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有年轮

2018-01-17  本文已影响0人  胡胡胡不安宁

    没有显赫的背景,没有优越的家室,我出生在一座土坯的房子里,房子旁边是深深的河沟。那座老房子我去过好多次,去年的时候拆了,拆的时候我在旁边看着。夏天的天气我觉得凉飕飕的。好像有一种什么东西被剥夺了。我在那个小山沟度过了我的童年,比他们都幸福的童年。我有玩具手枪、玩具车。我还可以拿着奶奶做的木剑砍来砍去。我的那些小玩伴对于这些只能远远的看着。贫瘠的小山沟,靠天吃饭的庄稼汉,对于我的小玩具永远也只能远远的望着。他们从来没有去过大城市,哪怕是小小的县城。去的次数也是可以数过来的。娶妻生子,生子种地,种地卖钱,娶妻生子,生子种地,种地卖钱。重复着这样的故事。我不相信这是命,但这确实是命。

    我是幸运的,我有一个愿意为了家庭去奋斗的父亲,有着一个可以包容这个家的母亲。在我的童年过了一半的时候我离开了那个小山沟。年幼的我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能不能再回来,在离别的早晨,在门口逗狗狗的我被爸爸叫上车。

“爸爸,为什么不带狗狗一起走?”

“他老了,走不动了”。

车子开走了,我趴在车窗上,看着狗狗蹲在远处,突然掉泪了。

他是只老狗,起码我记事之时他就在我们家的门口拴着。那个时候已经很大很大了。我很奇怪我们家的这只老狗不叫,无论我怎么打他都不叫,有时候也会跑过来舔我的小凉鞋,痒痒的,凉凉的。

车子拐过一个弯,看不见老房子,也看不见小山沟,只有狗叫声在小山沟悠悠流传。

离开小山沟的那年,我六岁,回到小山沟的那年,我二十。

我上小学的年龄,至今是个谜。我也不知道我上小学的时候是四岁,还是五岁。我能记得的是,当时人小个子矮,板凳高桌子大,坐在板凳上够不到桌子,四岁直接上小学一年级的我,只能跪在板凳上听课,还好我坐在第一排,也许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开始了我长达十几年的第一排霸主。那个时候的学校只有一二年级,也只有一个老师,算下辈分,那个老师应该叫我一声叔叔,可是谁会当真呢。我还是天天被打屁股。每天早上二年级的先上课,然后一年级的在外边坐在土堆上,随你们怎么玩,但是上课要考词语,不会的话要挨打屁股的。二年级的下课之后就直接回家了。我们一年级的小朋友开始上课了。

当时家里离学校要走半个小时的山路,而且山路都在悬崖边,大人都很担心,便在田地里面给我们开出一条路来,但是我们从没有走过,一直在河沟里面走,走一路叫一路,听一路的回音。    

小学到高中换了七个学校,不知道算不算多。每年都在熟悉自己身边的人,每年都在改变自己身边的人。

从小就没什么朋友,长大后听妈妈说起我小时候的故事。我喜欢一个人在房子里面叠一堆小纸人,分成两组,一个人扮演两个人的角色,两只手开始忙碌起来,一场纸人大战开始了,往往最后,满地都是纸屑。我会出门和朋友玩,但是仅仅也只有过节的时候,和朋友们一起买玩具手枪,来一场真人cs,那个时候谁也不会承认自己被打中过。

大多时候我都一个人在家里叠纸,爸爸从单位拿回来很多没用的杂志。我会叠的满房间都是小纸鹤,然后等妈妈开门的时候发现我躺在纸鹤中间睡着了。

上初中的时候,学校离家很近,走路五分钟就到了,在那个满是叛逆的时代,我依然是班上最小的孩子。那个时候好像我才十一。在那样的年龄,我被叛逆期的诱惑带走了。逃课上网、打架、抽烟、喝酒、早恋。凡是被大人认为是坏孩子的行为,我都做过了,我记得那个时候我们九点下晚自习,五分钟的路我走了一个小时,回家后爸爸狠狠的打了我一顿,当然,我肯定不会告诉他们我和朋友去网吧打了一个小时的游戏。当然,我从八岁开始就是网吧的忠实顾客,我和网吧老板关系很好,这在当时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在那个电脑紧缺的年代,我不用抢机子,老板会给我留一台。也就在那个时候,我从一个乖小孩,变成了一个被唾骂的孩子。那个时候做的最轰动的一件事情,在初中距离毕业典礼还有一星期的时候,我在早上喝了半矿泉水瓶子的白酒,红高粱白酒,度数不是一般的高,然后被班主任遣送回家了。这也许算是我的遗憾吧,我没有坚持到初中的最后一堂课,便中途溜走了。

