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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  文/椒哥

2018-07-26  本文已影响34人  椒哥哈哈哈

(前篇)

深冬时节,大雪纷纷扬扬,我把猫儿紧紧的拥在我的大裘衣里,暖住它那颤抖不已的小小身躯,嘴里是教训:“你呀,跑出来贪玩,现在得到教训的吧?活该。”

它依旧抖着自己的身躯,微微撤离了一点我的怀抱,缓缓抬头看了看前方那在风中似摇曳的茅屋,嗷呜一声,可怜的在哭泣。

我把它的头强行扭回了我的怀抱,慢慢抚摸着它的背脊,抬脚走向了那间茅屋。

这间耸立在山间几乎与风并行摇摆的茅屋里面住着一个老人。我只轻轻的敲了敲门,正在屋里喂猫的老人立马就抬起来头,疑惑的看我,我对他微微笑,随便扯了一个谎话,“老人家,小生在山间迷了路,恰巧又赶上下雪,一看见这处一所房屋,便无礼进来询问了,不知小生可否在这躲躲风雪顺便讨口水来喝?”

老人立刻放下了喂猫的食盆,招呼我坐下,舀了一杯水给我,什么话都没有说,就又自顾自的去喂猫。

这是一个沈默寡言的老人。他被一群花花白白的猫儿围在中间,这个喂一点,那个又喂一点,有的小小的猫儿不小心咬到了他苍老的手指,他就宠溺的拍拍它的头,他在猫群中我能感觉到他从内心散发出来的满足和快乐。

“老人家一个人住在这吗?”我问。

“……”

“老人家没有其他亲人吗?”我又问。

“……”沉寂。

我看着他面对猫群笑的褶子都要掉下来的脸,心下一切凄凉,更加拥紧了怀中。

我知道他是只爱谈关于猫的话。

于是我又开口问他,“老人家怎么会养这么多的猫呢,这些都是流浪猫吧?”

他这才抬头看我一眼,“不是,有些是我从城里捡回来的流浪猫,而有些都是出没在林子里的野猫”他不紧不慢的说道,眼睛却变得格外色彩飞扬,笑的很无奈又带有宠溺,“野猫们见我捡了猫回来,就都跟着我了,知道我有吃的,真是够机灵的。”

话闭,他眼里的色彩慢慢散去,盯着某只猫发呆,仿佛陷入了永远的沉思。

我喊了几声,他这才回过神来,强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我问他想什么,他也不答。

那些猫儿吃饱了,便一一散去,各自寻着去处睡大觉去了,有只全身都是黑毛的小小猫儿寻到了我脚下睡觉,我伸手摸摸他的背脊,它可爱的打着呼噜,舒服的哼唧。

老人家走到我身边躺在了我旁边的卧榻上,侧着朝里,我再也看不到他的脸。不知过了多久,卧榻上突然传来老人家嗡嗡喁喁的声音。

他说,“外面这雪不知道还要下到什么时候?”

不待我回答,他又说,“你喜欢听故事吗?”

我笑问,“是关于猫的吗?”

他挪动了动身子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是一个很老很老的故事,久到好像有几辈子那么长了。”

我没笑了,摸摸了怀里被我藏起来的猫儿。

(壹)

天安城里有位书生,名叫沈静修,模样清秀,品行端正,是不少未嫁姑娘的心仪对象。

科举考试那年,他收拾了一些盘缠与同窗的方正起一起结伴赶去京城。

出城门时,沈静修看见城脚上躺着好些可怜兮兮的小猫,看到他从旁边经过,都张着个水乎乎的大眼睛望着他,时不时的发出一两声似哀求的呜呼。

沈静修被叫的心下一片柔软,马上解开绑在身上的行李,掏出两张饼。前头的方正起回头看他没跟上来,不耐的大喊,“你干什么呢?快点啊!”

沈静修一边应付的回答知道啦知道啦,一边飞快的掰成碎渣放在地上,那些猫都跑上来欢快的吃着,沈静修也欢快的看他们吃着,眼角余光看见一只全身黑色,只有爪子是白色的小猫,它瘫在原地优雅的舔着自己的爪子,眼神尽显示对同类的蔑视。沈静修走近那只白爪子猫儿,猫儿同样蔑视的抬头看他。

沈静修瞬间就笑了,莫名的觉得这只猫很可爱,他蹲下来,趁着白爪子猫儿不注意,用力的揉了揉它软乎乎的脑袋,猫儿吓得立马弓起身来,呲着尖利的牙齿,一副随身要战斗的模样。

他还是觉得它可爱,但也不敢在冒犯了,只从行李里又掏出一个饼,飞快放下就同那些吃的正欢快的猫挥手告别。

白爪子猫觉得他挥手告别的样子特别傻,从鼻孔里呲出一声嘲讽,眼睛却没离开地上的那张饼。

天安城京城并不是特别远,租马车的话也只要一天半的时间就可以到,可他们都是穷书生,没钱租马车,只好走路去,三天就可以到。

沈静修一个人走在后面,方正起没有等他,早就不知道走的离他多远了。太阳越挂越高,脸色的汗水下雨一样落下来,沈静修抬手用袖子擦擦脸上的汗,又抬头看看天,实在是刺眼,晃的他都要晕了。

一路上他都在咬牙走着,不知道是太热了,出现幻觉还是什么,他感觉身后总有一个东西跟着自己,又不敢回头去望,怕真有什么东西。

他感觉自己是中暑了。

可这种感觉越发的真切,弄着他有点慌,自己不会是被山贼给盯上了吧?于是他赶紧加快了脚步,可那东西跟的也越发紧了。

他停下脚步,连呼吸都不敢。

没过一会儿,那只在城脚下蔑视的蠢猫竟慢悠悠的从他脚边越出来,站立在他面前,从嘴巴里甩出来一张完整的饼。

沈静修看到是它,对自己有点哭笑不得。

他捡起那张饼,笑着走过去弯腰用力拍了拍它的头,带着报复的意味,“你不是对我呲牙咧嘴吗,现在跟着我干嘛?”

白爪子猫连蔑视都懒的蔑视他,踏着优雅的脚步往前走,看都不看他一眼。

沈静修看着它这样傲娇的模样,知道自己是被一只猫甩脸子了。

他有些气愤的回头,这一回头便是惊吓,不由得抽了一口气,嘴巴也张的老大。

哪里还有白爪子猫的踪迹,他只看见立在他面前的是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姑娘的眼神是白爪子猫的蔑视。

她舔舔自己的手背,抬头看一眼沈静修惊诧的表情,嘲讽他,“蠢货,给别个蠢猫的时候知道把东西掰碎了,给我的时候,就那么不贴心。”说罢她喉咙发出滋滋的声音,一张嘴呲出自己的利牙,“你看我能整个吞了那张饼吗?”

