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杂货店 - 小狐狸的火红披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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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店第一篇文章:春雨的小花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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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笃笃笃——”
一只小手扣在杂货店的木头门板上。
木门板有点年头了,受了些潮,声音沉闷。像这无风的天气,黑压压等一场雨。
“笃笃笃——”
敲门声短而轻,又似乎在犹豫。
“是谁呀?”老板的声音从木板门缝里钻出来,被潮润的门板又拉低了一些,听起来有点不开心。
“对不起,我的妈妈需要您的帮助。”
“杂货店夜里才营业,您不知道吗?”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我的妈妈受伤了,现在就需要您的帮助。”
门打开了。
是个小男孩。白色的衣服和裤子像云朵,红色的小披风是一抹晚霞,黄色的眼珠如琥珀闪闪发亮。在雨水将至的深灰色背景里,小男孩似乎在发光。
“对不起打扰您了,可是我妈妈受伤了……要是您不去,可能,可能……”
老板摸摸小男孩的脑袋。“别着急,你妈妈在哪?是怎么受的伤?”
“妈妈在家里!”男孩指着杂货店的后山说,“妈妈带我正在摘果子呢,然后……砰!”
他忽然捂住耳朵,闭上眼睛,眉眼都挤到一起。
“砰?”
“长的管子,会冒火,砰!”
好像很严重!老板睁大眼睛,“等我一下。”他转身进了杂货店。
需要止血药,止血药呢,上次山羊给我的草药还剩一点,找到了!绷带呢?用夏天那叠卷起来的瀑布好了!在这儿!燕子先生送来的剪刀,怎么放那么高了,我得踮起来拿!(一口坩埚“哐当”掉到地上)哎呀顾不上了!然后是白蚁一家给我的木板,总算派上用场了!还掉了什么?来不及想了,先出发!
老板背起包,冲出杂货店,“快带我去!”老旧的木门板在他们身后晃晃悠悠。
夏天像繁星一样开满山的野花都消失了,现在山上秋草遍地,挺拔肥茂。小男孩的红披风在一片浅黄深棕里鲜艳地燃烧。
“跑得真快呀!”老板心想。他追着飘舞的红色火苗,背包随着他身体的起伏,“扑腾扑腾”打在他的背上。
小男孩一转眼已经跑进了山上的林子里,老板跟在后面有点吃力。他停了一下步子,抹了下额头的汗,深呼吸——小男孩去哪儿了?
密密的枝叶里,红披风消失了。老板看了看四周,找不到小男孩的身影。
“孩子!你去哪儿了?”老板一边摸索着往前走,一边喊出声。相互交错握手的树枝和树叶接力着把他的声音传到远方。
很快,前方大榕树后边一阵窸窸窣窣,接着一道火红的身影跳出来。
一只小狐狸!
琥珀一般黄色的眼珠,背上是耀眼的红色皮毛,果真像一朵火焰,从脸颊一直燃烧到尾巴。一阵风穿过密密的树林,抚摸过小狐狸的背,就有千万盏小火苗在跳跃。
“是你啊!”
小狐狸在老板跟前站了一下,漂亮的眼睛眨了眨,然后继续掉头朝前跑。
老板这回跟得紧紧的,一步也不敢停下。绕过了几棵往地上拍着落叶的大树,跨过一条正在唱歌的小溪,到了一座木房子外面。小狐狸就从虚掩着的门边窜进去,又一次消失在老板的视线里。
老板上前,敲了敲门,然后把门慢慢推开。
一间摆设很简单的木屋子:磨得有点粗糙的木桌木椅,坐上去会不会扎屁股呢?桌上放着几只玻璃杯,很干净呢!墙角有两个篮子装着各种颜色的新鲜浆果,另一边堆放着干草和小树枝;墙上贴着各种形状的树叶装饰。屋子里面还有一扇小门,大概是卧室。
老板正看着,那扇小门打开了,小男孩又系好了红披风,站在门口朝老板微微鞠躬。
“请您进来看看好吗?”
铺满柔软干草的床上,趴着一只成年的红狐狸。像小狐狸一样,她有一身如火般的红色皮毛。红狐狸微微闭着眼睛,呼吸又短又轻。房间里有不少血,是红狐狸左后腿的伤口流出来的。
老板靠过去,帮她瞧了瞧。子弹应该是从腿边擦过,伤口虽然不浅,但好在没有留在里面。
“只要帮她止血就好了。”老板一边说着,一边拿出草药。“山羊先生采来的药材总是最好的,您就放心吧!”老板将草药敷在红狐狸伤口处,然后又在背包里翻了一会儿,取出绷带,一圈一圈缠绕在红狐狸的腿上。
这卷绷带是夏天雨水最茂盛的时候,杂货店老板去山里的瀑布下面,把垂山而下的瀑布一点点卷起来做成的。坚韧又柔软,仿佛还带着盛夏的森林里万物生长的力量,用来做治愈伤口的绷带最合适不过了。
红狐狸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慢慢入睡了。
小男孩站在一侧,见到红狐狸睡着了,轻生对老板说:“谢谢您,我——”
“您好,请问有人在吗?”
