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风吹花已落》

《不待风吹花已落》

1

赖小宕和李月月的感情问题，终因毕业来临迎刃而解。两人花开水流，不问前尘不结因果。

我们一群朋友一醉方休，恭喜他们迷途知返并祝福他们早觅知音。过程和谐，皆大欢喜。末了，刷夜去K 歌，我喝的多了，没跟着闹腾，只想回出租屋睡觉。

路上碰到李月月。

我蹲在墙角电线杆旁吐的天旋地转，李月月不知从哪里来的，递给我一瓶水和一包纸巾。

水是哇哈哈，纸是心心相印。我喝水漱口，意识清醒，只是脑袋昏沉。

李月月挽着我的胳膊，走向出租屋的方向。

我假装脚步踉跄，并刻意不看她，低头的瞬间，我看见矿泉水瓶上的王力宏在墙角朝我微笑。

她把我送到出租屋。帮我开门，帮我脱鞋，脱衣服，脱了个精光。

起初，我心里有些惴惴不安，有些慌乱，然后，有些杂念。

她是个漂亮的女孩，相识以来所有秀色可餐的片刻全如影片在我脑海里不断清晰起来。

她柔软的发梢，光滑的肌肤，修长又恰到好处的身材，一颦一笑，合着身上淡淡地洗衣液味道，一丝丝，绵长又猛烈，前赴后继传入我的身体里。刺激着我。

我不断自我安慰，我喝酒了，我喝酒了，我喝酒了。

酒后嘛，总要有些不可描述，可以理解，人之常情。

她抱着我的脑袋，我也丢掉全身的力气，任由她轻抚着身体。

我闭着眼睛，努力让呼吸平顺。她从给我水和纸巾就未说过一言一语。

我想象着此刻她的神情。无数言情小说里的情节涌现，她应该如怀春的少女，抱着心爱的情郎，脸上洋溢着对美好生活的无限向往。

我甚至幻想自己是仗剑天涯功成名就的大侠，他乡远游，旅途劳顿，偶遇多年前行侠仗义从村霸手里救回的少女，而她也对我牵肠挂肚终日期盼，终于，花好月圆，她要以身相许，我也不忍负了她。

甚至，我还幻想了她为我生儿育女，若干年后，我们白首不相离，她为我沏茶，为我摇扇，我已垂垂暮年，躺在一把摇椅上，给她讲过去的事，我们身边有一只毛色早已杂乱的老狗。夕阳西下，偶尔有几声布谷鸟叫，老狗豁然起身，向着远方犬吠，惊扰了已然困顿的我，李月月一阵嗔怒，老狗茫然无措，一副呆萌狗脸。

我俩目光相触，嘴角微微一笑，心里有朵花在绽放。

可是，结局总要比想象的差，她撩拨了我的欲望，离开了。

毕业以后大家鸟兽散，我没再见过赖小宕。而我和李月月因为工作原因，有过不少接触，只是对那一夜的事避而不谈，十分默契。

如果不是因为都去参加赖小宕的婚礼，按照这样的脉络延续下去，应该是最好的结局。

但毕竟是生活，难尽人意。如同百度五月天，本来是要听首歌的，却出现各种意想不到的词条，引领我走向新大陆。

2

赖小宕婚礼当天，新娘有孕在身，早早回去休息了。酒店只剩下我们几个上学时交好的朋友，聊着过去的事，玩着手机，风轻云淡。

离开校园迈入社会，几年职场浮沉，几经岁月摧残，我们之间的大多数早已变了模样，男同学多少有了啤酒肚，脸上横肉恐怖，而唯一的女性李月月却得到岁月的眷恋。

李月月和学生时代有了很大变化，她身着一条湛蓝礼裙，发型精致，身体愈加丰腴，言谈举止恰到好处，不失职场女性特有的干练，脸上轻妆淡抹，裸露在外的锁骨上有一枚娇艳胡蝶，举手投足间风情万种，吸引着周遭不怀好意的目光。

