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文　道道老

这是清朝末期。这天夜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天上连星星都藏起了踪迹。李家村的李老汉坐在家里的太师椅子上发愁。

眼看就要过年了，家里穷得也没钱买年货。独生儿子出去学徒一年了，上个月托人捎信来，要回家过年。也得让儿子吃点像样的东西啊。实在没辙，李老汉就打上了这片大洼的主意。

当地老百姓所称的大洼，就是一片荒凉的盐碱地，没法种粮食，连像样的草都长不出来，就常年荒着。又因为这片地去向李家村是个直线最短的距离，于是好多人从中间穿过去。“世上本没路，走得人多了，也就成了路”。长此以往，这里便有了一条光秃发亮的小路来。这种地方因为比较荒凉，前不靠村，后不靠店地，常常成为拦路抢劫者的首选地点。

 远远听到来了一个人，听动静还是驮的东西比较多，走路呼哧呼哧的，眼看走到近前。李老汉拿着条杠子从路旁跳出来，上去就是一下。听得那人倒在路上，没动静了。李老汉也顾不上其他，扛起来人的东西，慌里慌张逃回家去……

然后，他装作没事人似的，上了炕，睡觉……

 第二天中午，家里来了一个客人。竟然是和儿子一起学徒的另一个村的二愣子。二愣子一进门，就东张西望地。问：“你家狗蛋呢？昨天我俩都回来了，来的时候挺晚了。他走的那条道有洼地，我让他先去我家住一宿，他不肯呢。说着急见爹娘。我娘不放心，让我来看看他回来了没。”李老汉听到这里，只觉得胸口一口老痰堵着没上来，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忽然，李老汉的头向旁边一歪，震荡了一下，一下子醒了，原来刚才做了一个梦。

他从椅子上下来，看了看小小的土坯屋子，家徒四壁。在如豆的小油灯的弱弱的光晕下，常年被烟熏的墙壁显得更加的黑暗。老伴在这样的灯光下，昏花的老眼已经没法做针线活，已经早早睡下。

他想起了刚才做的梦，叹了一口气，还是不要想那主意了，作孽呀。

他感觉时间不早了，摸黑去院子里，先到院门看看，院门闩好了没，然后又来到鸡窝跟前，看看鸡窝门堵没堵，仅有的几只鸡，等来年打春了，还指望下个蛋改善生活呢。这年头，大冬天的，地里没有东西，黄鼠狼会趁任何机会偷鸡吃。那可不行，断了明年吃鸡蛋的希望。自己和老伴都岁数大了，记性变得不好。常常忘记晚上闩门、堵鸡窝这些事，但这些事大意不得，所以他们会在睡觉前再出来看一遍。

他看一切都弄好了，摸索着回到屋里，端着小油灯，放到炕前的墙上的放灯的灯台上（实际上就是在墙上垒的一个孔洞，可以用来放油灯），吹灭灯，躺下了。

他躺在炕上，想念儿子，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回来。因为自己没出过远门，也不知道走多远的路，希望儿子不要太累才好，迷迷糊糊得，还没睡着。听到院门传来了“咚、咚”的声音。自己的小院，院门离着屋比较近，声音又比较大，连老伴也醒了，她说，“他爹，院门响呢。”

李老汉说，“你不用动，我去看看。”然后他喊道，“来了！”他从枕头旁边摸索着找到打火的东西，点上灯。然后慢慢地穿上裤子，披上棉袄。脚伸进鞋子里，趿拉着。找了个罩子，罩上灯。一手端着，一手挡着罩口，防止冷风把灯吹熄了。慢慢来到院门前。

李老汉问道，“谁呀？！”就听一个年轻的声音，“爹，是我。我是狗蛋。”

李老汉很高兴，一把把门闩抽开，放儿子进来了。

老伴听着声音，也穿上衣服从炕上下来。高兴地仔细地端详着儿子，“好呀，儿子，你胖了，看来师父没亏待你。”她又叫儿子站起来，比划了半天，“你长高了不少啊，儿子，好，好！”

狗蛋说，“爹，娘，我师父对我挺好，你们放心吧。”然后他打开背包，拿出给爹的烟卷，说是师父送爹的。李老汉说，“难得你师父还记着我，呵呵，但我还是觉得抽旱烟得劲，这个抽起来劲大。”然后又给娘拿出一包点心，说是师娘给娘的。老太太很高兴，拿过来放到桌子的一边。

狗蛋接着又从包里拿出一袋面粉，说，“这是师父给的面粉，让过年蒸馍吃。”还拿出一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说是师父给的猪肉。

老汉很高兴，说这下好了，过年有东西了。忽然他又想起了一件事，问儿子，“你从哪个地方过来的？”儿子回答：“为了走得快些，从大洼抄的近路。”老汉听了后，不禁叹道：“一念之间啊，阿米托福！”

儿子很奇怪，“爹，你说什么呢？什么一念之间。”老汉赶紧说，“没什么，儿子，你回来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