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语 第二章 家
回到家中，这是一处还未完全装修好的一百平的房屋，除了硬装已经完成，软装还没有开始，原本四十来平的客厅，尚无沙发茶几等家具入驻，这使客厅显得空荡荡的。如今三个人变成两个人，客厅更显清寂。在孩子的眼里，却没有不好的，偌大的客厅，倒像一个小广场。
繁星很会和自己玩，她总能把身边的任何物品，变成她的玩具。繁星回到家中，把书包卸下往墙角一扔，拿出滑板，熟练地趴了上去，用两只手在地上扒拉扒拉，滑板嗖得滑了出去，快到墙壁时，她又用手轻轻一档，滑板瞬间停了下来，她又开始往后滑，如此往复，一个人玩得开心。
靳伟换了拖鞋，一头钻进厨房给孩子做吃的加餐。想到天晴在时，则一般是她给孩子做吃的。什锦饭团、数字炒饭、青菜鲜粥，天晴总是还着花样给孩子做吃的，使孩子胃口打开。靳伟则不擅长做饭，他最拿手的是煮速冻汤圆，同样的汤圆，经他手，能变得不一样的软糯香甜，靳伟自称为火候掌握得好。
这下靳伟是既当爹又当娘，夜幕垂下，窗外高楼亮起万家灯火，五颜六色的灯光从各式窗户里照射不来，靳伟不禁心中感叹，哪万千的窗格子里，都有怎样不同的故事阿。
靳伟引导孩子做好卫生，铺好地铺。家里还没有安装空调，夜里风从窗户里呼呼吹进屋里，颇有些凉意，他起身关好窗户，看见繁星懂事地已经钻进被窝，把自己紧紧裹在了被子里，像一个蝉蛹子。
靳伟在繁星身旁躺下，熄了灯。屋里瞬间变得伸手不见五指，他轻轻拍拍她的肩膀，帮助她快速进入梦想。
繁星左右翻滚了两下，俨然还没有睡意，“爸爸，我们这次还搬家吗？”
繁星虽然只有六岁，但是已经随父母搬过三次，第一次，是繁星刚出生那年，田晴有半年产假，那时孩子一直跟随靳伟和田晴住在佛山，后来产假结束，田晴回到肇庆。靳伟清晰地记得，那一次搬了很多东西，几乎全是小孩子的家当，还有些许田晴的物品。当时，此时繁星并无记忆，她也是后来听大人说，她在佛山有一个家，在肇庆有一个家，两个家。去年，靳伟和田晴决定重新买房，于是先搬到了一个出租屋里，那时，小孩已经四岁多，这次搬家她一直记忆深刻。前不久，新房交接好，他们又搬了一次家。
一想到这里，靳伟觉得有些自责，让小孩跟着奔波，搬来搬去。他用大手温柔地抚摸繁星的头发，”不搬了，我们会一直在这里住下去，到你长大，到爸爸变老。“
”爸爸，那等我长大了，我是不是就不同你们住在一起了？“
”我们永远是一家人，我们会永远住在一起的。“
”我长大也不会和你们分开？“
”那当然拉，宝宝。“
靳伟知道，虽然孩子长大了，就像羽翼丰满的鸟儿，总要离开巢儿，去天空中翱翔，可此，孩子尚小，她还不能明白。
”爸爸，你这样说，我还有点感动呢。“
靳伟笑了，“小屁孩，你还知道什么叫感动呢，哈哈”
接着月光，他看到孩子的脸上挂着又想哭又欢喜的表情，还真的是感动了呢。
一会儿，传来了孩子轻柔的呼吸声，孩子睡着了。
在梦中，繁星来到一颗星星上，四周是浩瀚的一片深蓝的宇宙，其中有一块发亮的地方，她走过去一看，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迎面而来，这里是妈妈曾经在肇庆的卧室，一幅水蓝色的窗帘透着光，呈现出梦幻般的色彩。卧室中间一张白色的小床上，挂着妈妈的生活照，那是妈妈去各地旅行的照片，床单是粉蓝色的，使整个房间显得温馨。
繁星清晰地记得，那张床软硬适度，她在上边睡过几次，非常舒服，自从妈妈带她搬出去以后，就很少看到妈妈住了。
她看到妈妈坐在床上，背后发着光，将整个人照得像天使一样。她问妈妈，“妈妈，你怎么再没有在这张床上睡过，妈妈，你什么时候再去那张床上睡一下吧，你老不去，那张床会寂寞的。”
妈妈没有说话，露出温柔似水的笑容，看着繁星，看得人心里暖暖的。她一言不发，随后就慢慢消散了。
繁星再看看了那间卧室，心想自己一定是做了一个梦。便不去想它了。
过了一会儿，她又来到了一座大山上，山间小溪流水哗啦啦想，她看到溪边石头上，有一个白胡子老爷爷，爷爷拄着一个星斗拐杖，胡子长得到了胸口的位置，身穿一袭白袍，想西游记里道士的装扮。
