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形婚(3)
青雪第一次见到周军是星期五的下午，他穿着黑色夹克，头发理得精短，坐在茶楼的包厢里和青雪说话，他一直谈自己的工作。青雪就问他是不是同性恋，他说是的。他说:“下次我可以带我男朋友来，你也把她带来吧。”
青雪笑笑。
“我是独生子，家里催我结婚都快催疯了，我可以先说说我的情况，我有一处房子，三室一厅，如果要住在一起，我们一人一间卧室，互不打扰，我自己会做饭，也可以一起吃。我有辆破车，有需要帮忙的时候可以吩咐。”周军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对方的眼睛，显得很真诚。
“我也是迫于压力，每天不得安宁。”青雪说道。
“如果你没什么问题的话，年底就结婚，你觉得呢？就是走个形式而已。”
“我得考虑考虑。”青雪说道。
“嗯，你好好考虑一下。一个星期的时间怎么样。”
“嗯！”
约定好了下个星期五见面之后，他们一起离开。青雪刚走出门口，一阵风吹来，她长长的黑发像旗子一样飘起来，她侧过脸去，自言自语道:“这么大风。”周军在后面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青雪回头说:“我先走了。”
“我开车送你吧！”周军上前一步说。
“不用了，谢谢。”
“天气不好，快下雨了。”
青雪抬头看看天空，说:“真的不用，我回家很方便的。”然后就离开了。
由于早上上班，青雪坐车到店里骑她的单车，半路上果然下起小雨，到了店门口，她的天蓝色迷你单车正在雨里等着主人回来。青雪打开车锁，主仆一起冒着绵绵细雨回家。
第二天，青雪把披散的头发扎起来，粉红的头绳上挂着两个红樱桃，像是两颗糖果。然后穿上一件黑色羽绒服，这是三年前和妈妈买的，不是很厚，现在穿正好。下楼后，虽然不再下雨，但还没有放晴，青雪把手插进口袋，打了个冷颤。
她告诉小草十点到，小草从九点就开始频繁看时间，等到时间临近，小草反倒做了点功课，十点的时候，小草打开家门观望了一下，然后没把门关死，又过了一会，青雪还是没到，小草回房里拿手机打电话，电话打通了却不接，小草正不耐烦，门外响起了姐姐的电话铃声。
青雪进来后说:“就你自己在家吗？”小草说“嗯！”小草看着青雪查看了所有的房间，然后看着她走过来，抱住自己，说:“在家干嘛呢？”小草说:“做功课，休息的时候功课比上学的时候还多。”然后，她们坐在沙发上依偎着，电视里放着动画片，时间已经到中午了。青雪说:“今天吃什么？”
“出去吃吧。”
“好啊！”
“等会吧！现在还不饿。”小草趴在青雪身上说道。
“我给你按摩吧！”青雪说道。
小草坐起来，说:“真的？太好了！”
小草脱掉衣服，露出光洁的背部，她把手顺下去，闭着眼睛，趴在沙发上不动。青雪拿起枕头塞到她脑袋下。她说:“给我嘴边放张纸，我会舒服的流口水的。”
青雪像是做准备动作似的拍了几下，小草就说:“嗯，好舒服。”青雪说:“老实点！”然后开始给她按，她先用拇指从颈椎一直按到腰下面，如此几次，又换成揉面的动作，用手掌在背部两侧揉按，青雪面无表情，动作熟练，不一会，额头微微出汗，小草的背部也变得红润。
半个小时后，青雪松口气说:“好了。”
小草趴在沙发上一动不动，青雪拍拍她的屁股，说:“睡着啦？”
过了一会，小草慢慢地睁开眼说:“灵魂出窍了。”然后她坐起来，穿上衣服，活动了一下，说:“感觉身体好轻，要飘起来了。”
“累死了！”青雪靠在沙发上说道。
“走，吃好的去。”小草拽着青雪的胳膊说。
小区的门口两边长着很多银杏树，金黄色的树叶满地都是，风吹过后，地上的叶子全部指向一个方向，像着陆的小伞兵在执行任务。马路对过不远处有一家火锅店，姐妹俩穿过马路走了进去。小草坐下后说：“按个摩，吃个火锅，夫复何求啊？”
“我求你好好学习，天天向上。”青雪说道。
桌上摆着花花绿绿的果蔬，豆腐，羊肉，看着十分可口，小草双手合拢，闭起眼睛，念念有词。青雪说：“干嘛这是，饭前祈祷啊？”
“许愿！”
“对着火锅许愿，能灵吗？”
“能！我许愿它快点开。”
火锅果然很快就开了，两人停止了交谈，热火朝天地吃着。吃的差不多的时候，小草说：“那天你问那个干嘛？”
青雪说：“哪个？”
“形婚，我知道什么意思了。”
“你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你想找个男的结婚？”
“就是假结婚嘛，有名无分。”
“异想天开，哪有这样合适的人？”
“我昨天认识了一个，他是个男同志。”
“你这样做到底是为什么？”小草问道。
“为我们啊！”
“为我们？”
小草扔下手中的筷子，擦了擦嘴，说：“我不是跟你说了嘛，等以后我上完学，咱们一起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一起过与世无争的生活。”
“你觉得现实吗？”
“怎么不现实？”
“等你上完学，我都二十八了，你大娘还不吃了我。”