门外传来的人声,打断了小男孩的话。不仅仅是打断了他,小男孩听到门外的声音,竟然不自觉地开始发抖了。
老板很快明白了。他拍了拍小男孩的肩膀,说:“别害怕,我先出去瞧瞧。”
站在屋子里的是个小猎人。小小的靴子和黄绿色迷彩服都沾了不少泥,不过胸前一只银色口哨还是亮闪闪的。小猎人整个人比身边那只猎枪高不了多少,却神气得很。他眯着眼睛看着老板,看样子有好多问题要问。
“你好呀,有什么事吗?”老板露出了笑容。
“不好意思,我是个猎人,叫小野。我本来在追一只受伤的狐狸,不小心追着追着就到这儿了。”小野说。
“哦!那我有什么可以帮你吗?”
“嗯……请问您看到一只红色狐狸吗?”
“嘿嘿!孩子,在这森林里,我每天都要看到好多红狐狸呢!不过,你要找那只狐狸干什么啊?”
小野的眼眶忽然红了一下。他没有说话,目光绕过老板,望着他身后的小木门。老板随着他的目光转过身,两人的视线都撞到紧锁着的小木门上。
“别着急孩子,来,坐下。”老板转回身来,拉开一把椅子,拍了拍椅背。小野走了过去,猎枪枪托着地,轻轻地靠在桌子边缘。
“是需要暖和的毛皮做衣服吗?”老板笑着问。
小野稳稳地坐在椅子上,“嗯……”
“是做自己的衣服?”
“不是,”小野摇了摇头,看着老板,“是做给姥姥的衣服。”
“姥姥吗?”
小野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姥姥身体不好,很怕冷,快到冬天了……”
“哦,这样啊……”老板点点头,脑袋里飞快地转着:杂货店里有什么暖和的宝贝吗?装着阳光的小暖炉?那阳光是去年夏天装进去的,已经过了一年多,好像没有那么暖和了;熔岩汽水?在火山口收集岩浆可不容易,但那是给明年夏天的晚风准备的,再说老人家喝这个可不太好;闪电的小火把?从闪电手里抢下火把那次真是危险,谁让闪电每次飞到地面,就用那火把点燃森林——很合适,但杂货店里只有一根,用完了怎么办呢?
一段沉默架在了老板和小野之间,仿佛要把两人越推越远。小野仍然低着头,眼睛瞟向锁着的小木门看了好一会儿,忽然抹了一下眼泪。
“不好意思,打扰您了,如果您没看见的话,我还得赶紧去找它。”小野忽然起身,拿了猎枪就要走。
小木门“吱悠”一下打开了,把老板和小野都吓了一跳。
小男孩站在门下,手里端着一杯浆果汁。
“哥哥,你别着急,先喝点东西休息一下,我们来帮你想想办法。”小男孩走到小野跟前,把浆果汁递到他的手里。
小野红着眼眶,好奇地看着小男孩,抿了一口。
整个秋天都在他的嘴里绽放。
怎么形容这个味道呢?如果可以舔一舔高远的蓝天,大概就是这个味道;如果可以在金黄的稻田里打个滚,大概就是这个味道;如果可以把枫叶和银杏叶混在风里,大概就是这个味道。
太神奇了,小野一下子忘记了难过的事情,把小男孩做的浆果汁一饮而尽。
“谢谢!我从来,从来没有喝过这样好喝的果汁。”小野将杯子还给小男孩。老板也重新露出笑容。
“姥姥生病了么?”小男孩问。
“嗯。”小野点头,但是这会儿心里好像没那么难过了。
“需要暖和的衣服吗?”
“嗯。”
小男孩低头,慢慢解下红披风。他拿在手里,就像是一团正在燃烧的火焰——“你试试这个!”
小野楞了一下,抬起右手。手指刚碰到披风的一瞬间,一股暖流就飞遍全身。
这是什么?
小野赶紧放下猎枪,双手捧着红披风,立马翻过来系在自己身后——一团温暖的火焰在空中扑闪了几下,服服帖帖地抱住小野。
明明只盖住了背上,可为什么全身都暖和起来了?就像四月在大湖边的吹到的暖风,姥姥最喜欢四月的暖风;又像是在前年在北边泡的温泉,泉眼咕噜咕噜呼吸着,姥姥和我都笑得可开心了;或者是……对了,是去年冬天好不容易出太阳的那几天午后……我推着轮椅带姥姥晒太阳。小野戴着披风,穿越了一个又一个温暖的季节。
“哥哥,你喜欢吗?”小男孩问。
小野冲上去给了小男孩一个拥抱。“太喜欢了,太喜欢了!可是,你能给我吗?”
小男孩笑笑说:“当然了!不过,我想跟你交换。”
“交换?可是,我好像没有这么好的东西可以跟你换……”
“我要那个!”
小野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是要……我的猎枪吗?”
“是的,我要你的猎枪。”
“好!”小野想都没想,一把拿起猎枪,交到小男孩手上。然后又忍不住抱了一下他。
“谢谢你!”
刚说完,小野就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姥姥还在家里等他呢。
差一点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老板笑着,“现在看来也没我什么事了。我给你留一些草药和绷带,你每天给妈妈换换药就好了。”
小男孩点点头,“对不起,我本来想把红披风送给您的,可是……”
“没关系,别在意这个。”
小男孩摸了摸手中的猎枪,“要不您把这个拿去吧!虽然只是一把普通的猎枪,但是我也实在没有其他的东西好送给您了。”
老板笑着接过猎枪,“当然可以啦!”他瞅了瞅,嗯,果然是把普通的猎枪呢!
他把枪扛在肩上,“那我就告辞了!”
小男孩将老板送到了森林边缘。老板又走了几步,再回过头,一只小白狐站在树下摇着尾巴。
等了很久的一场大雨,终于开始噼里啪啦地下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