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诺言深许 11：相见已留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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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被许书诚介绍到许诺单位实习的女孩叫田心愿，她出现在许诺面前时没半点拘谨，并且大方地做了自我介绍。
许诺打量着眼前的姑娘，她真的好年轻，白皙的脸蛋就那么毫无遮拦地暴露在明媚的阳光下，一条马尾扎在脑后随时能荡出青春的活力，纤细的身体上完全没有一丝可恶的赘肉，目测一米七的身高绝不超过一百斤。
许诺想从她脸上看出一点与许书诚有关的蛛丝马迹，可她什么都看不出来，只能勉强笑了笑，“你就叫我许诺吧，我喜欢同事之间直呼名字。”
田心愿乖巧地点头，她们一同走进报业集团的办公楼。
正如许诺所预料的那样，徐主任还真是给她面子，不但对田心愿满意地接纳了，还像加送了个人情一样把她安排给许诺当实习生。主任当然不知道，许诺是从心里不愿意的。
工作时间，许诺找出一堆自己所在版面的报纸扔给田心愿，语声简洁，“先熟悉熟悉新闻稿要怎么写。”
田心愿在座位上安静地翻着，速度很快，似乎不得其法。许诺心软了，想起自己刚实习那会儿，不也是很想让前辈多说几句话多给一些指导么？
她叹口气，搬了把椅子坐过去，手指按在了一篇采访稿上，对田心愿说，“新闻语言和文学语言是不一样的，你看——”
一个小时竟然过得飞快，当许诺觉得口干舌燥时，发现已到午餐时段。她把稿子一堆，“去吃饭吧。餐厅在二楼。”
“真是辛苦你了。我请吧。”田心愿表情里带着一点羞涩与不安，是怕许诺不给面子吧。
许诺愣了一下，显然这邀请倒是让她不安了。为掩饰这种不安，她笑着站起身，“带你熟悉工作是我应该做的，所以，带你品尝一下传说中三公里内最好吃的员工餐厅也是我的职责，走吧。”
下午，许诺接到了一个突然的采访任务，立刻打电话给图片中心申请摄影记者。负责人李哥有点为难，“现在人都不在呀，你看给你派个实习生行不？”
“怎么弄这么惨？老胡呢？”
“他请病假了。不过这实习生也挺好的，一般拍摄任务绝对没问题。”李哥诚恳地推销着自己部门的新鲜血液。
“天啊，今天实习生报到日么？”
“对头。”李哥嘿嘿一笑，“那我派他过去啦。”
挂断电话后，许诺仔细琢磨起采访提纲，不经意地抬头间，才发现门口正斜倚着一个人，他的手象征性地在玻璃门上敲了敲，脸上顿时展开了明朗的笑容。
许诺不敢相信地、略带犹疑地开口，“江……航？”
“眼力不错。”江航边说话边大摇大摆地走进来，“话说我平生最无奈的事就是有人把我认成江远。”
“你找我？……有事儿？”许诺猜不出他会有什么事儿来找自己，而且连个招呼都不提前打。
“咦？是你有事儿才对吧？”江航拍拍相机包，“你不是要个摄影记者跟你去采访么？”
许诺不相信的，“难道是你？”
“当然是我。”江航笑眯眯的，“没想到我来这儿的第一天咱们就有机会合作，哈哈。”
“这什么情况？”许诺仍然感觉一头雾水。
“车上说吧。”江航做了个请的手势。
采访车里，许诺忍不住问，“你怎么来这儿实习了？据我所知你的专业好像跟这份工作没关系吧？”
“惊到了？”江航盯着许诺的眼睛笑。
“没有，纯属好奇。”
“好吧，那我给你解释解释。我呢，学的专业是建筑，不过那是当年老爸老妈希望我学的，而我最大的爱好是摄影，所以嘛，在我尚未成为优秀的建筑师之前，想先用这爱好混口饭吃。”
“哦。”许诺基本上明白了，“可你在读研吧，功课不多？”
“还行，其实课程修得差不多了，不忙的时候我才过来。”
“那以后毕业了也想做这个？”
“没想那么多了，只知道现在我是想来这里的。”说话间他的目光似不经意地看了看许诺。
许诺便不再问，开始专心地梳理起要采访的提纲。
这是江航第一次看到工作中的许诺，心里不由自主地涌起一点小小的兴奋，而且他知道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们将会一起完成这次采访任务，她坐在那里交谈、寒暄、微笑、记录，而他可以自由地寻找他认为最好的角度拍下那一个个瞬间。两人互不打扰，可又存在着某种紧密相连，这感觉实在太棒了。