“……你你你……是……”沈静修指着她头上的猫耳朵,吓的话都说不齐了。

姑娘摸摸自己的耳朵,又看看自己露在外面的尾巴,懊恼极了,“我刚会变人形不久,变得不是那么好,你将就点。”

她话一出沈静修脑袋上的太阳一晃,意识瞬间没了,吓昏在了地上。

姑娘看到倒下去的人有点懵,跳到他跟前,拿自己的尾巴挠挠他的鼻息处,见他没醒,脸上就变成了嫌弃的表情。

“蠢货,真是够没用的,这样就死了。”

沈静修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到了头顶上方,他眼睛一睁开就看到白爪子猫变得姑娘正坐在自己旁边琢磨着手里的饼。她小心翼翼的把饼送到嘴边,好像做了很大的心里斗争,才皱着好看的眉头张开嘴巴咬下去一小口,嚼了没两下就难受的嗷开嘴巴,用爪子拍自己的舌头,饼沫子全滑了下来,她嫌恶的把手里剩下的饼扔开。

沈静修心里狂乱的打着鼓,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就继续装睡。

姑娘见他还不醒,看到远处有一颗果树,就变成猫,跑走开了。

沈静修立马弹跳起来,拎起自己的东西就跑,只觉得自己太倒霉了,碰上了个猫妖。

大概跑了一个时辰左右,他实在是跑不动了,就靠在了一颗大树底下休息,回头望望看那只猫有没有跟来,见着那条道空荡荡的,心下就松了气。

跑了这么久,已经是饿的慌了,他从行李也掏出一张饼就啃了起来,谁知刚啃了一口,那只猫就从树上飞奔下来,幻术一变又成了姑娘,立在他面前,这次她变得很好,身上没有一处露馅。她在沈静修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伸出爪子抢走了他咬在嘴里的饼,一转身就把饼甩出去了好远。

沈静修整儿都懵了,嘴巴都没合上,就这样看着她,觉得不可思议,没想过她不是人,自己是甩不掉她的。他指着她,“……妖……。”

“我叫阿眯,”她告诉他,从身上掏出一个新鲜的梨,堵着他一张叫她妖的嘴,拍拍他的脸,说,“我不是,妖!我是,仙!”

说罢,见沈静修没反应,她抓住他嘴巴上的梨,拖住他的下巴,微微一用力,梨就被咬下了一口,她把梨拿下来,抓住他的手,用力拍上去。手上的微微疼痛终于让沈静修回过了神,他盯着手里带着水泽的梨,一抬头就看见阿眯贴近的大眼睛,吓得倒退了好几步。

阿眯见他这般害怕自己,很不高兴,“我有这么可怕吗?”

沈静修哭丧着脸,“你是妖,我是人,本就不是一个道上的,你跟着我干嘛?”

此话一出,阿眯身上的毛就炸开了,她立马呲出牙齿,满脸威胁,“我是仙!仙!仙!不是什么妖!你才是妖,你全家都是妖!”

“……”

“你给了我饼,虽然你的饼巨难吃,但是给了就是给了,给了我就跟着你。”她捋了捋自己的毛发,又擦了擦自己的尖利的牙齿,全身都散发着威压,解释着沈静修的问题。

“我也给了别的猫啊,况且我还是掰碎了给的,你我还没有这么贴心呢。”

阿眯知道他这是在拿自己的话堵自己,俏皮的一笑,笑的沈静修毛骨茸然,随便扯着谎话,“说明你对我的爱是完整的啊。”

“……”

见他不说话,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阿眯抬起他的手,把梨重新送到他嘴边,又拿蔑视的眼神盯着他背上的行李说,“你吃这个,这个好吃,你那些饼太难吃了。”

沈静修怯懦的咬了一口,不敢不吃啊,他在心里哀怨。

阿眯就跟了沈静修的身边没一会儿,他就不怕她了,甚至看着她故意抬高脑袋,觉得她傲娇的很可爱。

阿眯一路上时而变成猫慢悠悠的踏着步伐,理都不理睬人,时而变成姑娘模样,蔑视的眼神懒散的语气回答沈静修的问题。

傍晚时分,他们停落在了一处破庙,还没进门,阿眯就拦住沈静修,沈静修迷惑的看着她。

“这庙里有人。”

沈静修笑,“那肯定是正起兄啦,他肯定是见我没跟上来,就在这里等我。”说完还不忘嘲讽她,“你紧张什么,你一个猫?”

“……”

这时里面的人恰好走了出来,阿眯警惕的盯着他,仿佛随时就会向方正起伸出厉害的爪牙。方正起看见阿眯登时一愣,又回来看沈静修,拍拍他的肩膀,眼睛一转,意味深长的笑,“静修兄,我都等你很久了,难怪这么慢啊,原来捡了个美人回来,哈哈。”

这话听在沈静修的耳朵里很不滋味,却也不好解释什么。

只好说,“真不好意思,让正起兄等了这么久呢?”

他依旧笑的很猥琐,眼睛不住的盯着阿眯身上瞧,说着不像书生该说的话,“没事没事,美人再怀,哪里还有心情顾及我这呢,嗯,是吧?”

阿眯感受到了方正起的眼神,整个竖起来自己的尖利,眼睛圆润的盯着他,喉咙发出咕咕的声响,声音并不大,方正起并没有听到,但就站在她旁边的沈静修听的一清二楚。

他有点害怕阿眯会因为生气而杀了方正起,毕竟她是一只脾气很大的猫。

他立马上前,推搡着方正起进去,挡住他对阿眯肆无忌惮的眼神,“进去吧进去吧,天黑了,有点冷了。”

方正起被他推得踉跄,不悦的甩着长袖进去,“知道啦知道啦,不就是多看了她两眼吗,至于吗你?”

