事的话那要我这个班主任干什么？另一类就是思想有问题，就是像王晓晗这样学习好家庭成分不好的学生。对这样的学生她给定性为：思想复杂。
听了叶雅群的述说，大姑娘又问了其他女生，女生们都说：是，王晓晗跟男生都不打闹更别说和我们闹了。通过这次座谈会她不再困惑了，她认为王晓晗这学生不但有问题，而且问题还十分严重！
第二天在班会上讲同学们的思想状况时她用加重语气说道：“我们班有个别同学看着挺好的，遵守课堂记律，学习也不错。可就是这个人上中学一年了竟没有与同桌的女同学说过话！这是什么行为？啊？为什么不说话？就是因为有不健康的思想！这哪还像个新中国的少年！啊？”讲到这，身体略胖的大姑娘气愤得涨红了脸，长辫子直摆，样子比平时难看了许多。
班上除了少数女生外别人都很惊异：这说的是谁呀？王晓晗内心剧烈跳动，这不是说我吗？难道我真的有那么严重的问题？不说话就是思想不健康？他努力装作镇定，看着老师也偷眼看看同桌。叶雅群好像事先也没想到老师会把这事说得这么严重，她略低着头，似乎对自己的同桌有些歉意。
从那以后王晓晗虽然认为女老师用一分为二的观点套学生是她的主观臆想，有点像欧阳海之歌中的薛新文。但他认真想想也觉得自己做得不对，课堂不说话怎么课间也不说话？大姑娘批评他“不像新中国少年”实在是比前班主任说他“照这样发展下去你也快不及格了”更让他受不了。所以他便想找个什么借口与同桌说几句话，缓和一下关系。他偷眼看同桌，觉得叶雅群一点也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想想算了吧，管他呢。
这之后，他与同学的话明显的多了起来。课间或中午休息时，他经常和前面的男生金玉秀讲他小学时暑假下屯的经历和他与姐姐在园子里种包米种疏菜的趣事。
一天课间他和金玉秀绘声绘色地讲起某年暑假在农村大舅姥家吃香瓜的故事：
“大家吃完瓜，我端着半洗脸盆瓜皮、瓜瓤出来喂猪。我跟你说，猪的鼻子特别灵，离老远就闻到了瓜瓤的香味，它看到我后就用嘴拱着圈门，急得嗷嗷直叫。我到圈门口把瓜皮、瓜瓤还有几个掰开的生瓜统统倒到猪食槽里，那猪儿便迫不及待地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一边'咔吃咔吃'地吃还一边不时地抬头瞅我，这时的猪一定感觉幸福极了，它眼睛笑成弯弯的一道缝，那意思分明是说：‘小主人呐，你真好，怎么给我弄来这么好吃的东西？啊，真香啊！’”
金玉秀听到这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我的个妈呀，你可真行，连猪的话儿你也听得懂。”
这时在一旁装作看书的叶雅群一下子用书把脸蒙上，趴在桌上虽未出声但肩头在耸动，想来她一定也是在笑。
从此，他与叶雅群虽然还是不说话但感觉却放松多了，就在他想找借口打开僵局的时候不料叶雅群却先主动了：有一天下午自习时他不知怎么的竟打起了嗝，医学上叫胃隔肌痉挛，他想控制可怎么也控制不住。可能是中午吃饭急了，又在篮球场玩了一会儿篮球的缘故。正当他十分难堪的时候叶雅群突然扭过头看着他说：“王晓晗，上个月看电影我给你垫的两毛钱你怎么一直不还？”
当时他就傻了，一下子叫她给问住了，楞柯柯的想：这是怎么回事？我跟她没打过交道哇？怎么会借她两毛钱？过了好一会儿叶雅群忍不住小声笑了，轻声说：“好了吧？”
机会终于来了。一天课间叶雅群没有起身，从书包里拿出一本大书在翻看，书名叫《山村复仇记》。王晓晗鼓足了勇气，碰了她一下小声说：“诶，叶雅群，这书你看完可以借我看看吗？”叶雅群略微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吭声。他尴尬得不行，后悔向她借书。
