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上学记（20240930）｜写在儿子的开笔礼之后

20240930周一，儿子上学的第20天。

今天上午，学校举行了一年级新生的开笔礼。这似乎是一个孩子走向智慧的起点，但似乎又不是，我的炳仁还如往常一样，蹦蹦跳跳，甚至连父母教怎样执毛笔都还不当一回事……

我有很多话想对儿子说，但此时此刻，最想跟儿子说一个大文豪——雨果。

维克多•雨果，是世界文学的一座高峰。他的小说《悲惨世界》《巴黎圣母院》《九三年》，在汗牛充栋的世界文学名著里，一直闪熠熠闪光。能够让全世界都知道的人，当然是牛人。

任何一个人，都是他自己的作品，也就是说，我们是什么样子的，那是我们自己创造出来的，我们在各种环境之中，利用自己的自由意志去塑造了自己。我们可以成为坚强、勇敢、睿智、聪慧的人，这一切都取决于我们自己的所作所为。

雨果是怎样成为一个牛人的呢？

雨果生活在一个多变、复杂的时代，那个时代，充满压迫和束缚，但雨果勇敢地从压迫和束缚中跳出来，做一个自由的并有很高文学成就的自己。他很了不起。

01

小荷才露尖尖角

1802年2月26日，雨果出生在法国东部的一个军人家庭。他的父亲，是拿破仑麾下的一名军人，军功显赫，后来成为威名赫赫的将军。

那时候，法国与周边国家战乱不断，雨果的父亲，转战于意大利和西班牙各处战场。因此，雨果和父亲，一直处于聚少离多的状态。

儿子，说到这，我们注意了，雨果和他的爸爸虽然爱着对方，但他们并没有能够朝夕相处，而是在不同的地方为自己的前途努力。

炳仁也没有能够跟爸爸朝夕相处，但这并不妨碍你们深深地爱着彼此。

1811年，雨果的妈妈，带着三个儿子，前往西班牙马德里与丈夫相聚。那时，雨果9岁，正是上小学三年级的年龄。

但雨果没有能够正常上学，他是在兵荒马乱的岁月里度过童年的。在他的童年里，他的母亲是他的第一个老师，博古通今的老神甫是第二个老师。第三个老师，是对他影响最大，也是他最重要的老师——大自然。

雨果在他的老师们的教导下，学习了诗歌、历史，并激起了对大自然的热爱，和对自由的热爱。

在母亲的鼓励下，雨果很早就练习写诗。在他14岁的时候，雨果就发出了自己的豪言壮语，他说：“我要成为夏多勃里昂，否则别无他志。”要知道，夏多勃里昂是当时最著名的文学家。

立下豪言壮语后，雨果又反思自己说：我15岁，诗却写得很糟糕。人贵有自知之明，从此以后，雨果很用功地学习。

1817年，雨果15岁，参加了一个诗歌比赛，并成功获奖，稚气未退的雨果让颁奖的老诗人大吃一惊。到了17岁的时候，雨果已经被称为了文学家。

18岁的时候，雨果写了一首《贝里公爵之死》，让年过六十的国王老泪横流，直接赐给他500法郎的赏金。

也就是说，雨果经过了4年的刻意练习，他取得了令人骄傲的成绩。

儿子，任何一个人要有精专的才艺，必然要经过刻意练习。刻意练习是一种有目的、有针对性的练习方法，目的就是通过大量练习来提高技能水平。而这个过程，就像把一颗种子埋在土里——每一颗种子，在发芽前，都要经过长久的沉默，那是在土里积蓄足够的能量。