因为我和她业务上有接触，职业装包裹的李月月手段刚硬作风果敢，深得公司领导欣赏，他们几个瘪三，如不是有点同学情谊，李月月恐难懒得和他们坐在一张桌上。

我一边想着心事，一边观察李月月。不知谁开口说了句：小宕，你当年离开月月有没有后悔过？一群人跟着起哄，并夹杂着对李月月的奉承，原始本性昭然若揭。

几句打趣让那一晚羞于启齿的往事跃然脑海，历历在目，我恐牵扯进来，连忙打岔，说，你们这问题也太不应景了，春宵一刻值千金，小宕还等着洞房花烛夜呢，你们一个个居心叵测啊。

小宕随声附和，甚至说出了招待不周的客气话。

看向小宕时，他满目感激，小宕显然理解成是我为他俩解围。可谁知李月月并不领情，直直盯着赖小宕，你说。

赖小宕躲开李月月的目光，嘟囔着，陈谷子烂芝麻的旧事，也没什么可说的。

你真把我们过去的感情看的这么一文不值么？李月月语气愤慨。

我就是一形容。

看来你这几年长进不少啊？形容的挺生动啊？你这么有才我怎么当年就没发现呢？

杨角说，月月，要说文采风流，还真是人小宕，我当年追女生，都是小宕写的情书，声情并茂感人肺腑。

你添什么乱，我连忙打断。杨角这个人向来口无遮拦，其实那些情书是我写的，包括赖小宕给李月月的，这个事只有小宕知道。月月，关于小宕才华的事，以后有机会你俩单聊，咱们接着喝酒，来来来。

你闭嘴，你也脱不了干系。我特想问问，这么多年你形单影只是为什么呢？

我那不是我没遇到我的白雪公主。我没小宕幸运。

幸运？我听着怎么那么大的醋味呢？

莫不是你在等赖小宕吧？他也结婚了，你也该死心了吧？

呦，你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有狗血剧情？杨角唯恐天下不乱问到。

哼。你问他。

我们只是这几年联系你少了些。

小宕说，月月，其实我们一直很好，只是人有时候要和这个社会妥协。

妥协？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你说你喜欢叶山，你说你俩如胶似漆密不可分。

我当年也是瞎了眼，怎么就信了你的鬼话。说完她就起身离开了。

我连忙追了出去。这似乎有关我的名誉。

走出酒店大厅，李月月已经拦着一辆出租车离开了。

我赶忙拦着一辆跟上去。

车在城市的繁华中穿行，我没来由的异常烦躁，司机师傅被我催的不耐烦了，打开广播听起了音乐。我并不清楚干嘛要坐在这辆出租车上，我不是应该和杨角他们几个合伙埋汰赖小宕么？那是我们曾经最熟悉的调剂。甚至我觉得我该找个追出来的理由。我又想起一个场景，李月月和我们公司签订第一笔合同当天，两家公司项目负责人组了个饭局，期间李月月喝了不少酒，承建方有个样貌猥琐的秃顶老男人，要李月月陪她去唱歌，那晚，李月月看着我，映入她眼帘的霓虹灯星光璀璨，我抱着她走开了。

也许是我担心她，原来我们之间有这么多联系。

手机不断有新消息提醒，我打开一看，全是老友们在微信群里讨论我们三人的故事，完全没在意我也在群里的事实。甚至还编造出碰到过我和赖小宕开房的耐人寻味桥段。

3

校园爱情总是伴随着些许暧昧和美好憧憬以及一些冲动与遗憾。

所以，在校期间，我未曾主动和女性有过亲密接触。倒不是我洁身自好，而是不想把精力浪费在毫无结果的事上。我不知道一对对男男女女眉来眼去，做着发泄欲望的事，标榜几千年来世人也没弄明白的爱情，有什么意思。

