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同桌

这样的日子，如涓涓溪水，轻缓细长，不知不觉高二就结束了，暑假又要到了。袁力每天都很忙，本来嘛，作为一名高中生，每天三点一线，从早晨五点多起床到晚上十点多熄灯睡觉这一天十几个小时除了下课和吃饭时间，大家都坐在教室里埋头苦读，尽管在学习上，袁力并不吃力，可不代表她就轻轻松松成为学霸了。她唯一的优点是比一般人接受能力更强一些，经验更多一些，所以，别人需要加倍努力的事，她则只需集中精力，在课堂上就完全能够解决，不需要额外付出精力，比起那些半夜还拿着手电筒在被窝里苦读的学生，她实在是轻松太多了。可是她毕竟不是单纯的高中生，她还有许多事要做，比如，她的事业，比如，家里的服装加工厂，比如她那温柔腼腆的同桌，比如,那个别扭的男孩。

她的成绩并不靠前，每次考试她都很克制得让自己收着些，她不想因为成绩引起老师太多的注意，不过，她会不着痕迹的帮助宋小草提高成绩，比如一道数学题，她看一眼，就知道宋小草要出错，便拿着题目去请教宋小草，一边请教，一边引导她向正确的解题方法上靠拢，一步步将题目分析出来，再引导她就此类题目进行总结，梳理出此类题目的解题方法，尽管老师也会在课堂上讲解并梳理做题方法，但老师的讲解和通过自己的思考讨论得出的方法感觉毕竟不同，印象更深刻，成就感更强，眼看宋小草的成绩越来越好，月考一次比一次进步，估计等到高三的时候进入班级前五也不成问题，袁力便提议她将自己的做题方法及时进行总结并用专门的本子记录，不过半年时间，已经积攒了厚厚一摞本子，各科都有，袁力经常看着那一摞本子惊叹，她的同桌宋小草实在是个聪慧勤勉的女孩，袁力只是提了一嘴，让她将数学中的一些题目总结出来，想不到宋小草总结了一段时间，发现其中的好处后，很快举一反三，开始对各科都进行梳理总结。她是个细心又耐心的好女孩，这一点上，袁力很是敬佩，她记得，自己是经历了无数打磨碰壁之后，才不得不慢慢按下性子，强迫自己追求细节的。可是她的同桌宋小草真的不一样，她天生温柔腼腆，虽然有着比一般女孩更热烈的幻想和憧憬，可是却踏实细致并且十分自控，只要认定了是对提高成绩有益，她就肯踏踏实实一点一滴整理，不过半年的时间，她的整理和总结已经初见成效，不但自己的成绩提高了，周围的同学也在她的带动下，要么也开始整理，要么拿她整理的本子学习和借鉴。宋小草很高兴，袁力也很高兴，成绩这么稳定的提升，她想，宋小草应该不用再复习了吧？直接考上理想的大学，她的命运是不是也会改变许多？

袁力是很喜欢她的这个同桌的。一直喜欢，她们从高一下学期分文理科到了一个班级之后一直到高中毕业的两年半里，上课时间在一起，下课时间也在一起，同吃同住，再没有更亲密的了，这个女孩，全没有一点歪心眼，甚至也没有什么脾气，像所有农村来的女孩一样腼腆，也像多数农村来的女孩一样纯善，哪怕是考上大学，走入社会，经历了那么多是是非非，也没有失了本心。袁力跟她，是一辈子的朋友，那些年，她们经历情伤，无人可诉，只有彼此，袁力还好，生性坚强，很少落泪，可是，宋小草实在是比较柔弱的，那个时候，她来找她，抱着她的手捂住自己的脸，哭得身体卷缩颤抖，那一刻，甚至比齐全跟她争吵弃她而去更叫她难过，更叫她无力，更叫她愤怒。好在，现在，有机会，自己能帮到她，让她更强一些吧。

暑假过后就是高三了，她们将要面临一生中最忙碌的学习阶段，本来两个月的假期，也在学校的操作下，拖延放假，提前开学，变成了大概二十天的样子。袁力回家待了两天，看了看自家的服装加工厂，心里很是欣慰，小水虽然在学习上没有什么天分，但在管理上还颇有些样子，尽管家里的小厂子只有十几个人，可是这十几个人，都是周围邻居家的婶子嫂子甚至大娘们，虽然亲近，不怕她们不认真干活，但是家庭妇女也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也有拈轻怕重的，也有彼此间有些矛盾的，时不时也上演唇枪舌剑的把戏，自己父亲因着是大男人，反不好跟这些女人们多说话，何况父亲本就是个讷言的人。小水却很有一副当家做主的样子，嘴巴也甜，每每见那些女人们就要剑拔弩张，便走上前去，笑眯眯嫂子婶子大娘的叫着，又泡上壶茶水，端上点水果，大家因他年纪小，反不好下他的脸子，便都和缓下来。小水见大家脸色好些了，便再走上前去，和颜悦色的跟大家说，今天咱准备干多少多少，这趟订单，若提前多久完成，就每人给大家多少奖励，若废品率低于多少多少奖金再多加多少等等，惹得这帮女人们干劲十足，不但干得快，还干得好。袁力心里舒坦，将小水狠夸了一顿，又收拾包袱走了。

交通还不发达，出去一趟，足足花了一周的时间，回来的时候，也到了和宋小草约定的时间。放假前，她们商量好了，让宋小草提前过来，她们用五天时间将高二的各门课程梳理一遍，再用五天时间，将高三的各门课程浏览一遍，这样，高三开学的时候，不至于全无思路。袁力没有让齐全提前过来，尽管他十分愿意，但是袁力并不想他将精力全部消耗在她小院里的这些健身器材和电视上，他太好玩了，若是不加控制，会完全将学习付之脑后的。再说，袁力发现，齐全最近越来越不满足于两人之间的拉拉小手的亲昵，每次两人在一起的时候，目光总是过于炙热,偶尔的时候，袁力甚至感受到他几乎要伸向她身体的手，这一点，她不大喜欢。并不是她有多保守，而是，不能这么快，起码在大学之前，不行。算了，先不想这些，袁力甩开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开始安心准备吃食。她喜欢做饭，尤其喜欢做一些可口的小点心，这个时代的学生们，尤其是农村出来的学生，家里都不怎么富裕的，父母一个月给那么三十五十块钱就很了不起了，也就仅够大家在食堂里一日三餐，想吃点零嘴就很难得了。袁力每次来小院，总要做上一些，拿去教室，给齐全，给宋小草，给周围的同学解解馋。宋小草这次能在她这里待十天，她打算认真做饭，好好给两人补补，让宋小草长胖点，让自己长高点。

宋小草来的时候，袁力去接她，两人手牵手走向小院的时候，宋小草当然是兴奋的，袁力却更加高兴，有时候她在想，友情其实比爱情更可贵的吧？爱情会突如其来，会不期而遇，会让人甜如蜜，也让人痛彻心扉，而友情，就像她和宋小草，她们之间，特别是后来，各自上了不同的大学，又各自找了不同的工作，甚至再后来，定居在了不同的地方，可是，每每各自难过了，遇到困难了，她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宋小草，而宋小草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她。有个人，可以说说心事，有个人，知道你所有心底里的东西，有个人，让你不绝望，那是多么难得的机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