每个人在走向成功之前，都会经历这样的阶段。而量变一定能够引起质变。

02

写作，让雨果有钱迎娶了自己的新娘

雨果冒尖了，但要成为真正的大作家，他还必须继续努力——只有努力，没有天才。而作家，不是想出来的，而是写出来的。写得越多，文字就越成熟，功底就越扎实。

雨果不仅在不停地练习写作，他还要在不停写作的过程中寻找自己的特色。

上大学的时候，雨果报了法律专业，因为这个专业毕业后会比较挣钱。

雨果如果想做官，他有一个当将军的父亲，这个愿望也不难实现。

但是，雨果听从自己内心的声音，他的灵魂热爱文学，热爱写作，他拼尽全力想做的事情就是写作。

1822年，《颂诗和其他》出版，雨果获得了750法郎的收益，又得到了国王赏赐的1200法郎的年金。雨果用这些钱迎娶了被他母亲反对的妻子。

一个人如果没有独立的经济，那他是无法真正拥有自由的。所以，要获取自由，第一步就是要有经济独立的能力。

03

继续努力，终成大师

成家之后，雨果的肩上就有了更重的责任，他为了养家糊口，孜孜不倦地创作。

1827年，雨果完成了戏剧《克伦威尔》的创作，又写了一篇洋洋洒洒的长序。没想到，序言比正文更出彩，被读者尊称为浪漫主义的宣言书。

这样，25岁的雨果，一夜之间成了浪漫主义的青年领袖。

此后，精力充沛的雨果，继续努力创作，他的眼光，也渐渐看向远处，看到了人类社会更加重要和真实的东西，那就是自由。

艺术就是对束缚的反抗，就是对自由的渴望。雨果还提出了四个创作原则——这时的雨果，才真正在文坛上崭露头角，在当时的青年眼里，雨果已经是大师。

但对雨果来说，这只是开始。

27岁的时候，雨果铺开稿子，开始创作《巴黎圣母院》。他给自己定下了一个世俗的目标，就是通过写作，一年挣15000法郎。

然而，多年后，他靠写作挣的钱，远远超过了这个数字。每个作家的创作伊始，可能都是为了挣钱，养家糊口，但写着写着，写作就不再仅仅是为了挣钱。

单纯为挣钱而做的事情，无法长久地坚持；只有为了一个更崇高的精神目标，人才有可能笔耕不辍，并漠视所有的困难。

雨果为了写作，一头扎进了典籍，他还买了一大瓶墨水，足以写很多很多字。除此，雨果还买了一件厚厚的粗毛大衣，把自己从脖子裹到脚跟，而将自己所有的外衣都锁起来，以此打消出门的念头。

他埋首书房，开始写小说《巴黎圣母院》。正是这部书，让作家雨果，靠一支笔，一个天才的脑子，有了成就，有了声誉，有了更多的钱。

后来，雨果的名声越来越大，他应邀参加王子的婚礼，王妃当众朗诵他的诗歌。这可是诗人的荣耀，但这荣耀不是因为某个人的喜欢和赞赏，而是因为创作本身所传达的意义和价值。

1841年，雨果用自己的努力，成功进入法兰西学士院。

04

历经风雨，被迫流亡

绝大部分的人，其人生都不会从头到尾都是顺风顺水——而不经风浪的人生，自然就会少了许许多多酸甜苦辣的体验。

是的，儿子，生活不管经历了什么，我们都可以把它看成是生命的体验。

雨果在艺术上取得了很大的成就，但接下来，他的人生就经历了风风雨雨。

1845年，法王路易·菲利普授予雨果上议院议员职位，从此雨果专心从政。

早期雨果曾经研究过死刑问题，他访问苦役犯监狱，到处查访人民的赤贫现象，甚至他还参观了穷人居住的地窖。

贫穷见多了，他就想写一本关于贫穷的书。他要描写贫困，思考贫困。

1845年，他开始动笔创作，取名《贫困》，这本书就是以后的《悲惨世界》的初稿。

但1848年，法国二月革命爆发，法王路易被逊位。雨果的写作被迫中断。

随着革命爆发，雨果在这个时期四处奔走宣传革命——他在动荡之中，不顾生命危险，跑到街上去宣读法令，在马路中间，在危险之中，去规劝叛乱者投降。

由于雨果的这些举动，有人冲进雨果家里打砸抢夺——或许，一个人，永远对付不了一群人，尤其是丧失理智的那一群人。这样，作家、诗人、戏剧家、社会活动家雨果，被迫搬家。

但雨果并没有放弃自己的做法，只要街头有事，无论是起义，还是暴动，他总是第一时间跑到街头，亲自去了解——他的眼睛在观察，头脑在思考。

一个人观察得越多，也就越能看清这个世界；一个人思考得越多，也就越能看清人性。

这段时期，雨果赢得了新共和政体的尊敬，晋封伯爵，并当选国民代表及国会议员。

三年后，拿破仑三世称帝，他对此大加攻击，所以他被警察监视，随时可能被逮捕，生命陷于危险之中。

后来在朋友的帮助下，他到了一张假护照，得以离开法国。此后，雨果开始了他漫长的流亡生涯。

什么是流亡者？

雨果说：一个完全破产、只剩荣誉的人，一个被剥夺干净、只剩良心的人，一个彻底孤立、身边只有公道的人，一个人人摇头、只与真理为伍的人，一个被投入黑夜、只剩太阳的人，这就是一个流亡者。