如果我的独善其身是造成谣言的源泉，但至少还有和李月月那一晚的不明不白可以慰藉。

这是我未曾提及的隐秘，它像个重重的问号，困扰了我这么多年。

虽然心有疑问，可清醒过后，我不时告诫自己，与女人保持距离，做熟悉的陌生人。

我跟着李月月来到酒店她的房间。

她并未多看我一眼，也没开口说话，进屋关门后，她脱掉所有衣服，径直走向浴室，留下目瞪口呆的我。

浴室里稍稍沈默，水洒声响，我在外面看着玻璃上身影晃动，心潮澎湃，惶恐不安。

李月月出来时身上裹着一条浴巾，我如释重负紧张的心情终于解脱。

这期间，我一直想着如果她再赤身裸体走出来，我的目光要摆向何处。看着她吧，我如果脸红心跳怎么办？我好歹也是一个血气方刚的正常青年，万一她让我离开，生理反应会很尴尬。如果我扭过头吧，显然我在她心里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反而会引起她的反感，觉得我虚伪。出格的事我也做不出来，心里十分矛盾。

幸好，幸好。

李月月说，当年看了你的身体，现在还给你，咱们扯平了。

当年你不明不白脱了我得衣服，如今你又不明不白脱了你的衣服。

你是不是觉得脱衣服好玩儿？既然你迫不及待和我坦诚相对，作为主角之一，我能不能问一问究竟你是在闹哪样？

李月月站在落地窗旁边，双手环抱着身体，挂着水珠的发梢散乱地摆在洁白的肩膀上，我突然有股冲动想要认认真真地呵护她。

我不甘心。

李月月说，我不甘心被你们玩弄。

因为那些情书，我爱上赖小宕，也是我的第一份爱情。我看的如此之重。可他总是吊儿郎当并不在意我的感受。毕业前我们闹得最厉害，我想他和我一起，找份工作安稳过日子。去见我的父母。可他却并没有毕业的紧张感，反而要旅行。我是个讲究实际和现实的人，我不喜欢他把时间浪费在这些花里胡哨的事上。他就说其实他不喜欢女人。而是喜欢你。

他说你喜欢我，他喜欢你，为了不让你喜欢我，才故意先追到我。

给我的十二封情书，他说都是你写的。我看了你在文学社的手稿，结尾都有你习惯性的树叶标记。我忽然就有种被玩弄的感觉。

本来那天晚上，我是要和你睡的。我要让赖小宕后悔。可真到了最后，我忽然觉得自己挺贱，他不爱我了是他的事，我耿耿于怀心有不甘可以，但干嘛要作践自己？我知道你们关系很好，也很感谢你帮他写的情书。至少当时感动到我了。叶山，谢谢你，曾经给我一段幸福回忆。

不过，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他会不喜欢我么？

4

李月月的话惊出我一身冷汗，且不论赖小宕是不是真的喜欢男人，如果他拿喜欢男人搪塞李月月最好，但他要真的喜欢我呢？我们一起洗澡时，他眼中的我是不是娇艳可人？

我只觉全身起满鸡皮疙瘩，极力平复心情之后，我装作淡定的说道：你很好，只是男人喜欢驯服女人，你要适当示弱。

李月月也许并不在意我的答案，她从包里拿出一支烟，点上默默抽着。

她也有柔弱的一面，在这个城市里打拼，平时接触的人，除了我，还算相熟些。社会如斯，有多少人觊觎她年轻性感的身体，而我知道，她未曾因为某些期望而逾越底线。她的获得来之不易。我见过她强颜欢笑，彳亍前行，因为不愿赴宴相陪丢掉订单怅然若失。

人活着不过是为了取悦人生，李月月应该快乐。但很长久的时间里，再也没见过她爽朗的笑。

李月月打破尴尬，最近怎么不见你去荒岛唱歌？

荒岛是一家地下酒吧，正经开在地下室的酒吧。顾客不多都是朋友相互介绍，经营者很了解这个城市的寂寞，没有人来此追求刺激，不过是繁华都市里找点消遣，有人唱歌有人喝酒，各安其事，歌声落尽，酒也喝好，重新投入下一个循环。曲终人散

