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恶还是可敬
嫁到这个家没有半年功夫发生了两件大事:婆婆去世,公公把同在一个厂的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带回家同居。
老不要脸的,儿媳这样称呼他,薄情寡义的老不死的,儿子这么咒骂他的老子。老不正经的女人,同一小区的其他人异口同声地称呼被公公带进家里的那个女人。
在晚辈蔑视与仇恨的眼光中,老公公失魂落魄,灰溜溜的不告而辞,住进了那个女人的家里。从此骨肉分离。
日子就在这没滋没味的时光流中慢慢过去,仇恨的根苗在本来血肉相连的亲人之间慢慢的增长,虽然他们同住一个小区,但是见面之后像躲避瘟疫一样躲避着他们的亲生父亲而他们的父亲常常是兴奋的凑上前,失望的转过身,躲在墙角久久的注视着他们,有时候还暗自落泪。
小女儿出嫁了,小孙女也长大了,考上学了,去了外地,儿子也从当年的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变成了光荣下岗的中年大叔。日子是一把杀猪刀,他可曾饶过哪一个人呢?
他们生活的这个工厂也在改制,被人兼并,因为属于污染型企业,被迫迁往外地,留在小区的都是这个厂的老职工和老职工的家属们,老头的儿子,儿媳妇奋斗了十多年。仍然没有能够买到一砖半瓦,只好继续蜗居在厂里分给老人的那两间小小的房子里他们担心着有朝一日老人过世,分在老人名下的房子会被收走。
只有到了春节,儿子才在儿媳妇的恩准之下带上礼物,悄悄的去那跟女人家里看一眼。媳妇说,这并不是为了老太太,儿子在给爸爸长脸,让你爸在别人家里好歹有点地位。他的父亲父子相见也没有多少话说,一对沉默的男子就这样坐一会儿,然后默默分手。
这一天,夫妻两个继续着昨天的故事,很久没有登门的舅舅,却破天荒的找到门上。
舅舅明显老了很多,好在他们每年都去舅舅家走一趟,相对来说还算熟。舅舅气哼哼的说,:“你们这两个娃呀,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呢?”
两口子被人骂的莫名其妙,小声说着:“我们怎么啦?”
“还怎么啦?你们有多长时间没去管过你的父亲啦?”
“不是我们不孝顺,我们也想看他,是他自己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怪不得我们啊!”
舅舅沉默了一会儿,喝了一口水,幽幽的说,:“你们什么时候能长大啊?啥时候能懂得老人的一片心呢?”
然后舅舅就告诉他们,在他的姐姐离世之前,舅舅被叫到家里交代后事,她的姐姐说老头子苦了一辈子,也没挣上像样的家产。一家几代人窝在这么个小房子,出来,进去都不方便,我真担心我走以后,老头子连口热饭都吃不上。所以我拜托我们车间的好姐妹来关照他。
我那个姐妹也是个苦命人,她的丈夫因为工伤早早去世了,只给他留下一个还不懂事的孩子,一个女人家拉扯一个孩子该有多难,所以我们商量着让老头子过去跟他们搭伙,帮她把孩子带大,也算是姐妹一场的情分。
舅舅的一番话,让他们恍然大悟,原来父亲毕竟是父亲,为了儿子,牺牲了自己,牺牲了自己的名声,别人骂他笑话,她在背后嚼她的舌根子,她都忍了,让她最难以接受的是他这些孩子们对他的误解。听了当舅舅的一番话,夫妻二人以前对老人的种种不善,让他们感到追悔不迭。
舅舅接着说,:“你爸呀,上年纪了,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刚强,他现在惹了一身的病,让人家女人在照看他从道理上讲不通啊!人家的孩子没有赡养你父亲的义务,也没有赡养你父亲的能力,我说你们还是把你爸接回来吧,孩子上大学去了,外地房子也腾出来了,就这么将就着过吧,是好是坏,你们心里清楚,不要管别人嚼舌根。”
我的一番话彻底颠覆了父亲在他们心目中的形象,是的,父亲由原来的可恶形象变成了可敬和可爱。
从此以后,小区里活跃着父子二人,相依相随的身影。
远方归来的孙女欢迎喜鹊说她终于真真正正的成为一个幸福的,有爷爷疼爱的孙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