政治理想破灭，雨果只能痛定思痛，他写下血书：“我相信上帝，我相信人民，我相信法兰西。”

05

一支笔，就是作家的全部

此后20年间，雨果四处漂泊。稳定的居所没有了，原来的生活没有了，一切又要从头开始，但他还有一支笔，这就是他的全部。

他的头脑，越来越丰富。在困境之中，他埋头创作——只要能创作，世界就没到尽头。除此，雨果整理旧稿，筹备出版。

作品《静观集》出版后，雨果获得了一笔可观的稿费。这是从1845年以来，他第一次收到稿费。

他用这些稿费，给自己买了一栋房子，本想取名自由之家，但最后还是取了一个符合当地特色的名字——高城居。

作家，可能是最穷的人，也可能是最富的人。他们可能会穷到只剩下一支笔，也可能就是这一支笔让他一夜之间又变成富人——富到不在乎钱财，不愿为金钱折腰。

当然，以前的一支笔，就是现在的一部手机或一台电脑。

在高城居里，雨果每天早晨起来，仰望蓝天，俯视大海，诗情涌来，就开始写作。

他喜欢洗海水浴，大量的运动，让他身体强健。

有时候，高兴了，就给家人朗诵自己刚刚创作的诗句。

饭后，他总会出去走走，散散步。

在此期间，他的《悲惨世界》，也渐渐成型。

1862年，雨果在校订《悲惨世界》时，突发奇想，决定每月两次，请12名穷孩子来家里饱餐一顿。

从此，雨果家里就建立了一个“穷孩子晚餐”的传统。

《悲惨世界》出版后，震惊文坛。

流亡的生活，让雨果摆脱了复杂的社交关系，没有虚与委蛇的应酬，没有议会大厅的唇枪舌剑。雨果回归自己，他整天面对自己，面对自己的良心，面对自己的思想。

他看海，看天，看自己。最终看到的，是文章。

复杂的社交，会掩盖人的真实，让人没时间面对真实的自己；简单的生活，让人回归自己，回到自己的灵魂，真正做自己。

雨果感叹说：你的权势，你的财富，都是你的障碍；当这些离开了你，你都摆脱了，你才感到自由了，自在了；今后再也没有东西妨碍你了；他们对你把一切收了回去，才把一切给了你。

人在复杂的环境里，或许会有伪装，别人伪装给我们看，我们也伪装给别人看。

我早就看穿了人与人之间或许会存在的一种不真诚的关系，所以现在的我也像雨果那样，把更多的时间和精力留给了自己。

独自真实地面对自己，和自己的灵魂对话。

06

虽然流亡，但正义和良心一直都在

对于多年的流亡生涯，虽然失去了很多东西，但雨果并没有抱怨，因为他得到了更多。

他曾经幽默地说：他应该走，他走了，一直走到诚实和良心的头。到了头，他见到深渊。好哇。他跌了进去。完全跌了进去。他在深渊里死了？没有，我在深渊里活着。

后来，他还调皮地说：我没有早一点出来流亡，真是可惜。

他本来可以不必流亡，只要他改变自己，放弃自己思想的自由，他就可以回去，而且会大受欢迎。

但是，这样的生活意义何在？人就只有在能够自由地做自己的时候，他才会是幸福的。

1859年，帝国的统治者上位，大赦天下，雨果本可以结束流亡，但他拒绝了，他声明：

“我忠于对自己良心许下的诺言，誓与自由一起流亡到底。自由回国之日，才是我回国之时。”

没有自由，他宁愿继续流亡。

1869年，拿破仑三世上位，又一次大赦天下。

此时的雨果，已经流亡18年，但他还是拒绝回国，他不愿回到那个不自由的地方。

雨果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大赦，他的这一态度，让那些拥护帝国的人感到愤怒。但这些比起自己的良心，又有什么呢？