他以为自己还要等呢，却没想到交集来得如此快。
趁受访者喝水的空儿，许诺悄悄暗示江航可以出去了。他不理，笑得贼贼的。结果许诺刚瞪起眼睛，他举起相机就把她嗔怒的样子给收了，可气的是，拍完还在那边看照片边笑。
终于结束了。回去的路上，许诺看着窗外沉默，而江航则有一点担忧，因为她不说话不笑的时候，某种疏离感似乎在无声地扩大。
许诺打算回家写稿，因此中途便下了采访车。
家里空无一人，很安静，许诺先给自己弄了杯咖啡，然后翻出相关材料开始在笔记本上飞快地打字。
由于太专注了，电脑里发出的一声“咳嗽”吓了她一跳，原来是右下角的QQ验证信息。
点开，申请留言是——还记得当年火车站台上的江航么？
噗。还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呢！！
刚刚通过验证，小小图标就闪烁起来。
江航：“我在报社内部群里找到的你。”
许诺：“哦。”
江航：“稿子写完了么？”
许诺：“还没。正写。”
江航：“你今天生气了？”
许诺：“没有。为什么要生气？”
江航：“只是觉得你后来好像不太高兴，是不是我影响了你的工作？”
许诺：“不是。我想工作的时候是不会轻易受影响的。”
江航：“那就好。”
许诺：“把照片给我。”
江航：“哪张？”
许诺：“你乱拍的那些。”
江航：“哪有乱拍的，每一张我拍得都很用心。”
许诺：“那就把我的单人照都传过来，而且不准存底。”
江航：“没问题，不过有个条件。”
许诺：“好吧。我请你吃饭。”
江航：“聪明。成交。”
江航没想到他们的这顿饭会吃成这种情形，当然许诺也更是没想到。
那天下班后，许诺问江航打算去吃什么？
江航想了想忽然神秘地一笑，“我带你去个地方。”
“哪儿？”
“去了你就知道。”
还没到目的地，许诺突然停住脚步，盯住江航，“你怎么知道我是D大毕业？”
“因为我看到你的简历了。”
“怎么会？”许诺诧异。
“一定要问啊？”江航叹口气，“好吧，我坦白，我小姑在咱们报社的人事办。”
许诺惊问，“原来江姐是你小姑？”
“许诺你占我便宜。”江航的反应飞快，不满地叫。
“咳咳。”许诺忍不住笑起来，“失算了吧，当初让你叫姐姐不叫，这一不小心就成了我的晚辈。来，叫小姨，哈哈哈。”
“喂，同事之间相差二十几岁也有叫哥哥姐姐的，何况我小姑才大我九岁，你叫姐姐也属正常。至于你和我嘛，还应该各论各的。”
许诺但笑不语。既而又像想起什么似的问，“你也是D大的吧？”
“当然。”
“那还不快拜见师姐。”
“嘿，你今天是不是一定要占我便宜啊？”江航一脸无奈，“再说我们又不是在学校里认识的。”
许诺已经毕业四年了，每一次穿行在D大的校园里都觉得恍如隔世。很多景致还是那么熟悉，从东门通往西门的这条路，不知曾经走过多少次。
此时她知道他要领她去哪儿了。
D大的西门通向一个小桥流水的园林，结构与细节均效仿了苏州园林的设计。名字也起得与留园仅一字之差，谓之“留心园”。进门的石碑上刻着一行小字：恁时相见已留心，何况到如今。
江航走过去时随手拍拍那石头，“这句话真不错。”
“才注意到么？那是欧阳修的词。”许诺也摸了摸那石碑。
“有所心才有所感，有所感才有所见。心境不同，现在所见也许并不是之前所见了。”江航突然甩出这句极不符合他语言风格的句子后，郑重其事地看了许诺一眼。
许诺呢，则盯着那石头，正陷入江航所熟悉的那种若有所思的表情里。
她记得，那是苏展即将出国的前一周，他几乎日日忙于各种告别晚宴。这个男生虽然看起来温文尔雅，酒量却是出奇地好。只那一次他醉了，拉着许诺的手说“对不起”，并且一连说了好多遍。
许诺没喝酒，却仿佛被月色醺醉了。她突然大胆地坚定地固执地对苏展说，“没关系。这是我自己愿意付出的感情，你做出怎样的选择我都会祝福你。其实我只想问你一句话，这些年来你到底有没有在意过我一点点？或者喜欢过我一点点？”
苏展沉默了，却不是难以回答的尴尬式沉默，是一种绽放在月光下的深情无语。他拉着许诺来到这块石碑前，带着她的手一寸寸摸过那行小字。
——恁时相见已留心，何况到如今。
许诺默然。
这已经足够。阳光下初见的少年，你怎样去追逐自己现实中的爱与梦想都好，我只要成为你内心深处一片小小的诗意。别无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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