沈静修看他真的进去了,顿时松了口气,回过头一看,又吓了一跳,阿眯的猫耳朵又露了出来,衬着夕阳的光辉,配上她脸上未消的怒气,格外的可爱。他庆幸方正起进去了,不然看到这一幕,估计吓得会叫爹妈。

“你耳朵又出来了,被正起兄看到就坏了。”他急忙从行李中掏出一顶白色的帽子出来,罩在阿眯的脑袋上,他一着急,力道就用的大,把阿眯的头都罩疼了。她不悦的狠狠瞪了沈静修一眼,对他的话不以为然,“出来就出来,我吓不死他。”说罢,又伸出自己的利牙。

“……”

她揉了揉自己的头,摸到那顶被戴在头上的帽子,她拿下来,瞧了两眼,满脸嫌弃的随手往地上一扔。

“好难看。”

沈静修对她的行为简直无语,又只能认命的捡起来重新用力的罩在她头上,她还想挣扎,却被他死死按住。

“戴着。”

她抵不过他力气,只好认命。

进去破庙的时候,沈静修突然停下来,问阿眯,“你不会杀了正起兄吧?”

阿眯冷哼一声,“仙是不能杀人的。”

“那太好了。”沈静修松了气。

阿眯又说,“我不杀人,可是我也能让他死。”

“……”

晚上,阿眯虽然不是凡人,有什么危险还是伤不到什么,但沈静修还是把她安排在了最里面睡觉,而自己和方正起就睡在外面靠门的地方。

阿眯刚会变人形,不太习惯那副躯壳,就使了个幻术,在地上变出了简易的人形,而自己变成猫,爬到了横梁上睡大觉去了。

没承想,半夜之中她就被外界的细小声响吵醒了,她睁着朦胧的睡眼,看见方正起小心翼翼的走近自己变的简易人,黑暗中,她把他色眯眯的眼神看到一清二楚。

方正起来到简易人身边,忍不住搓搓自己的手,低头嗅嗅它的头发,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赞赏。

“怎么我就捡不到这等尤物呢?竟被沈静修混蛋捡着了,真是可惜了。”他的声音透着对沈静修深深的厌恶与鄙夷。

阿眯蔑视的看着眼前的人摸着简易人的腰和大腿。这个凡人,真的是她恶心极了。

她不在看他,听着他嘴里的污秽,打了一个哈欠,那个简易人就突然翻过了身子,正面对着方正起。

一个没有脸的阿眯就闯进了方正起的瞳孔,他看着眼前没有脸的人,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声惊叫,一下子就把正睡得香甜的沈静修惊醒。

阿眯坐在横梁上,鄙夷的看都懒得看他。只嘲讽,“胆子真小。”

“怎么了,怎么了?”沈静修立马点着蜡烛寻声进来了,看见坐在地上的方正起不明白怎么了,方正起看见他来了,立马爬起来躲到他身后,手指哆嗦的指着刚才躺着简易人的地方,“阿眯阿眯!”

沈静修看过去,哪里还有什么阿眯,只有空荡荡的。

方正起又大声哀叫一声,“没了没了没了!”

“什么没了?你怎么在阿眯这里?”

方正起回都没回他的话,拔腿就往外跑。边跑边哀嚎,“鬼啊!鬼啊!”

沈静修看着他发疯似的行为,觉得有点莫名其妙,哪里来的鬼?这里只有猫。

正想着,阿眯从横梁上一跃而下,立在沈静修的面前,前爪伸直,往地面伏去,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他突然就明白了方正起发疯的原因了。他生气的直接从地上捞起阿眯,拎在自己面前,与自己对视,阿眯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眼里透露的都是睡意和懵逼。目瞪口呆的望着沈静修。

“你对他干什么了?”

阿眯反应过来,伸出爪子就要挠他的脸,沈静修立马把它拎的离自己远了一点,阿眯挠不到,爪子太短,就露出自己的利牙,一副要咬沈静修的模样,在他的手里拼命挣扎。

沈静修怕太用力,会弄疼了她,可她挣扎的太厉害,他只好在半空中就松了手。

阿眯在空中直接一个幻术,变成了姑娘,挽着手臂,蔑视的斜睨他,傲娇的开口,“哼,他先冒犯我,我就给了他一丢丢的教训。”

“一丢丢?人都被你吓跑了!”

她挤了一下眉头,弹了弹自己的耳朵,不以为然的又吹吹自己锋利的指甲,“放心,我在破庙前后施了法,他跑不出去的,待会就自己绕回来了。”

“……”

果然,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方正起哭丧着个脸回来了,沈静修忙去迎他,他一把抓住沈静修的手,惊恐的望着坐在旁边正无聊顺着自己尾巴上的毛的阿眯。

抖着声音,扯着沈静修的手往外拉。“静修兄,静修兄,这女的是妖怪啊!我们快走快走啊!”

阿眯一听又是妖这个字眼,故意竖起自己的尾巴,吓唬他,方正起看到立马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虚汗一层一层的出,大声的哭,眼泪鼻涕混合在了一起。

沈静修看了阿眯一眼,蹲下安抚方正起,“她不是妖,不会害你的,你不用害怕。”

方正起抖着肩膀,一把就推开了面前的人,声嘶力竭的喊,“不不,不,你就是被这妖给迷惑了心智,你……”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到什么措辞,吓疯了就说,“你,你就是疯了,才说她不是妖,不……不是妖怎么会有猫耳朵和尾巴的!你是疯子我可不是!”

“不是的,正起兄你听我说……”沈静修还想替阿眯解释着什么,虽然知道没什么用,但他还是想要解释,因为他相信阿眯说的话,也不愿意方正起把她看做妖。

可他的话还没说完,阿眯就闪身到了方正起跟前,在他身上随便一点,刚才还吵闹的寺庙立马鸦雀无声了。

阿眯掏掏耳朵,伸了个懒腰,很舒服的样子,“这样就清净多了。”说罢,转身的时候斜睨了沈静修一眼,有点鄙夷,“你跟他讲这么多干嘛?你信我就行了。”

说不出话来的方正起呜咩的哭,舌头动不了,他就用喉咙扯着哭。

阿眯简直讨厌死了这类的凡人,没忍住就把自己的头变回猫头,把脖子拉了好长,伸到方正起的脑袋前方,对着他一阵的龇牙咧嘴。

方正起看着眼前突然的大脑袋,差点没晕死。

“别闹了!”在旁边的沈静修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伸出手就在阿眯的猫头上重重的敲了一击板栗,她疼的嗷呜一声,缩回了脑袋,重新又变了回去。

她怨恨的瞪着沈静修,抱着手臂,不高兴他为了一个方正起重重的敲了她。

“你的脾气就不能收敛点嘛?非要跟他计较什么?”

