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老杜

隔壁赵奶奶死了，她在外地工作的女儿把房租给了老杜，于是我和老杜成了邻居。

老杜虽然已年过花甲，但耳不聋也不花，做事干净利落。刚搬来的那两天看他里里外外爬上爬下打扫卫生收拾房间的劲头，我还以为她是个乡下来找活挣钱的强壮汉子呢。

直到他搬来的第三天，来了一对青年男女站在院子里和他实实在在吵了一架，我才知道他是刚退休的老职工，并且知道他原是本城某国营理发店的一个手艺很不错的理发师，老伴早已去世。退休后儿子和媳妇为她租了一间门面房，想让它发挥余热干个体挣钱补贴他们，他不干。儿子和媳妇又想让他在家好好呆着带孙子，他也不干，反而不声不响地跑到这街市背后的深巷僻院租房独住。为此，儿子和媳妇跟他闹翻了，声明从此和他断绝父子关系。

我曾劝他为儿子媳妇做些事，不要把关系闹得太僵，他直着脖子反问我：“我从他12岁开始把他拉扯大容易吗？如今他成家了，日子又过得去，我干嘛还要为他们做牛做马？我干嘛不能自个潇洒？”

老杜刚搬来的那段日子过得真挺潇洒，每天不是在家读书看电视，就是捧着紫砂茶壶串门和人聊天，有时还和人围桌子搓麻将。

但不久就不潇洒了，有几个过去长找他理发的青壮年寻上门来，说他们从单位下岗了，生活无着落，想拜他为师，学个理发手艺养家糊口。

老杜二话没说，马上购置家什么，办理执照，开张营业，让这几个人站在他自己身边看她给人理发，做示范，还利用空闲时间给他们讲操作要领，指导他们练基本功。

听说老杜重操旧业，原先找他理发的老顾客纷纷寻来，周围居民也渐渐转舵，把脑袋从别的理发厅转而神向老杜。为了给徒弟们有更多的学习机会，老杜来者不拒，而且生熟一样，老少无欺，保证满意，这就把他忙坏了，除了吃饭上厕所，几乎手不离剪，再也不见他串门聊天搓麻将了。

老杜重操旧业，生意又那么好，口袋自然鼓起来，他留下少部分自己用，其余全分给徒弟，徒弟们不收，说他能传手艺就万分感谢了，再拿钱不太好意思，老杜硬塞进他们的口袋，说让他们拿着过日子，余下就留着买家什租房子，日后好开业。

为此，她的儿子媳妇第二次声明和他断绝父子关系。原来他们听说老杜开张理发十分高兴，一天下午兴冲冲地前来检讨前次吵架的不对，表示今后一定敬重、孝顺老杜，完了便向老杜伸手讨钱，老杜摇头说没有，他们不信，嬉笑着掏口袋也没有，翻钱包只有十几元伙食钱，他们便吵闹，说老杜的钱塞了鬼屁眼，老肚则喝令他们滚出去。

由于老杜精心传教，这些学习格外勤奋的徒弟三个多月就相继出师自立门户了。临走的时候每人都买了一大堆礼物送给老杜，以谢师恩，老杜一概拒收，硬让他们到商店退了。他说：“我有手艺又有退休金，用不着你们破费，把钱拿回去养老抚小吧。”

徒弟们既已出师，我们原以为老杜会关门消闲，可他仍在继续营业，仍然十分繁忙。原来又有六七个下岗职工摸上门来求他传艺，他又收了他们。他说：“我何尝不想关门自个儿消闲？可看到这些下岗职工希望的目光我的心就软了。人家没有单位发工资，日子难着哪！”

也就从这个时候开始，差不多隔三差五就有一两个人找上门来要拜师学艺，老杜明确宣布，凡持有下岗证的来者不拒，其他人等一律请便。因此他门下的徒弟是清一色下岗职工，而且全都和前面的徒弟一样，不仅不收拜师费，还把挣的钱分给他们。由于它滚动收徒，到目前为止，已有二十几个下岗职工从他这里学到手艺自立门户，还有七人正在门下学技。

老杜曾在劳累时咬牙说，到今年底说什么也要收摊关门享老福，我说凭你的心肠，到时未必关得了。他笑笑说：“这话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