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翔：用喜剧讲述着悲剧的故事

这几天浏览网页总会不期而遇罗翔。去年，罗翔在B站靠刑法考试培训视频红遍大江南北。他总会不时表达出值得反思的观点，以至于我更愿意将其看成是哲学家而非刑法老师。

去年上半年，在网络上课结束之余，我会打开罗翔的视频，看看他如何以“法外狂徒张三”串联起一个个刑法知识点。一是确实搞笑，忍俊不禁；二是例子选择得当，值得我们教师学习借鉴。但如果罗翔仅仅只有这些特点，那么他顶多算是优秀的法考培训教师，不可能在之后在我心中树立起悲天悯人的学者形象。他是有故事的人，是经历过风风雨雨还能保持赤子之心的人。然而，我没有证据，只有直觉，我相信他是。

我不太了解法律。或许最好不用了解法律，至少这说明你我未曾卷入社会纷争之中。但在日常生活中，每个人都会有朴素的法律观点，例如，“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朴素的法律观一方面构成了现今人类法律制度的基础，另一方面则作为常识被人们无意识地遵守着。从这个角度看，没有人需要专门学习法律就能成为合格的社会公民，而如果一项罪名需要经过专家的解读才能适用在某人的某个行为之上，那么很难认为这个法律条文有合理的自然法基础。

在我记忆中，罗翔常常说道，“法律作为入罪的基础，但伦理作为出罪的依据”，正是因为绝大多数人都能直觉到行为是否违背当下的公序良俗，所以法律仅仅是个体行为的底线。

长久以来，法律总被冠之于“冷冰冰”的前定修饰词，或者“无情”这一修饰词，但殊不知法律是最热血的社会制度，因为它保障的对象是绝大多数没有特殊权力的平常百姓，保障的目的是绝大多数人能够不受权力、暴力和更大的社会机构的强迫和威胁。我们将定夺是非对错的标准让渡给你我同意的法律条文，以法律捍卫我们作为人的尊严，而不需要靠社会达尔文式竞争获得的力量。

昨天，网上流传的罗翔的视频正是关于内卷与社会达尔文主义。他认为内卷是将人当成是工具而产生的不良后果。一旦个体的发展被限定在比他人更好，比他人占有更多的资源，而非向着完美的个人时，内卷就不期而至。这种内卷的社会反映的是以优胜劣汰和适者生存衡量社会发展与人际关系的社会达尔文主义成为社会运行的内在机制。

虽然从生物演化的角度，人与被自然选择支配的其他生物没有本质不同，都是生物演化树的一个分支而已，那我们是否能以“适应”来解释人的一切行为呢？如果我说可以，是否人类所有的高尚的美德都会成为“适应”功能的虚伪的面具呢？

早年间，汉密尔顿提出的“内涵适应性”概念将父母之爱和亲缘之爱还原为基因的共享比例。道金斯更是提出从基因的角度理解人类一切行为，认为行为无非是基因繁衍自己的手段而已。冷冰冰的事实能否浇灭热血的人性呢？事实上，冷冰冰的演化事实的确非常重要，我们不能罔顾这一事实而理解人类，反而我们需要以此为衬托，以此为背景，思考人类的伟大。

人类走到现在非常不容易，我们躲过了无数次自我消灭的瞬间，在犯下种种罪行之后能够坐下来反思什么才是美好的，适合人生存的未来世界。所以我们要珍惜人类的每一次纠正自己的机会。

最后，罗翔的喜剧风格只是他希望人们关注人类悲剧内核的方式。人类的悲剧内核在于权力和欲望对他人的蹂躏，也在于人类努力构建一个温文尔雅社会的努力所遭遇的接二连三的挫折，但即使如此，人类仍在努力向着更好的自己前进。悲剧不是悲情，而是带着崇高向更高处攀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