“我……”阿眯只觉得沈静修莫名其妙,可见沈静修是真的生气了,反驳的话也没继续说了。

“你把给他施的法都解开。”

阿眯不愿意,理都不理睬他,变成猫跳上屋檐跑走了。她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因为一个对自己怀有不轨企图的人而对自己生气。她要好好想想这个问题。

可阿眯虽然傲娇记仇,可在日上三竿的时候还是回了破庙,沈静修正坐在方正起的面前对他道歉,希望他不要在以为阿眯是个妖了。可是一开始在沈静修的心里,也认为阿眯是个妖不是吗?

阿眯虽然生气,可还是迈着慢悠悠的步伐走到了他身边,把嘴里的梨狠狠扔下,撇都不撇沈静修一眼,走到破庙门口趴着。

方正起一看到阿眯进来,眼睛都要翻白了,喉咙哼哼唧唧不停,似乎在吐着一大推污秽谩骂。

阿眯本就心情烦闷,站起身来,弓着身子,一副随时要冲方正起脖颈处咬去的样子,在她的脑子里方正起就是惹得沈静修对她生气的源头。

可她眼角余光看到了沈静修,竖起来的毛瞬间就焉了,又重新趴了下去,眼睛眨了眨,方正起身上的定语就解开了。

方正起重获自由,就跟疯了一般,张牙舞爪,面目狰狞,眼睛里噬着血,头发凌乱不堪,犹如一头暴兽。他从地上随便捡起一条粗长棍,推开沈静修就冲阿眯奔去,抓着棍柄的力道都让手指泛着白。

阿眯趴着一动没动,无视方正起的行为,在她眼里,方正起不值一提。

在一旁被推开沈静修没想到方正起突然会这样,他想也没想的就冲了过去,挡在了阿眯的身前,一声闷响,棍子便结结实实的落在了沈静修的背上。

疼痛沿着背脊一路传上去,沈静修下意识的拧紧了眉,闷哼出声。

方正起因为惊恐完全疯了,见沈静修挡在了阿眯的前面,气的五官都拧在了一起,抬起手臂又重重的敲下去,一下又一下,边哭边嘴里说着什么。

沈静修弓在地上,疼痛难忍。

阿眯看见沈静修挨了第一棍时,整个人都呆住了,此刻又看见他挨了第二下,直接弹起来,全身上下的毛都竖了起来,弓着身子,盯着方正起的竖瞳越缩越小,然后纵身一跃,跳到了方正起死死握住的棍子上,咧着嘴里的牙,前爪往前狠狠一挠,方正起的脸上立马就浮出了一道深深的爪痕,有点讽刺。

方正起看见近在咫尺的猫,连脸上的疼痛都没有感觉到,惊恐的把手里的棍子甩了出去。棍上的猫,也同时跟着被甩了出去,她在空中站稳了脚,直接一跃到了破庙里供奉的佛像上,伸着前爪,外面照射进来的阳光打在上来,显得更加的锋锐。阿眯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方正起,好像对方怎样都逃不出她的爪牙。

方正起被吓到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不停往后面挪,破庙里的陈年灰尘一瞬间都在阳光之中跳舞。

方正起身体瑟瑟发抖,什么也没想就转身冲出了破庙。阿眯看着他落荒而逃的模样,连嘲讽都嘲讽不出。她看了一眼地上因为疼痛而缩在一起的沈静修,眼里闪烁着琉璃,最后却只是喵呜一声,收起自己的爪子,跳下来,在佛像脚下可怜的趴下。

在阿眯的睡梦中,她隐约感受到了沈静修摸了摸她的头,叹息一声,无奈中透着不舍,“不管你是仙还是妖,我都是人,我们始终都不是一路的,就此打住吧!”

说罢,阿眯就感觉不到沈静修的气息了,她惊恐的想要起来,可怎么样她都出不来像进入了梦魇。

等到她醒过来时,她只看到沈静修留在她脑袋旁边的饼,而关于沈静修的也只有这张饼了。

阿眯站起身来,不死心的又环顾了一下四周,低头嗅了嗅饼,咬下了一口,咽了下去,她又环顾了一下四周,再低下头去,咬了一口咽下去。

什么叫不是一路?她偏偏就要跟他一路!

阿眯抬起爪子把剩下的饼踢到了好远,随便使了个幻术跟上了早就离开了的人的脚步。

沈静修被她跟着没半天,就发现了她的踪迹,可他没忍心去赶她走,就这样不戳穿的让她偷偷跟着。

沈静修夜宿林子,她就在旁边找颗大树,上去趴着。沈静修住在客栈,她就在客栈的屋顶睡觉。沈静修吃难吃的大饼,她就摘果子然后再爬到他靠着休憩的大树上,把果子扔下来,沈静修捡到了,就把洗的干净的果子咬的嘎吱脆,让她知道他吃了。

本来只有三天的路程,沈静修硬生生走了五天才到达。进城门的时候,他看见城门处坐着好些个道士,而且看样子好像坐了有好几天了。

沈静修下意识回头看了看阿眯处的位置,他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官兵头看见他,粗鲁的叫他停下,接受检查,他只好恭敬的停下,行了个书生礼。没一会儿,另一个小官兵拿来一张图像,跟其他要进城的人一一对比。

轮到沈静修的时候,他的心莫名其妙的开始打鼓,不好的直觉越来越强。拿着画像的小官兵过来,见他低着头,不耐烦的说,“抬起头来!”

沈静修只好慢慢的抬起头。

那小官兵端详了他好一阵,拿着画像的手开始抖起来,后退了好几步,惶恐道,“来人,压,压,压起来,这个人就是画像里跟猫妖混在一起的人,把,把,把他压,压起来!”

那些道士和其他小官兵闻言,立马冲了过来,小官兵把他死死按在地上,道士则围着念着各种乱七八糟的咒语。

沈静修的脑袋被用力的压在了地上,疼痛充斥着他的脑袋,几乎要把他的意识吞没掉,他眼角看见在城角站的一动不动,全身的毛发尽数竖起,眼里藏着危险的阿眯,害怕她会做出什么不应该做的事情。

其中一个道士问,“那猫妖在哪?”

沈静修看着阿眯,无力的摇头,“我不知道,我很早就和她分开了。”

“真是被迷惑的不轻。”一个满脸白胡子的老道士哼笑。

官兵头一听这话立马就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二话没说就打上了沈静修的肚子,“快说!那猫妖在哪呢?!”

沈静修被打的弓起身子,疼的有些愤怒,在抬起头来时,眼睛里噬着血,他咬着牙,一字一顿的说。

“她-不-是-妖!”

“我-不-知-道-她-在-哪!”