他必须拥护自己的良心。在流亡期间，雨果提出：世界良心是一只张开的眼睛。

所以在火烧圆明园之后，雨果写了一封《致巴特勒上尉的信》，在信中，他怒斥英法联军烧毁圆明园。

      “希腊有巴特农神庙，埃及有金字塔，罗马有斗兽场，巴黎有圣母院，而东方有圆明园。要是说，大家没有看见过它，但大家梦见过它。这是某种令人惊骇而不知名的杰作，在不可名状的晨曦中依稀可见，宛如在欧洲文明的地平线上瞥见的亚洲文明的剪影。

这个奇迹已经消失了。

将受到历史制裁的这两个强盗，一个叫法兰西，另一个叫英吉利。”

他为不平发声，所以他写两个强盗，抢劫了圆明园。

“我希望有朝一日，解放了的干干净净的法兰西会把这份赃物归还给被掠夺的中国。”

雨果的难能可贵之处，在于他的立场不是狭隘民族主义，而是群众的角度，世界的角度，人类的角度。他珍视人类的文明成果，尊重人类文明的创造者，他指出“岁月创造的一切都是属于人类的”。

1870年，普法战争爆发。

法国战败，这年9月4日，共和国宣告成立，在海外流亡的雨果，也终于结束了他的将近二十年的流亡生活。

回到巴黎，他和法国共进退。

他拿出《惩罚集》的稿费，买了两门大炮，一名“雨果号”，一名“惩罚号”。

他写信请求入伍，但朋友们劝他说：

你活着比死去对祖国的贡献大。

雨果又回到流亡时居住的根西岛，开始创作小说《九三年》。

1874年，《九三年》出版。这是雨果的最后一部长篇小说，寄托了作家人道主义的理想。

1877年，雨果75岁，从家里甩出来一卷厚厚的书稿，取名《祖父乐》，在家陪伴孙子孙女的雨果，把当祖父都当成了艺术——原来做祖父，还有这种艺术。

1885年5月22日，雨果辞世，于巴黎举行国葬。

07

人，应该怎样活着

早在1881年，雨果就写好了遗嘱：上帝。灵魂。责任。这个三重的概念对人已够了。我以此而生。我为此而死。

真理，光明，正义，良心，这是上帝。

人生最重要的，就是照顾好自己的灵魂，在人世间尽到自己的责任。

1883年，雨果又在遗嘱上补充：

我留下五万法郎给穷人。我要求用穷人的柩车把我运到墓地去。我拒绝任何教堂为我祷告。我请求为普天之下的灵魂祈祷。我相信上帝。

活得尽兴，死得坦然。当死亡来临，就不会为自己活过的一生感到后悔和遗憾。

1885年6月1日，法国为雨果举行国葬，200万人参加葬礼。这样的荣誉，就连拿破仑也享受不到。

雨果曾说：“世界上最宽阔的是海洋，比海洋更宽阔的是天空，比天空更宽阔的是人的胸怀。”

雨果的胸怀宽阔到可以装下了整个世界。

儿子，我在今天——你进行开笔礼的今天，告诉你雨果这个伟大的人物，还因为在《悲惨世界》里，雨果说：

“世间就有一种人像虾子一样，不停地退向黑暗，他们不思前进，只是回头看生活，阅历只用来增加他们的扭曲形态，而且越变越坏，心肠越来越污黑丑恶。

我们不断去读书，就是为了不让自己变成虾子，退回黑暗中。

书，如同一抹光，照亮人性的某些黑暗。

我们去看这些伟大的灵魂，就是借着他们的光，去照亮自己。”

在今天的开笔典礼上，我也看到了人性的某些黑暗，但我们不必埋怨这个世界，因为人性如此，世界也就如此。

但是，我们可以通过修行自己，让自己的胸怀宽阔到包容世界。不必在乎别人，而只应该提升自己，练就自己强大的本领，活出自由无悔的人生。

而这一切，读书可以帮助我们去实现。

儿子，我爱你，这份爱让我甘于只活在你的身后，做好你的母亲。其他所有的一切，不管荣辱得失，皆如浮云，风吹即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