放学的时候叶雅群比以往走得快，转眼人就跑出了教室。王晓晗无精打彩地收拾书包，这时他才发现那本大书不知啥时候被她放在了自己的书包上。
叶雅群身材苗条，辫子粗长，面孔白皙，眉毛黑亮；她聪明伶俐，活泼开朗，一双热情洋溢的大眼睛，带着少女的纯真，敢说敢为的性格，少有女孩子的娇怯。当王晓晗不经意间把目光落在同桌身上时，心里有种暖暖的感觉，奇怪？从什么时候起自己不讨厌她了？
为了向大姑娘证实自己是新中国少年，有时他也想天真活泼一下，想跟叶雅群讨论一下某个电影或是邀请她到家里的菜园子看看，暑假时他还想送她一些青苞米。不过这都是他内心一闪而过的想法，不知是羞怯还是其它什么原因这些话他始终没能说出来。
初三时班上转来一个叫郑大鹏的男生，他父亲好像在北京犯了什么错误降级来哈市任一个局的副局长，虽然降职却仍是高干，因此那小子表现得特神气，谁都瞧不起。说句公平话他长得挺帅气，学习也不错，字写得有体，家里住的房子也很大，骄傲一下似乎也不过分，直到后来知道班上有好几位同学是干部子弟并且叶雅群的父亲还是市长时他的狂傲劲才有些收敛。
后来郑大鹏竟主动与王晓晗亲热起来，几次交谈后王晓晗明白了，这个高干子弟其实是在挑逗他的同桌。因为只有当叶雅群坐在他身旁时郑大鹏才过来和他吹牛，一边吹一边还不时的用眼睛瞟叶雅群。
但叶雅群对他的演讲好像不怎么关注，也从不扭头和他的目光对视，弄得郑大鹏无由和她搭话。被别人利用的感觉当然不爽，王晓晗想找机会表明一下自己并非傻瓜：一天放学了，同桌与另一个女生在小声说着什么，他收拾好了书包正准备起身回家，郑大鹏过来了，在他身后的座位上坐了下来，找个话题又开始吹了起来，这次是讲他在北京上学和他同桌胖丫头的故事：
“你知道，胖丫头的父亲是外交官，每次出国回来都给她买好吃的东西，什么奶糖啊、包装精致的巧克力啊什么的，每次她都要带到学校来向我显摆，当然啦，最后都是趁我不注意塞到我的书包里。她知道明着给我我是不会给她面子的，有一次……”
与叶雅群说话的那个女生不说话了显然是在听他吹牛。王晓晗将书包拿在手里，作出认真听他讲的样子。郑大鹏讲到兴奋处，学他讲的故事里的人物，抬手跺脚，比比划划。王晓晗等他转头扭脸眼睛看别处时拿起书包悄无声息地站起来快步向门口走去把个眉飞色舞的郑大鹏给晾在那儿了，走到门口时他听到郑大鹏骂了他一句什么，以及叶雅群和那女生开心的大笑。
第二天郑大鹏便和一些同学说：“咱班一大半属鸡一小半属狗，只有两个人特殊：属猪，怪了，这俩人还是同桌…”
大姑娘班主任是教政治的，管理班级也从政治思想教育入手。她的办法很多，除了单独召集女同学开会外，还规定学生们必须得写日记，每周至少写一篇。本应该是记载日记主人心中秘密的事可她提出要定期收上来查看，这样日记就变成了思想汇报。
王晓晗为了向大姑娘解释不与同桌说话的原由，他在日记中写道：“……刚上中学时因在课堂上与同桌说话受到老师的严厉批评，我当即与老师保证：今后课堂上绝不说话，不想矫往过正使同桌产生误会……老师一句：‘不像新中国少年’的评语让我如芒刺背，我开始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今后一定注意和同桌搞好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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