说罢,官兵头二话不说又立即给了他一拳,抓着他的长发往后仰,逼近他的眼睛,“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说不说!”

沈静修呵笑,一句话都不再多说,就这样看着抓着他头发的官兵头。周围的道士唉声叹气,可怜沈静修被一只猫妖迷惑成这样。

官兵头见沈静修如此态度,顿时就松开了扯住他的手,背过身去,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命令他的手下,“给我打,直到供出那只猫妖的下落!”

“头,我们不把人先送的大人那吗?”站在官兵头旁边的一位小官兵问。

官兵头怒目圆睁,一脚踢过去,骂道,“蠢蛋!等大人审出来了,那猫妖早跑没影了!我叫你给我打,别他妈那么多的……啊啊啊啊啊!”

官兵头的话还没说完,在角落的阿眯冲出来,伸出爪子狠狠的就挠在了他的眼睛里,两颗眼球直接掉在了地上,霎时,血哗哗的就流满了脸,抓痕和血混在一起狰狞的可怕。旁边的道士看见吓得立马就后退,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阿眯站在原地,审视着周围一切人,看到沈静修他的嘴角被揍出了血,阿眯的眼神顿了顿,目光重新回到被她挠的面目全非的官兵头身上,然后一步一步的朝着他走去,那人吓得连连后退,正当她准备扑过去的时候,后面传来沈静修的呼叫,“阿眯,小心!”

她听到他的声音下意识的回头望,那几个道士趁着她片刻的失神,几个人用一张巨大的网瞬间就把她给罩住了。

阿眯死命挣扎,却发现根本就没有用反而越缠越紧,四个道士一人拉着一边,紧紧的锁住阿眯。

阿眯刚刚幻化成人形,法术并不好,这样这张网又是经过特殊制作而成,她挣扎的有点吃不消,干脆就使用蛮力,往天上一跃,转个一圈,地上扯着她的道士吃不上这样的力度,被她自己带到空中,也跟着转了一个圈,两两碰撞在一起,掉了下去。阿眯看了沈静修一眼,喵呜一声,跑进了不远处的林子。

掉在地上的道士立马爬了起来,朝林子方向追去。沈静修推开旁边的小官兵,跌跌撞撞的也跟了上去。

等沈静修找到他们的时候,阿眯已经被哪几位道士抓住了,她变成了人形,猫耳朵和尾巴依旧露在外面,很狼狈的被绑在一颗大树上,右脸被长长的划出一道血印,血从印记里面出来,铺满了她的右脸。

看到这样的阿眯,沈静修的心脏就像被人抓住了的疼。他立马冲了过去,却被几个小官兵压住了,完全动弹不得。

这时,沈静修的身后传来一声刺耳的疯子笑声。他回头去看,泪眼朦胧中看到了方正起弯着腰张开手走了过来,他已经不在是狼狈的模样,干干净净的少年模样配上刺耳的声音,沈静修突然觉得方正起很恶心。

方正起却像没看到他一样,直接走了过去,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然后转身恭敬作揖对京城衙门老爷道,“老爷,不知我可否做件不雅之事?”

衙门老爷哈哈大笑,摆摆手说,“要不是你,我还抓不到这只妖呢?反正也只是只妖,你想怎么就怎么吧!”说罢,他又在他耳边小声提醒,“别弄死了就成,我还得拿去邀功呢!”

方正起微微一笑,又作了一个深揖,道,“自然不会的。”

方正起一转身,脸上的笑就变了味,眼睛里也带上了狠意。阿眯死死盯着他,嘴里的利牙露了出来。他走近了两步就没走了,把手里的石头往地上狠狠扔去。

被压在地上的沈静修死命挣扎起来,他不知道方正起这个疯子会对阿眯做什么,可越挣扎,他就被压制的越紧。

方正起从旁边的小官兵身上抽出一把刀出来,修长的手指抚摸在冰凉的刀身上,对着阿眯扯着一边嘴角笑。

阿眯极致厌恶他,对着他扯着脖子一阵龇牙咧嘴,可现在的方正起一点也不怕了。

他抬高刀对准阿眯的左脚就砍下去,力度用的不大,不足以断掉,可是砍瘸了搓搓有余。

阿眯嗷呜一声,仍是倔强的死盯着方正起。沈静修急得眼泪哗啦就落了下来,鼻涕流到了嘴巴边,“方正起,你快住手!”

方正起连回头看后头的人的念头都没有,开心的哈哈大笑,又一次对准阿眯的脚一刀下去。

“第两刀!”

而那样看别人虐杀同样好像是一种快感的人,跟着方正起疯子般的笑。沈静修绝望的盯着他们,第一次觉得人竟是这样可怕的生物。

阿眯眼泪瞬间就滑落下来,对着方正起的脖颈就想咬下去,可还没咬到,就被方正起抡起的刀一刀削掉了右耳,半边的头发混合着血掉落了下来。

“三刀!哈哈哈哈!”

阿眯听着这魔鬼的笑声,感觉自己浑身都是痛觉,几乎快要死去了一般。飘洒的血贱到了方正起狰狞的脸上,更显得他格外的可怕。被削下的耳朵落在了沈静修的身前,他看着眼前的耳朵整个人都呆滞了。

下一秒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甩开了压制他的那些小官兵,冲了上去,方正起从容的一转身,就将那还带着血的刀插在了沈静修的胸膛里。

方正起浅浅一笑,把刀插的更深。

“这第四刀你替她受了,我不介意。”

说罢,他顺着流出的血把刀给拔了出来,血撒满了一地。

阿眯看见眼睛逐渐放大的沈静修往下滑,连身上的疼痛都感觉不到了,脑子里只剩下轰隆隆的声响。衙门老爷看见倒地的沈静修有点懵,反应过来就上去骂方正起,方正起刀柄一握,直接指在了衙门老爷的脖颈上,衙门老爷看见带血的刀离自己这么近,转头就晕了。

“真没用!”方正起哼笑,把手里的刀就给扔了。他旁边的人不知道看到什么,纷纷尖叫一声,跑开了。

他看着他们慌乱的样子,哈哈大笑,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突然他一转身,看见阿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挣脱了那张网,站在离他一米远的地方,她的脸上全是血,而那双眼睛如狼一样恐怖,仿佛随时随地都会扑上来。

方正起咽了咽唾沫,惶恐不安,一屁股跌坐下来,后退了好几步,才爬起身来。阿眯纵身一跃,要去追,可倒在地上的沈静修捂着自己的伤口用最后一点力气抓住了阿眯的腿。

“仙是不——不能杀人的。”他的语气轻的要飘起来,却重重的敲在阿眯的心坎里。

她看到他身上的刀口,眼睛越眯越小,藏着杀戮。

“那我便做妖!”