生活继续，工作继续。

李月月感觉出我的惊讶，她说，我并不是想听歌，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我说哦。

她说，你那时候是不是真有喜欢我？

我说，喜欢这个词听着多么淳朴，可我高中毕业之后就不懂得什么是喜欢了。我觉得男女之间，高中时期才是爱情，大学里只能说是男女关系。

那你现在愿不愿意和我开始一段男女关系？

谁不愿意谁傻逼，可我不得不谨慎，赖小宕的事她难免耿耿于怀，我不能做他俩感情纠葛的牺牲品。

5

不可否认李月月对我十分具有吸引力，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我是个庸俗的人，极力做到俗不可耐，然后耐人寻味。

我总是依靠视觉最直接的判断美丑，李月月是我相熟女性朋友里，花魁一样的存在。她的妩媚撩拨了我无数个寂寞的夜晚。我心里隐隐压制不住逐渐升腾起来的欲望。我太想和她做一些梦里发生的不可描述的事。

而当这个目的如此接近我时，我竟拿不定主意了。

她的直白，是不是因为最近要签订的合同必须由我首肯？或者她听说了我们公司将要拿下的新项目？

我独善其身，严以律己，除了日常工作，平时甚少和公司女同事来往。遇到个长相入眼的，也不过暗地里帮点小忙，往往我刚有点懵懂的意思，小姑娘就被别的男同事拿下了。

我是公司里“男欢女爱”的角色，男同事知道我不是潜在的对手，女同事不付代价得到我的帮助。偶尔我还充当几次冤大头，帮他们当个和事佬，更有甚者，闹分手的两个人找我做和事佬，我做了东请了客，还做了证婚人。

李月月辞职倒是出乎我的意料。那是个星期五的晚上，我穿着大裤衩躺在沙发上看不是国足的比赛，攻防转换，战况热烈，我手中的易拉罐早已变形。李月月突然打电话让我开门，我几乎未犹豫，连忙起身，顺便穿了件白色背心。

开门的瞬间，映入眼帘的是两个硕大的行旅箱，一旁的李月月就站在我面前，手中抱着一个淡蓝色星月图案枕头，一身棉麻长衫遮掩不住笔直的双腿，款式简单的白色帆布鞋，正是记忆中搀扶我回到出租屋时的装扮。

我闪身让她进来，并费了好大力气把箱子搬到屋里，我并不清楚里面是什么，但想应该是她的全部。

我也没有问她为什么来，她也没有向我解释。她找到我的卧室，问我是不是还习惯睡在左边，我点头。她将手中枕头摆在右边，脱掉长衫和短裤，拉过被子未再言语。

我关掉电视，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喝了两罐啤酒，回到床上，百感交集。

那个夜晚，我只记得翻了一次身，并不小心打了个饱嗝。我的心情一如年少时慌乱，但已不用刻意控制呼吸，我假装打了会儿呼噜，枕旁响起隐忍的笑声。

后来我就睡着了，和平时不同，这一夜手臂有些沉。

六

我和李月月终究是做了一个月的情侣。

我们像所有情侣一样，亲吻，同眠。也像朋友那样，聊天，喝酒。只是后来，并不冷的冬天，她委婉的说起讨厌我们生活着的城市，想去海边看看。

海边不过在二百公里以外，开车也用不了一个春晚的时间，她拿走所有行李，并换了手机号码。

我没有过多问询，就像早知如此，我留不住人间烟火，只需要记得她曾在我的生命力绚烂过。

如今想来，赖小宕还是爱过李月月的，我们分手后的某一天，我和赖小宕聊过这个话题，赖小宕不置可否，只是说，我讨厌离别，我才要第一个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