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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杂感丨风中,那把残破的琴

2018-07-30  本文已影响7人  栖雨山人

为活着而活着——《活着》余华

下了两天的雨,雨水粗暴地侵凌城市的柏油马路。上天似乎听到了大地苦痛的呻吟,一天暴雨之后,他给了大地亲柔地安抚,雨不再像刀子般的利,滴滴答答得打在身上,冷不丁地,丝丝凉意撩动了我的衣襟。

嗨,对这雨,这座忙碌的城市总是麻木的。穿梭着的人海中,谁会在意这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雨,撑着伞的工薪阶层奔波在雨水汇合成的小流中,谁又会在意北国的风南国的雨。名利场中挣扎的众生,谁又会在意除自己以外的那些是是非非。无所谓从哪里来,也无所谓到哪里去,只需品着自己酿的酒……活着醉了,醉了活着。余华说,以笑的方式哭,在死亡的伴随下活着。人生大抵如此。

雨终究是停了,回家的公车迟迟不来。此时,起了风,一眼瞥过,站台上只稀稀疏疏的几个人,突然间,我的眼神落在了我并不熟识的物件上,那是一个乐器,此时正被一双干瘪龟裂的手拉奏着,弓弦两端已经开裂,弦上布满了污垢,弓杆中部略微弯曲,弓毛很无力,在风中打颤,似是一位纤弱的少女在点点风中微微啜泣。褪尽了漆红色的琴杆露出泛黄的原木,没有光泽没有亮度。琴筒的边缘部也已被磨平了棱角,这是一把残破的琴,千年以前,它被少数民族称为“奚琴”,千年以后,它被艺术家称为“二胡”。

流淌着的琴声从弹奏者的指尖滑下,跌落在雨后的石板路上,琴声有些沙哑,胡琴本是少数民族的悲音,此时喑哑的琴声更让人有了欲罢不能的痛楚。琴声绕过市中心的高楼广厦,绕过人声鼎沸的车水马龙,缓慢地飘过来,时而紧促,时而舒慢,许是因为琴筒不是用红木紫檀乌木制成,琴弦也用的是丝弦的质地,琴声多了几分丰厚,却少了些许清越,即使夹杂着嘈杂的音色,也难掩盖琴声的纯净。我驻足停留,思忖着拿这残破的琴演奏乐曲的人。

那曲子里尽是孤独与悲怆!

清晰可见的皱纹爬满了他黝黑的面庞,眉头紧锁,双目微睁,将琴筒放在右膝上,枯黄的左手手指握住琴轴,右手手指则随着琴声起起伏伏。让我讶异的是:他的右腿上绑缚着拐棍状的棒子,末端存有一踏板。每当琴声高亢处,他的右脚便下意识的蹬下踏板,起了快板的作用,增加了起承转合的气氛,有了抑扬顿挫的感觉。我便知指尖流动着的已不是二胡的曲子,而是在讲诉一个不为人知的故事,这勾起了我的思绪,我开始浮想翩翩。他是谁?他有孩子么?他为什么忍着风,吞着雨,磨烂了衣裳,蹭破了皮肉,还要在行人异样的眼光中蹉跎了自己的岁月?时光的刻刀在他的脸上肆无忌惮地刻下道道印痕,早已看不出他的真实年龄,他奔波了多久?他从哪里来?他有归宿吗?

他微微扬起嘴角,下颔收缩又抬起,随着流动着的音符,他的头摆动起来,时而拗过去,却又不似古时教书先生的那般刻板。时而俯下去,却又不是黄口小儿去捡地上的玻璃球那般煞有介事。好一阵功夫,曲子戛然而止,他的右手依然握着琴具,左手却拿着身边的一瓶水啜饮。眉头上扬,作沉醉状,他顿了一下,沉静的眼眸里跃起丝丝顽皮的火花,他笑得那般享受。只是,深深的皱纹为笑容蒙上了一层阴影。

饮罢,“想当年,汉王雄踞关中……”他卯足了感情哼起了卖艺人的曲子,这调子已是陈了千年的老酒,若是在中华大地的其他地区哼它,必是缺了真实感与灵气的,可这是在汉文化的发源地,高皇帝的出生地,充满英雄气的江淮大地,几百年前,孔尚任写下了《桃花扇》,民间艺人创造了淮剧,他的吟诵,仿佛时光倒退千年以前,那时金戈铁马,硝烟弥漫,然而此时只有一个落寞的老者拉着嘶哑的琴。

心里突然隐隐作痛,想着作为人而不能像人那般活着的状态,真是让人难受,他的前面放着一个罐子,显然,他是要活着的,即使那曲子只是弹给自己听,即使匆匆的行人连瞥他一眼的功夫都没有,即使他忍受着漫漫长夜的荒凉与不知所措的凄清,他还是要活着,为活着而活着的他似乎看透了许多事,似乎不在意了许多事。

一个妇女,衣饰举止都是一中产阶级模样,蹙着眉头走过去,脸上流露出母亲关心孩子般的状态,她走过去,慢慢地靠近,她是要和这可怜的人寒暄吗?不,她只是猛地低头看了看地上的罐子,如那喝惯了酒的醉汉,长时间断了酒,猛地又闻到了酒那般满足,便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那些享受不了的人只能望洋兴叹。于是,嘴角处挤出了一丝笑,她已认为在这可怜人的面前,在那只有几个硬币的罐子面前,她是幸福的。

可她真的幸福吗?她可能在职场上受尽了气,家庭的琐事让她很烦心,她又无处发泄,看到路边的落魄者,她又有了趾高气扬的资本,阿Q的精神胜利法在中华大地上永远不过时,弹琴的老者在笑,那位妇女在笑,可这笑声的背后是没有尽头的黑黢黢的一片,那是恐慌,痛苦,挣扎,惶惑,那是茫茫人海中无数双迷离的眼神。

我虽不懂二胡,但我却有些理解从琴弦里流淌出来的音符,想我数十年的飘萍,寒暑易节,苦辣的日子总是伴随着疾雨狂风,有些时候几近失足,掉进生活那不可测的深渊中,曲子是可以窥探人心的,弹曲子的人无心,听曲子的人却生出了别样的意味,尤其是那曲子曾是西域的悲音,弹曲子的人也是一个沧桑的落了难得老者。

蓦然间,我惊恐地望着自己,曾经的那些日子涌上心头,落寞的望着园子里一池春水的自己;尴尬的在人世间,在不合时宜的地方说了不合时宜的话,做了不合时宜的事的自己;被路人甲嘲讽,被路人乙取笑的自己;那个狂傲自大不知天高地厚的自己;那个与别人争强斗狠的自己;那个时而懦弱时而坚强,有时自卑有时又自信的自己……

然而,该来的,不该来的,该走的,不该走的都已经消失,生活还得继续,曲子里的人人事事还在发生着,只要人类本身存在,曲子就不会停止。只要生命没有停息,曲子仍会以不同的方式演奏,或是悲怆,或是欣喜。

每一个生命个体都有一把属于自己的乐器,谱着自己的曲子,安然自得,浑噩自知。

想来,人生二十年倏然而逝,总觉得是青春背叛了自己,可是,总有些东西一直被我拥有,比如我的心,比如那些经历过的风风雨雨,二三人,二三事。

于是感悟到:就算全世界背叛了你,总还是有一些东西会留在你身边,一把破琴,一只老狗,一个知己,二三好友,还有那些让你哭笑不得的青春叛逆,他们形成了你的人生,为你背叛全世界。

风中,那把残破的琴,承载了老者的音符,它们仿佛在默默地告诉我:即使人生多舛,也要好好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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