……

(贰)

外面是雪依旧在下,怀里的猫儿依旧在发抖,老人家的声音依旧那么平静。

“阿眯变成猫追上方正起,一口就咬上了他的脖子,方正起在惶恐之处,抽出贴身带着的匕首割断了她的尾巴,又在她的脸上划了几刀,可阿眯一点感觉都没有,只是咬着他的脖颈不松口,直到方正起断了气。”

“阿眯在方正起的尸体上站了很久,只是看着他刚才拿刀捅了沈静修的手,太阳西下之后,她把方正起的那只手撕咬了下来,她叼着那只手一瘸一拐的慢慢的往回走,天上正好下起了沁凉的雨,雨裹着她眼角流下的热泪,一起变得冰凉。”

“她回到原处,沈静修早就已经断了气,只剩下胸口还有点热气,她把那只手放在沈静修的尸首旁边,一瘸一拐的爬上沈静修的胸口趴下来,好半晌她慢慢的闭上眼睛,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似哭泣的喵呜。”

我盯着他有些发白的衣裳,出声问,“晕在一边的衙门老爷呢,也被阿眯杀了吗?”

老人家又动了动,哀叹一声,几乎听不见。他接着说:

“半夜的时候,雨停了,倒在地上的衙门老爷也醒了,他一翻身就看见了趴在沈静修的阿眯,吓得惊呼一声,转身就跑,阿眯被他的声音吵醒了,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他,仿佛看到了方正起,浑身都炸了起来,直接扑过去,咬在衙门老爷的脖颈上,嗜血的眼睛在黑夜里发着光。没一会儿,衙门老爷就倒在了地上,她看也没看一眼,又慢慢的趴回沈静修的胸口。”

“从那时起,猫仙就真的变成了猫妖。”最后,老人家说,语气还是平静,平静的有点悲伤。

他爬起来,看了看窗外,眯着眼,不知道又在想什么,地上的猫看到老人家坐了起来,纷纷都跑到他脚边喵喵的小声叫唤,大眼睛转着泪花,既可爱又可怜。

老人家呆滞的脸上在听到那几声猫叫声后,添上了喜色,他低头狠狠揉了揉其中一只猫儿的脑袋,嗔怒而又宠溺,“这雪都还没停,你们这些小家伙又饿了。”

说完就起身拿食盆,那些猫儿撒欢的跟着跑过去,小的实在太小腿太短,跟不上,摔的一个跟头翻过去,又扑腾扑腾的自己爬起来。

我低头看看怀中,看见它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老人家喂猫的模样。

“老人家的故事还没结束吧?”我问。

他喂猫的手一顿,抬头看了看我,眼里的流云不停的在流动,我很郑重的把我的眼睛与他的眼睛对上。一对上,他便撤开了,继续低头喂猫。

故事也继续。

(叁)

张盐是京城有名的小混混,年二十,是个孤儿,八岁认了城角的瞎子老乞丐做师父,学了一些三脚猫功夫。很小就会偷东西,还天天还跟人吹牛。

麻花街卖猪肉的猪大爷说:

“张盐这小子的嘴里吐出来的话,只要有一句真话,那我这案板上的猪肉都会跳舞了。”

同街的人听了,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张盐常常气的饭都吃不下。

那天,张盐在城里瞎慌,走到城门口,看见一大群人围在一块便挤了上去,没想到地上竟然躺着的是两具面目狰狞,脖颈处被咬的稀烂的尸体。

张盐被吓了一跳,连连往后退,不小心撞到了后面的人,被吓到惊魂未定的他连连低头认错,抬起头一看,没想到是穿着官府的人,更加退后了一步。

围在一团的人见官差大人来了,忙让开一条道,官差撇张盐一眼,直径走了过去。

张盐撇撇嘴角,打算走人。

没想到在人群之中的老乞丐苍老的声音传了出来,“又是林子里的那只猫妖所致。”

张盐听到猫妖两字,霎时就顿下了脚步,贴着人群,听听怎么回事。张盐听过不远处那片林子里闹妖,也知道死了不少人,可是后来那片林子官府下令给封了,没有人经过那儿,所以都已经七八年没有闹死过人。

“是去城外砍柴的老冉在离林子有段距离的地方发现的,被吓的不轻,林子早就被封了,没有人会走那里,所以应该是那猫妖自己走出来咬死的。”站在尸体旁边的另一人说。

此话一处,全场都惊呼,那名官差蹲下去,辨别伤口,没一会儿,他站起身体来,惨着一张生无可恋的脸,“惨了,这次死的是文员外家的小儿子和何员外家的大孙子。”

城里的人都知道,文员外和何员外是什么身份。

没半天,林子里的猫妖跑出来把文员外家的小儿子和何员外家的大孙子咬死的事情,传的满城皆知,官府盖都盖不住。在加上文员外在朝廷有关系,又没半天,连皇上都知道了此事,吓得不轻,立马下令进林子彻底斩杀猫妖,以免造成更大的惶恐。

那两具尸体被抬走后,张盐立马屁颠屁颠儿的跑到酒馆赊了两斤酒,给老乞丐送去。老乞丐知道这小子藏着什么屁,接过酒瞥瞥他,开门见山的说,“你小子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他扬了扬手里的酒,一口灌下去,笑的满脸都是褶子,“就冲你这酒,我就答你。”

张盐笑笑,“那林子里的妖有这么厉害?”

老乞丐吧唧吧唧嘴巴,“那是,妖能不厉害吗?”说罢,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四周,附在张盐的耳朵边上,轻声说,“前衙门老爷就是死在那猫妖手上的呢。”

“你怎么知道?”

“当时我们就在捉猫妖,本来捉着了的,结果让他跑林子里去了,衙门老爷知道了,带着一个时而疯颠时而又正常的书生立马就赶去了,结果你猜怎么着?”

张盐听的紧张,还没问,老乞丐就说,“一个都没回来,你说不是被杀了还能怎么着?”

张盐咽了咽口水,看着老乞丐略显恐怖狰狞,没有眼球只有眼白的眼,抓住一个重点,“你为什么说‘我们在捉妖’,师父你也参与了吗?”

老乞丐笑起来,喝了口酒,指指自己眼睛,反问张盐,“我这眼睛怎么弄的?”