初中考高中,差了分数线将近200分。

补习班的老师是我们以前的物理老师,在学校打学生打出名,我们班是问题孩子集中地,中考成绩全部都在四百分左右。也就是这个老师,也就是整个班,也就是这群人,我彻底堕落了。好像没怎么上过课吧,我的桌箱里面什么都有。吃的喝的,打架的。那个时候都喜欢留长头发,我的头发很长很长,长的比我们班的姑娘的头发还要长,还有就是我终于坐到了最后一排。人生梦寐以求啊,我旁边坐着一堆孩子王,不过我依然是这个班级里面年龄最小的孩子。也许那个时候我才十四。我们可怕的班主任打过我。打得我一个星期走不了路,整个腿都是肿的。我至今没想明白,他为什么不去做警察,太TM能打了,那是他打我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现在想想,也是,他彻底放弃我了。

你们要像个男生,给我站直了,看起来跟个豆腐一样的,像个什么样子。

这是他的原话。说这句话的时候我们站在楼道罚站。

补习完了。我还是考了四百分。

十四岁,生日还没过,我就离开家,去了我觉得很远很远的地方。那是一段自甘堕落,相比较初中,太小儿科了。

我最终没有走下去,回家了,回到一个小山村,开始了我第二遍的初中生涯。

那段时光在我的生命中算是一种改变吧, 暴躁不安、叛逆,一切一切化作平淡,那个乖乖的小孩从那个时候又回来了。上课吃饭睡觉,每天都是这样的生活,我破天荒的考了全校的第二十名,当时我爸都觉得自豪,可以在朋友面前大声的说我儿子是个好学生。那段日子其实很苦,二十多人晚上睡在一个大教室,一米二的床谁两个人,半个月不洗澡很正常,我旁边的都是一群纯正、质朴的乡下孩子,他们没有那么多的杂念,也没有那么多的想法,除了念书找出路,我想不到对他们进行描写的词语。他们对于我这个从城里来的孩子很好奇,因为在当时,凡是从城里来乡下读书的孩子,如果不是被城里学校开除的,就是那种太过于叛逆,在城里没法管教的,当然我是属于后者。

他们对于我的好奇,我从没有觉得有什么的不妥,我会跟他们说我以前的故事,给他们我从城里带来的好吃的。那个时候没有藏捏,有好吃的拿出来大家一起吃,好玩的大家一起玩。

我每天一个人走,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在那个学校,因为爸爸跟那边的老师关系很好,我可以肆无忌惮的在老师面前开玩笑,去老师的房子里玩,这在其他学生面前,是他们所只能看而不可触碰的事情,他们怕老师,很怕很怕,这在当时,是我想不通的一件事情。

我在学校抽烟是没人管的,这在当时可是很奇葩的一件事情,我常常和老师在办公室抽烟聊天。我在那个学校也犯错,刚刚去学校,晚上睡不着,自己翻墙出去买了几瓶啤酒,一个人在操场喝酒,被值夜老师发现了,结果就是老师不敢打我,只能移交到校长那儿,校长打我的时候打断了一根木头棒子。

距离毕业典礼还有一个星期的时候,我又回家了。我不想离开这个地方,我喜欢这儿的安静,我喜欢这儿的回忆。后来我常常去那个学校,看着新教学楼的建起,看着旧房子的倒塌,老师来了一批又一批,学生走了一批又一批,校门口的老榕树,枝长叶散,已经长得这么大了,斑驳的窗花,阳光透进教室,黑板上的粉笔字已经变得模糊不清,老旧的课桌上刻着“我来过,我很好”,不知道被哪个熊孩子涂上了红红的墨水。

听说要搬新校区了,不知道过几年我回来,你还在不在。

是的,我来过我很好。

高中,平平淡淡,被时间磨平了棱角,我坐在最后一排,每天看着窗外的天空,抱着手机,在平平淡淡中反反复复。家、学校,家,学校。从高中开始,家里人就不管我去网吧上网了,也不管我喝酒抽烟。爸爸说,长大了,你也应该懂得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有时间去思考思考自己的未来。

我还是喜欢一个人在房间里面发呆,不知道为什么,性格自从上高中以后突然变了,不安、烦躁。深深的埋在心里,戴着面具去面对全世界。妈妈说我变了,突然间一下子长大了。不喜欢诉说,不喜欢陪伴,一个人清清静静的。

高二分班的时候我选择了文科,不喜欢数字的东西,多了烦躁,喜欢静静的一个人写着自己的心情,然后放在心里,有一天想看了,拿出来看看以前的故事,喜欢逛书店,当时对尧雪漫的书痴迷到一定程度,每次她出书都要买一本来看看。有时候我都觉得我有病,性格综合分裂症,我自己都不清楚我有时候到底在想什么,在做什么。

高中毕业的时候,班级聚会我没去,我在那个班没什么朋友,联系断了也就断了。我们班主任对我挺好的,我是这么认为,我是我们班唯一一个可以拿着手机正大光明的在老师面前玩游戏的, 也是唯一一个抽烟老师不管的,甚至他会给我口香糖,这又算什么?

