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的故事

阿婆的故事

阿公终于走了，与他吵了一辈子的阿婆呆呆地，就坐在那里，没有说过一句话。

整理阿公的衣物时，满堂的儿孙都看见了阿公放在胸前口袋里的那张小照。照片还是那种黑白的颜色，照片中的人，巧笑倩兮，是个端庄的年青女子。照片那边框已经泛白，一层塑料的薄膜把那张秀气的脸，把旧日的时光紧紧地封存了起来。

那小照里是阿公念了一辈子的女人，是阿公永远放不下的情。

这女人，阿婆是知道的，小辈们也都知道。但事情的内情究竟如何，却没有人知道。大家只知道阿公在年青时便丢下阿婆与两个幼子，只身去了香港多年，后来好像是因为父母亲的缘故，才被逼回来。

阿婆也看见了那张小照，情绪突然就激动了起来，猛地扑了上去，夺过小照，一把就扔进了火盆，然后又坐在一旁，一言不发，浑浊的眼睛盯着火盆里的火苗，看着火苗的舌头舔上了照片，直到照片很快地变成了一块黑影。阿婆的眼里，依然没有一丝火亮。

蜡烛的火苗忽高忽低，阿婆的面庞在烛火的照影下忽明忽暗，瘦弱的身子斜印在墙上，随着烛火的晃动微微地颤抖着。

阿婆喃喃地说着:“你们阿公不是喜欢那女人的……我是知道的，都是那女人缠着他……”这时，有一点亮光，似乎从阿婆眼中一闪而过。

是呀，他们新婚的时候，谁都说阿公与阿婆是一对璧人呢。

阿公不爱说话，旁人都道阿公文雅，与阿婆相配。只有阿婆才知道，阿公对她总是淡淡的，也总是背着人叹气、出神。阿婆当初不懂，只是当阿公远去他乡后，隐隐约约的流言传来，阿婆才也渐渐开始明白了阿公沉默的原由。

“只要他回来就好。”谁都这样去劝阿婆。真的是这样吗？阿婆一想到那些流言，便又忿忿不平，便又不甘心地与阿公争吵。

乡间的风俗，是据说死去的人会于三七的时候回来阳间一次。先人会化身为一只鸟，也也许是一只蝴蝶，一只飞蛾，一只蚱蜢来看望亲人。

在那些日子里，阿婆总是呆呆地坐在窗前，望着窗外，好像有所等待。直到有一天，一只碧绿的蚱蜢突然在窗台上出现。

这肆意闯入的昆虫，停在了窗台上，便没有移动。阿婆看着它，眼里就闪过一丝的温柔，缓缓地对它伸出了手。蚱蜢似乎被惊吓到了，扑腾着便飞进了屋里，在屋内没头没脑也没有目标的来回地冲撞。

阿婆的神情于是突然就浮现出了一丝怨恨，她拿起大蒲扇，一边驱赶着，一边对蚱蜢恨恨地说:“你都回来看过了，现在可以走了。”蚱蜢飞走了，屋内只剩下窗前拿着大蒲扇的阿婆，阿婆依旧坐回窗边不言不语。

可是，有一滴泪，缓缓地从阿婆眼中流了下来，挂在腮边，许久才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