那老爷爷朝繁星招了招手，繁星走过去，他说，“孩子，我知道你的妈妈？你想听她的事吗？”
繁星睁大了眼睛，点了点头。
“你的妈妈，她也想回那个家的，那间卧室里，承载着她的希望，她的梦想，她再也不去，一次也不去，她有她的无奈阿。”
“无奈是什么？”
老爷爷没有回答，却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有一次，你妈妈在家里，和你外婆吵了起来，你外婆生气得很，说她真后悔生了你妈妈。你的妈妈满脸委屈，还有些气愤，她说，不知道自己哪里做的不合你外婆的心意。两人吵了很久，最后，为了停止这无休止的争吵，你的妈妈气冲冲地走出门去。
几天以后，你的妈妈和你的外婆，各自都消了些气，当你的妈妈和你的外婆聊天时，两人不知道怎么的，却又争执起来，两人都面红耳赤，各不退让。但不管她们两个怎么不愉快，你的妈妈都坚持每天回家。很长一段时间，回家不是一件开心的事，但是一件正确的事，她一直坚持做正确的事。
“你说妈妈回家是一件正确的事，那她为什么要和她妈妈分开呀，她为什么要带着我搬出去住呀，你说呀。”繁星质疑着，声音大了些，迫切想知道答案。
白胡子老爷爷也懊恼，他捋了捋长长的胡子，反而笑着说，“小娃娃，别着急，你想知道，我就慢慢说”，说完还咳了两声。
繁星正想叫他快点说，听到他咳嗽了，就稳住了性子倾听。
“直到有一天，你的妈妈发现，她继续呆在家里，永远无法和你的外婆取得体谅和和平，她俩呀，总是会互相让对方生气、发火，这样生活下去，对大家都没有好处，不管是从身体健康，还是从生活质量上来讲，都是弊大于利，于是呀，你的妈妈做了一个决定，搬离那个家。”
“可是为什么，出去了以后，就不能再在原来的家里过夜了呢？”
“过夜当然是可以的，不过，你的妈妈在搬离的时候，对自己下了狠心，她怕自己心软，便对自己说了三遍，决不回去住，决不回去住，决不回去住。”
“可是，我记得，我和妈妈搬出去住以后，妈妈还是去住过呀。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呀。”
白胡子老爷爷看向远处，山间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刚才的青色变成了深深的绿色。他说，”那你想想，你妈妈回去的时候，都有什么特点，那时你在干什么？”干什么这三个字像有回音一样在山间悠长地飘去，老爷爷也不见了踪影。
繁星回到了刚才的星球上，原来刚才山间的情景是一个梦呀。那个老爷爷是谁，她自己从来没有见过。他为什么出现呢，他好像很清楚繁星家的事。不过这都不重要了，只不过是一个梦而已。
第二天早上，窗外已经大亮，靳伟一看手机时间，快速掀开被子，穿好衣服，一旁的繁星，酣睡的样子可爱极了。
他既不忍心叫醒她，却不得不，再不起床，就都要迟到了。他匆匆忙忙把繁星从被子里提出来，给她穿好衣服，带她背着书包去幼儿园。
一路上，繁星隐约开始回忆妈妈回外婆家睡觉的情景。
一天晚上，繁星在外婆家玩到九点多，田晴下班以后到母亲家接孩子，繁星哭着说让妈妈留下来。
田晴说，“孩子要留下可以的，自己得走。”
繁星哭得眼泪花花的，说，“妈妈不要走不要走。”
田晴正准备跟繁星沟通，她说，“妈妈明天一大早就来接你，这会太晚了，你在外婆这边可以多睡一会儿，妈妈是同意的。”
话音刚落，田晴的母亲便数落起自己的女儿“真不知道，你在这里住一晚上又怎么了？这里也是你的家，我知道你想走，可是非要闹到孩子这样哭泣吗？你当真如此狠心吗？”
田晴的眼神颇有些复杂，她温柔地看了看梨花带雨的女儿，又气囊囊地看了看母亲，样子像是不服气。
随后，田晴说，“好吧，我今晚留下来。”
繁星那时并不知道，在田晴看来，孩子是否愿意在外婆这里留下来，便是孩子的意愿，自己是否愿意留下来，便是自己的意愿，来去不愿收到任何人的左右。
这样的事还发生过几次，繁星总结出来，妈妈每次留下来，自己都在场。繁星并不知道，若不是孩子在，田晴断然不会留下来，她留下来不过一个原因，都是因为自己的孩子在那里，她希望孩子能多睡一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