张盐摇摇头。

老乞丐回忆起猫妖扑向自己的瞬间,是那么的快准狠。他笑着说,“就是那猫妖抓的。”

张盐一惊,回想起刚才那两具尸首的模样,下意识看了看他的眼,明白那猫妖到底是怎样的危险了。

“那现在它跑出来了杀人了,那岂不是惨了。”张盐自言自语的道。

老乞丐没听见,望着那片林子的方向,张盐站起身来,对着夕阳的余光,眯着眼也遥望那片林子的方向,从他身后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他回过头去,看见今天的那个官差浩浩荡荡的带着六个身上挂着好多乱七八糟的东西的老道士,还有十几个官兵出了城。

“这又是去捉妖啦,恐怕有去无回咯!”老乞丐把手撑在地面,慢慢的爬起来,往城内走。

张盐看着他们那群虽然渐行渐远的背影,狠狠咽了咽口唾沫,把从听到猫妖这两个字开始,就把产生的想要一探究竟的想法也狠狠压在心里,转身往家里走。

在路过麻花街卖猪肉的猪大爷时,那猪大爷叫住他。

“那林子里又咬死人啦?”

张盐点点头,翻翻他案板上的猪肉,“猪大爷,你这猪肉不新鲜啊。”

“你放屁,”猪大爷冲张盐吐了口唾沫,“大爷我的猪肉是这整条大街最新鲜的!我问你呢,别给扯东!你小子不会是胆小,怕的连猫妖这两个字都不敢提了吧?”

张盐一听甩手就把手里的猪肉扔在了红呼呼的案板上,口里的唾沫在夕阳中跳舞,“放屁!我张盐会怕?笑话!那猫妖一出现在我面前……”他拎起手边的杀猪刀,一刀下去劈在了一块猪肉上,猪肉一分为二,他骄傲的努努头,语气充满炫耀,“看到没,那猫妖就是这个下场,一分为二!”

隔壁摊的看到张盐又在吹牛,摇摇头说,“谁不知道你张盐吹牛的厉害。”

“嘿?”他走过去,一脚踩在他的摊位上,“王老虎,我张盐从来不吹牛的好吗?”

王老虎笑哼一声,“是是是,你张盐牛皮大王从来不吹牛的。”说罢,他反问,“那你为什么不去跟着官府捉妖呢?这么好多机会给你展示身手,白白浪费了岂不是可惜?”

“我……”张盐缩回脚,欲反驳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最后只好瞪他们一眼,说,“我这是再给官差立功的机会!”

王老虎看着他意味深长的笑,好像就在告诉他,我就静静的看着你吹牛。

猪大爷也笑,“你又何必这样激他呢?万一他真去了,到时候把命都该丢了。”

王老虎哼一声,瞥了眼隔壁,然后低头整理着烂菜叶子,道,“放心吧,以我认识他这么多年来看……”他又抬头看看张盐气的通红的脸,语气有点嘲笑的味道,“他才不会去呢!”

张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报复似的抓了王老虎摊位上一把菜,又转身拎了猪大爷的肉,抬脚就跑。

猪大爷拿着杀猪刀就想要追,可张盐早就跑没影了,猪大爷气的叫嚷起来:

“这混球,下次让我逮着,我非剐了他不可!”

旁边的王老虎依旧低头整理着烂菜叶,扯着一边嘴角笑的诡异。

晚上,张盐把那块猪肉炖了,坐着吃的时候,想起王老虎对自己嘲笑的眼神,气的把筷子一扔,在屋里翻箱倒柜的好一阵折腾,找了几个傍身的铁家伙绑在身上,什么都没有再想,就朝城门外的林子走。

在进林子的时候,他吞了吞唾沫,暗暗为自己加油打气,突然后背的地方被轻轻敲了一下,张盐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顿时就起来了,心跳如雷。

战战兢兢的回头却看到了面部略显阴森可怕的王老虎,他猛的给了他一拳,“你有病啊,在这里装鬼!”

王老虎笑,脸在月光的照射下,惨白惨白的,发出来的声音不像王老虎的声音,“怎么,我就拍了一下,你就吓着啦?”

张盐瞥了他一眼,拍拍自己身上的铁家伙,嘚瑟不已,“放心吧!吓不死。”说罢就壮着胆子往里走。

其实如果王老虎不出现的话,他早就掉头回家了,可是 张盐的自尊心在作祟,他总觉得不能给王老虎看不起,他甚至都忘了去问王老虎为什么深更半夜的会出现在这个他不该出现的地方。

王老虎站在他身后,看着他进去,左脸挂着笑。

“你走错方向了。”

张盐听闻回头狐疑的望他,“你怎么知道?”

他摸摸鼻子,指着另一个方向,“我看见官差大人带着人往这里走了。”

张盐又狐疑的看看他,到底还是没怀疑到什么,顺着他说的方向走,王老虎默不作声的跟在后面。

没一会儿,他们就碰到了官差这群人,官差大人看见他们差点没当成是猫妖给杀了。只是莫名其妙,官差刚指向张盐脖子的刀,什么征兆也没有的断了。

众人被吓到都趴在了地上,以为猫妖来了,只有王老虎一个人站在月光下,对着他们挂着左脸笑。

过了一会儿,林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一群人才放下心来,可是这刀大家都觉得断的诡异,却也不敢深究。

官差大人骂张盐,“你怎么来了,不在家好好睡觉,跑这来送死吗?”

张盐哼一声,慢悠悠的爬起来,拍拍自己的衣摆,“才不是送死呢,我是来帮你立功的。”

“你……”官差的话还没说话,王老虎就开了口,语气一点都不害怕,反而带着久违的兴奋。“大人,前面有双发光眼睛。”

官差吓得话都说不出了,颤巍巍回头,果然一下子就对上了那双就在不远处那个大树上的眼睛。

张盐也看到了,吓得回头就要走,王老虎一把扯住他,威胁意味的劝告,“你现在一个走,只有死路一条。”

张盐觉得面前的王老虎不是王老虎,而是一个更加诡异的化身。

他突然发现自己迈不开脚步了,双脚跟钉了钉子一样坚固。

官差带来的五个道士,把自己身上的东西都撤下来,围着大树周围形成一个阵法,胡乱的不知道在念什么咒,那树上的猫妖眼睛一闪,眼里溢出琉璃,下一秒,它就张开它的嘴,露出它的利牙,从树上扑下来,站在了一个道士的头上,那道士立马就慌了,胡乱的想要甩掉头上的东西,猫妖伸出自己的爪子,干脆利落从道士的喉咙处,伸进去,又拔了出来,血瞬间就铺洒在了月光下。

