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读《白鹿原》19

人常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却是一朝看见别人被蛇咬，自己几十年来怕井绳。

翻看着《白鹿原》第十九章，总觉某一根神经末梢有点紧张。或许是我太敏感的缘故。这部经典之作一版再版不说，喜马拉雅正在热播，每天有几十万人在听。我到底忌讳担心什么，连自己都说不清。但那种感觉却挥之不去，好折磨人哪！

这一章的前半部分叙说冷先生告知鹿子霖，鹿兆鹏被自己组织内部的叛徒出卖，在学校被田总乡约抓捕，且因他属大案要犯只在县上打个过身就直接送省城去了，以及冷先生为救女婿设计重金贿赂田福贤，与鹿子霖一同赶上马车把银圆送至田家里的过程；还有后面田福贤、岳维山等人想方设法把鹿兆鹏押回白鹿原、借行刑之机换人调包救出，在白鹿书院休养三天后逃离的过程。

好多个人参与救助鹿兆鹏，但每个人的目的却完全不同。作者把每个人的思维方式性格特点勾勒得恰到好处。其构思之精妙、艺术手法之高超令人叹服。

先说冷先生，他救女婿鹿兆鹏急切主动，不惜代价。把家里所有的银圆全都装进了麻袋送给了田福贤。即便鹿子霖提醒可能是水中捞月也孤注一掷。他似乎比兆鹏他爸还要积极还要不顾一切，竭尽全力去争取救人成功。他把最直接的原因归结为就是救自己的女儿，就此而言冷先生真的不冷。但他明知鹿兆鹏根本就不爱自己的女儿，却死心塌地通过这种办法是要女儿留在鹿家、不嫁二男的最终目的，是以牺牲女儿后半生的自由幸福为代价，却不能不令人失望和悲怆。在冷先生的心目中，封建礼教和所谓的颜面比女儿的生死还要重要，又说明他是铁石心肠，冰冷之极！

再说鹿子霖救儿子，虽然父子连心，他是真救不假，但因为鹿兆鹏此前的行为表现为“逆子”、给整个家族带来了巨大风险和损失，又担心他是共产党要犯，可能白费巨大的代价于事无补，又添新的灾难，故而显得迟疑被动。救亲骨肉的过程，他却成了一个帮手。少了干练果决，少了对付白家父子的阴谋诡计。

至于白福贤，那便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当了受贿之后的勇夫。连鹿兆鹏差点把他铡了的旧恨都置之脑后，他救鹿兆鹏这个共产党员才叫不遗余力。不仅组织各村乡约上省府请愿，还把县长岳维山搬动出面给省上要人。这个和当今社会有些腐败官员受贿后拿国家利益、人民利益做交换如出一辙。可以说狗胆包天、连死活都不顾了。

在白福贤心里，肯定以为他救下鹿兆鹏不光是对得起冷先生的那些银圆，也是鹿家的大恩人了。不过他询问鹿兆鹏如果有朝一日得势会不会饶过他却成了一个悬念。应该是陈忠实先生故意留下的，就像冷先生期待鹿兆鹏能给女儿留下骨血一样，却只有失望了。鹿兆鹏就是鹿兆鹏。

当然还有朱先生也助了鹿兆鹏一臂之力，但他的目的肯定与上面的人目的完全不同。我没有认真考究，断定他不忍看见杀戮，不忍看见兄弟相残。对于鹿兆鹏让他预测未来的吉凶胜负，朱先生那种形象的比喻，让人在好笑之余陷入无尽的深思。

本章接下来的部分是详叙白孝文在大灾之年因为抽大烟导致落魄至极，沿门乞讨被贺耀祖当作败家子的“好师傅”教育家人；饥饿与伤痛交加掉进死人坑，碰巧撞见鹿三遭鄙视，去舍饭场吃舍饭；被鹿子霖从舍饭场拉到赈济会众多成员面前丢人现眼，而后又经鹿子霖提醒总乡约白福贤，举荐他去县保安大队当文员；当文员一月后骑马回家知悉田小娥此前已遭人杀害的过程。其中穿插了朱先生被郝县长委任为赈灾副总监，督查赈灾，带头吃饭的情景，以及田小娥死亡多日，尸体腐烂于窑洞之中，恶臭浮游村庄，白孝武白嘉轩等乡民将其窑洞掩埋的情形。

白孝文那日走出窑门时，曾告诉田小娥如讨得食物会返回窑内给她食用。沿门乞讨时，吃舍饭时，曾记起小娥的好，尤其是变得有了点人模人样时骑马返回看小娥，知其遭杀害还不顾安危，钻进窑洞哭诉不舍的情怀，以致昏厥扑倒在炕边上。醒来后还发誓为田小娥报仇，似乎像个有情有义的男人。田小娥如果泉下有知，或许会得到一丝安慰吧！

不由我赞叹，陈忠实先生把人的两面性、多面性，在他的小说中刻划得真可谓淋漓尽致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