“形婚现实吗？”
“权宜之计，到时候可以离了。”
“你不爱我！”
“我为了和你继续在一起才出此下策，不然我就找个普通男人嫁了，你能说我不爱你吗？”
“我不听，我不听。”
青雪看着窗外，不说话，小草看向另一边，噘着嘴。锅里的汤，冒着白汽翻滚着，越来越少。时间就这么熬着，不一会儿，青雪站起来说：“走啦。”然后她就去结账 ，结完账她又喊了她一声，然后出去了。小草出来的时候，青雪正站在门口等她，听到开门声，青雪转过头看到小草，抿着嘴笑了一下，小草走到她身边，眼睛看着地面不说话，青雪忽然转过脸吻住了她，虽然只亲了她一秒钟，但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小草惊恐地睁大了眼睛。青雪说：“你不是说我不爱你吗？”
小草呆呆地说:“这里很多熟人的。”
青雪说:“怕什么？走，去看电影！”
小草又变得喜笑颜开了，她挎起姐姐的胳膊边走边说:“可真冷啊！”
青雪说:“嗯，快到冬天了。”
她们一起度过了周末以后，小草回学校读书，青雪回去上班。她和周军约定星期六一起吃饭，因为小草也去。
这天，她们来到预定的饭店，周军早已等候多时。他依然穿着皮夹克，看到她们，他迅速站起来，请两位女士入座。他笑着说:“这位是？”
“我妹妹。”
“哦！”周军作恍然大悟状。
“你一个人吗？”青雪问道。
“他本来昨天有时间的，今天出差了。”
青雪点点头。周军掏出手机翻了翻，然后放到她们面前，说:“这就是他。”青雪点点头。小草好奇地看了一眼。周军把手机收回去，小草在青雪耳边说:“看着好恶心啊！”
“什么？”周军问。
“没什么。”青雪说。
“那咱们点菜吃吧！”周军把菜单递过来。
她们点了两个菜，让周军点，周军点了几个好菜，最后说:“我其实喜欢吃土豆，别嫌我土啊！”青雪说:“不会，我们也挺爱吃。”周军笑了。
吃饭的时候，大家都吃的不多，周军说:“你妹妹还是学生吧？”
“嗯，在上高三。”青雪说道。
“高三正是关键时期，来，多吃肉，别客气。”小草说声谢谢。
三人吃饱了，剩了很多菜，周军最喜欢的土豆丝也没怎么吃。小草跟青雪说:“咱们走吧！”
“着什么急，有事吗？我送你们。”周军说。
“没事儿，我们就随便逛逛。”青雪说道。
“正好我也没事，我陪你们一起，借此机会互相了解一下。”周军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看着青雪右边的耳朵，她的右耳的耳垂正中有个小小的痣。小草发现他正看着青雪的耳朵，瞬间脸色突变，打翻了面前装满开水的水杯，滚烫的热水像水蛇一样迅速的朝周军扑去。周军赶忙躲开，但还是淋到了腿上。
小草说:“哎呀！”
青雪赶忙站起来，说:“对不起，对不起，没烫到吧？”
“没事，不烫！”周军用纸擦了擦。
“真对不起！”
“走吧，你们不是说逛街吗。”
“你这样方便吗？”青雪问道。
“没事儿，一会就干了。”
在商场里，小草挽着青雪的胳膊走在前面，周军跟在后面，小草拉着姐姐东瞅瞅，西看看，有说有笑的。青雪像是想起什么来似的回头看看，周军微笑着，青雪看到他裤腿上的湿渍，报以歉意的微笑。姐妹俩终于买了点小玩意儿，周军上前去执意要帮她们提着。逛了一会儿，大家也没什么交流，青雪说:“我们回家吧！”
周军说:“我送你们。”
“不用了，我们打车回去就行。”
不知什么时候外面淅沥沥地下起了雨，周军说:“雨下这么大，去哪打车，打不着不得淋湿了吗？何必这么客气？”
“好吧！”
姐妹俩坐在车上，周军说:“你俩在一起住？”
“不是。”青雪说道。
周军送她们到青雪工作的美容院。
“这是哪？”
“我上班的地方。”
“不回家吗？”
“这离家很近，我还有事情，你先走吧，谢谢了。”
周军没说话，开车走了。
店里只剩梅梅还没走，梅梅说:“你们怎么来的？”青雪说:“顺风车。”梅梅说:“怎么不把我顺走啊，那人是谁啊？”青雪说:“一个朋友。”梅梅穿上雨衣，全副武装起来，像是实验室的无尘服，从外边看已经认不出这人是谁了。梅梅走进黑夜里，她背后的荧光条亮了起来。
店里只剩她们俩人，青雪说:“怎么了，不开心？”
“他喜欢你！”小草说。
“谁？”
“那个周军。”
“不会的，他不喜欢女的。”
“他看你的耳朵。”
“看我的耳朵就是喜欢我啊，傻孩子。”
“反正以后不要和他接触了。”
“之前跟你说好的，现在又不同意了。”
“我说了要先看看吧，看过了，这人不行。”
“你看谁都不行，我觉得可以。”
小草嚯地站起来走出去了，青雪去追她，小草淋着雨站在马路边，青雪说:“你干嘛？”小草不说话，抬着胳膊拦车。
“你就不能为我想想吗？”青雪嘴一撇，眼泪伴着雨水流下来。
一辆出租车停了下来，小草上了车，司机师傅回过头说:“别把后面弄湿了。”小草说:“闭嘴！”然后对青雪说:“我替你着想，你觉得好，和他结婚吧！行了吧？”
小草让司机开车走，走到转弯处，小草远远地看到姐姐还站在雨中，忍不住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