大家这下子都看清了猫妖的模样,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气,这只猫长的很恐怖,脑袋上只有一只血乎乎的耳朵,光秃秃的左脸上映在几条凹凸的血疤。它的尾巴从根处就没有了。

它站在地上,一瘸一拐的朝那几个道士走了几步,那几个道士看见自己的同伴倒在血泊之中,吓得念咒的声音都在抖,猫妖一个个看过去,看见他们还在念,毛发竖了起来,从喉咙里挤出一句喵呜,纵身一跃就扑过去。千钧一发之际,道士们从身上都丢出一张网,网瞬间落在猫妖身上,道士们几步之间就抓住了网的四边,用力把它跃起的身子,死死的往地上压。

它的身子被压的很低,半点没有挣扎,只是做出攻击的模样,小心翼翼的看着周围的人,眼睛一眨不眨,等待一口咬杀的机会。

一群人在旁边看到紧张,看到猫妖被罩住了,纷纷露出笑脸来,从躲身的草丛里出来,走上前去,却也不敢太靠近。张盐的脚仍是动不了,拼命的想要挪动也挪不了。

这时,不知道怎么了,官差带来的一个小官兵莫名其妙的突然拖着自己的刀,冲了过来,一刀刺向了猫妖,猫妖疼的嗷呜一声,用力一拽,拉着网的人瞬间就被他甩到了一边,它挣脱开禁锢它的网,一口咬在了刺伤他的官兵脑袋上,用力一撕,把他的脑袋都撕了下来,它落在地面,洒落的血落在它身上。

那些道士和官兵吓得纷纷逃蹿,它趴的很低,用力呼吸,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面前不远处的官差,官差狠狠咽了咽口水,也盯着它,伸手拔掉了刀上的刀套。

下一秒,猫妖就扑了上去。下一秒,官差就倒在了张盐的脚边。

不过猫妖并没有看到此刻已经吓得缩在了草丛里的张盐,而是转身看向了另外一边的王老虎。

王老虎映在月光地下的左脸挂着笑。

“方正起!”猫妖突然就很凄厉的叫了好几声,炸起浑身的毛,变成了像老虎那么大,张开血盆大口朝王老虎奔去。

王老虎突然就哈哈大笑,笑的前翻后仰,猫妖的眸子瞬间浸了血。

猫妖抖抖身子,扑过去就要一口咬掉王老虎的头,可一瞬间原本的王老虎突然就变成了张盐,张盐看着近在咫尺的猫妖,整个人都呆了,而猫妖在看到张盐时,张开的嘴霎时就停住了。

猫妖的模样慢慢变成了半边脸都血肉模糊的姑娘,她眼里的血渐渐有了动荡,张盐手里突然多了一把刀,一刀就从姑娘的胸口刺过去,又狠狠拔了出来。

一滴动荡的血从姑娘眼里掉进了张盐的右眼里,张盐瞬间就清醒了过来,看着眼前的姑娘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眼里的泪哗哗的流。

姑娘眼里的血流满了脸,她轻轻的轻轻的对着他,喵了一声。悲转凄凉。变成猫,一瘸一拐的走进了林子的深处。

张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过了好一会儿,哇哇的哭了起来。

张盐回去后,城外传来猫妖死了的消息,全城都张灯结彩,喜庆极了。第二天,他就便被人发现割腕在床上,其实被发现的时候,已经割腕很久了,可是他命大,竟然还有气,大夫给他止了血,才没有丢了这条命,可从这开始,他的性情就变了,不爱跟别人说话,有人说,猫妖死了,张盐也跟着死了。

再后来他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谁也找不到他。

(肆)

老人家摸了摸他手腕处的疤,解释道,“猫妖的那滴泪让张盐记起了沈静修,就连猫妖的记忆也记起来了,他明白了猫妖守住那片林子其实是在守住死去的沈静修,她不能再让任何人伤害自己和沈静修,她为了这,甚至不惜自己变成妖。可是自己却跳进了方正起鬼魂做的陷阱,杀了她,所以在悔恨之后,他想自己也杀了。”

“所以在城外死的那两个人不是猫妖杀的,而是方正起?”我问。

他点点头,感叹,“你说,阿眯多傻的,而张盐又是多蠢啊。”说罢他便进去里屋了,一群猫儿摇摇晃晃的跟着他。

我盯着他的背影有点出神,怀中的猫跳出来,望了眼里屋,慢慢的往屋外走,我赶紧跟上去。

外面的雪已经停了,我出声问它,“你现在可以和我回去了吗?”

它停下来,回头瞥了我一眼,又注视这那间茅屋,我知道它舍不得,也放不下他。

它被张盐杀了之后,被抓去轮回,孟婆要它喝下汤,它死活不喝,直接一头跳进了畜生道,冥界为了惩罚它不守规矩,把它硬生生的滞留在轮回圈里,不让轮回,一个月前,才得以轮回成猫,我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它,要带它回去,可它非要我找到张盐。

“你和他本来就不可能在一起,你为他放了错,只能轮回畜生道,而他是人,你们又怎么可能呢?倒不如跟我回去重新开始修炼。”我对它陈述着事实。

好半晌,它盯着茅屋的眼睛才转了转,低头点点头,几滴眼泪融进了雪里。

我把它抱起来重新放进我的裘衣里。

没一会儿,我感觉到我的裘衣全都是湿乎乎的。

它不知道的是,我们离开之后,那摇摇欲坠的茅屋里的老人家以及他的猫儿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风化成雪了。

(尾声)

五十二年前。

半夜时分,我来到张盐的床前,看到张盐血淋淋的手和苍白的脸,心中一摒,心中有点难过。

我施法拂过他的手腕,试图帮他止血,可是试了很多次,血依旧是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我伏下身,扒开他的眼,却从他的眼里看不到一点生的希望,我的心顿时就凉了。

我明白,他已经没有活着的念头,就算没有割腕,也离死期不远了。

我去阎王那儿,查看过他的生死簿,他本应该可以活到老死的,可如今,他自己硬生生把自己的寿命缩到了这么短。

这是命,同样也是他的选择,就算我是仙,我就救不了他。

突然,张盐张开了眼,苍白的脸色有了红润,他对着我笑,语气极其的认真的:

“阿眯,你等我。”

说罢,张盐就断了气,红润重新变成了苍白。

我鼻子很酸,好久,才轻轻的叹口气,俯身替他盖好被子。

《妖》  文/椒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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