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八封信（四个春天）

亲爱的朋友，

  祝好！昨天前往驾校报名课程，今日上午九点就要上课，而现在已是八点半，但我并不担忧。接下来的所写内容，其实都是昨天所写的观后感，没有来得及写成信的格式罢了。

  周五参加了纽约华人电影节CineCina的开幕式和四个春天的首映，电影节的主持人油腔滑调，强拗英腔，令人头大，但是 四个春天却不出意外地好看，甚至煽人泪下，而最后和导演的Q&A环节也非常好。导演看上去小小一个，有些驼背，穿着不合身的西装，在台上唯唯诺诺，说话声音也不大，但是说话的时候很坚定。

  他说摄影机对他们家来说就是个玩具，因为很早之前就有着为父母拍照记录的习惯，所以并没有因为摄影或是摄像这个行为，不得不保持与父母的距离，成为一个旁观者。 甚至于距离的拉大，其实是件很正常的事情。

  他说我很爱拍我父母，我觉得他们吃饭很可爱，走路很可爱，做什么事情都很可爱。

  他说摄影其实是一个家庭的活动，不是他自己一个人的活动，从前父亲拿录像机给他们一家五口录像，纪念春节欢聚，只不过现在是他在做罢了。

  他说其实我对拍到的内容没什么追求，拍不到也罢，因为可以拍的实在是太多了。四个春天里没有拍过做年夜饭的镜头，是因为每年都是他在做。 随着父母的老去，他在慢慢地继承。

  他说之所以做纪录片，是因为姐姐去世后，父母一下子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老了。所以2016年，他想为了他的父母剪出这么一部电影，花了二十个月，终于赶在来不及之前。 那天他回家，母亲还很惊讶为什么现在就回来了，他说我带你去看电影，母亲问，就是你拍的那些东西吗？他说是的。他们在一个很小的电影院看完电影， 母亲因观众上台说几句话，她说早知道要拍成电影，我就穿得好看些了。父亲行动不便，从座椅上站了起来，给后面的观众鞠了一躬，给前面的观众鞠了一躬， 他说第一次看到自己在电影上，谢谢我的儿子，然后泪流满面。

  电影里，看上去真是个幸福的家庭，每个人都各有归属，每个人都彼此相爱，相聚的时间唱歌，离别的时刻痛哭。他们日复一日地成为自己，读书，种花，种菜，爬山，缝纫，吹笛子，拉小提琴，养蜜蜂，跑步，在天井下就着阳关剪头发，漂黑，然后春天抬头看房檐下，燕子来了。

  他们没有把自己活成感动中国十大人物，也没有活成苦巴巴的模样，他们只是单纯地活着，于是每一天都很慢很慢。

  我终于理解贾樟柯曾说的那句话，电影，只是表达的一种手段，一种方式，他试过了很多种，然后选择了电影。对于四个春天的导演来说，电影同样也不过是一种表达的方式吧。与这个方式相比，他早已用其他的方式去留念，去深爱，最后选择了电影，送给父母的一份礼物。

  祝一切都好！

  四月七日 二零一九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