十八岁生日,那天下着小雨,我以为家里人会记得我今天成年了。十八了,可是他们忘了,我也忘了。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过了,我没有什么朋友,谁也不会记得我那天十八岁了。

二十岁生日,下着小雨,依旧,平平淡淡的过了。

我从不觉得这是种悲哀的事情,一个知心的朋友都没有。从小到大,不怎么过生日,虽然我们家那边对于生日看的比较重。其实也还好,过生日的那天,我挺高兴的,因为妈妈说过,你过生日那天要是不开心,你以后的一年时间里面,你也会不开心,所以我笑得很开心。

大学是什么,我不知道,我还在思考......

就这样我用四千个字写完了我的以前,写的时候感觉我能写一本书,我可以把我小时候在门口逗大黄狗的故事都写进去,可是,我忘了。二十年前还在妈妈的怀里听妈妈哼儿歌,二十年转眼之间,好快。

我想以前的那个小房子,可以呆在里面看着外边的天空。默默的唠唠叨叨,可以在书桌前面莫名其妙的写下一大堆连自己都看不懂的文字,然后再花很大的功夫去擦掉那些文字。

我可以在墙壁上用我的鬼书来写一堆 连妈妈看了都觉得吃惊的语言。然后对着妹妹夸你哥哥的文采有多好。然后等着爸爸回家被爸爸打一顿。

我想我的小床,还有小床旁边的那个小格子。

我可以把我的所有收藏放在那个格子里面。然后每天拿出来看一遍,那个我的小世界。我可以整天躺在床上然后看着我的天蓝色的房顶。还有那一串不知道送给谁的千纸鹤。对,我不能忘掉我的小烟灰缸,那个花花的绿绿的玻璃烟灰缸。总是喜欢集一大堆烟灰房子里面,然后满了装在一个袋子里面。原来我又抽了这么多的烟。

 妈妈总是让我戒烟,说戒烟可以剩下好多好多的钱。我可以用来买很多很多我喜欢的东西。

可是我总是不知道,我到底喜欢的是什么。也许是一时的冲动,我买了。但是过两天我可以保证我会把它丢掉。 

我不知道我喜欢的是什么。这算是没有追求么?

前几天跟妈妈打电话的时候,妈妈说她感冒了。

也许妈妈真的老了,就跟家里的高压锅一样,老了。

我家的高压锅有时候会漏气,妈妈总说漏气的高压锅很危险,在炖肉的时候最好不要去厨房。

我始终不知道妈妈为什么不买一个新的高压锅回来。那个高压锅好像十几年了。跟我差不多大吧。

我家还有一个很大很大的小桌子。也许会觉得很歧义,为什么会很大很大,却又很小。

那个桌子是我爷爷的爷爷手里传下来的,当初搬家的时候。从乡下搬到县城里,爷爷什么也不带,只带了那个桌子。

小小的一张桌子。

后来又搬家了,爷爷还是什么也没有带,虽然那些旧家具在处理给别人的时候爷爷很不高兴。但是最后还是只带了自己的那张小桌子,去了新家。爷爷说,以后把那张桌子和我埋在一起吧,也算是留个念想。

原来爷爷去世了,奶奶去世了。小妹依旧整天在家里闹来闹去的。爸爸每周都有那么三四天在家里呆着。妈妈偶尔做做十字绣,偶尔出去转转。

长大了,就连家里的小乌龟已经长得和我的巴掌快要一样大了。

长大了,乡下的老房子去年拆的时候我在旁边看着。在老房子的墙角发现了我以前埋下的玻璃球。

对自己说,请原谅我的唠叨,只是好久都没看到晴天的微笑。

我没有提及我的爱情,我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好久都没有看到过晴天,我只是有点淡淡的烦躁。

离开家,离开了那个可以依靠的小房子。以前烦躁的时候可以在大街小巷尽情的挥洒。现在,我沉默了。

就像。我一直在叙说着我长大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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