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霾 （4）嫖娼
很快，12月份就过去了，2017年的元旦到来了。水城也迎来了史上最大的一场雾霾。这次雾霾来的气势汹汹，整个城市都陷入了无边的灰暗之中。就在昨晚子夜十二点，正当刘子衿和方芳共度春宵，一起迎接2017年的时候，付柔发来了微信的问候，这条香艳无比的元旦问候短信，恰巧让方芳看到，然后二人爆发了一场大战。在反复确认了屋子里实在没有可砸的东西了之后，方芳愤怒了离开了刘子衿的家。
元旦当天，在尝试了无数次拨打方芳电话失败之后，刘子衿亲自去方芳家向她赔礼道歉，并保证不再和付柔联系，可是迎来的却是闭门羹。整整一天，刘子衿的这个元旦就在方芳家的楼门口度过了。当夜幕降临，他饥肠辘辘的离开了方芳家的时候，突然在方芳的小区里遇到了一个熟人。
“这不是大记者刘子衿吗，这么巧遇到你了啊”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子衿耳边响起。这是他的大学同学，同届但是不同专业。“付洋，你好，好久不见，你越来越富态了。” 这时，刘子衿面前出现了一个30多岁的青年，略有些发胖的身材，配上一副金边的金属眼镜，十足的少年得志的领导模样，这就是付洋，刘子衿的大学同学。
付洋是曾经是水城大学的学生会主席，环境科学专业博士毕业。他主修的课题就是大气环境与空气动力学。他是水城第一个在微博上发布自测的PM2.5浓度的人。那是在2012年，他的博士课题是汽车尾气对于大气中PM2.5计数浓度的贡献。为了测量数据，他每天抱着最新款的TSIPM2.5／PM10计数器在固定的几个采集点对马路上的大气数据进行检查。在某国的大使馆公布他们监测的首都PM2.5浓度之前，付洋就已经把自己测试的数据以及整理统计后的曲线放在自己的微博里面了。
之后，他发布了很多关于雾霾的科普知识。解释雾和霾是不一样的，湿度很大时候形成的颗粒物的凝聚形态叫做雾，而当空气湿度不大的时候，形成的影响视线的污染颗粒积聚物才叫做霾，这不是一种自然现象，不能把雾和霾相提并论。此外，他还采用空气动力学以及计算流体力学模拟软件，模拟微小粒子穿过肺毛细血管的过程，得出了这些粒子将永久沉积在体内，并对身体造成不可逆的影响的结论。
他还预测了雾霾的发展趋势。根据精密的空气动力学、粒子动力学以及大气涡流理论的分析，他得出的结论是随着城市的发展，越来越多的高层建筑将影响整个城市的空气流动，在地面上形成无数复杂的空气涡流区。并且随着高程建筑密度的增加，涡流区将进一步重叠。这就将造成所有的污染颗粒物将永久性的沉积到这些涡流区内。颗粒物自身的动力不足以让他们具有冲破涡流而扩散的能力。简单的说随着城市化的发展，雾霾将越来越严重，而雾霾的消散紧紧能依靠强力的外力，即大风的作用。也就是说，大风来，雾霾散，大风走，雾霾回。届时，中小学将无限期停课，工厂停工，社会陷入混乱，整个冬天则被浪漫的称作“等风来”。
当时，很多人都认为他在危言耸听，更有甚者叫嚣着他给祖国抹黑，不配做中国人，让他滚出地球去。不过当这几年雾霾越来越严重，切实关系到每个人的生活、生命的时候，大家才惊叹他的预测是如此的准确，水城的民间则把他称为雾霾第一人。几年前，他以优异的成绩博士毕业，现在在水城环保局工作，专门进行大气污染及减排的相关研究，据说目前正在作为学术带头人，牵头与国外某公司合作，寻找彻底消灭雾霾的途径。
现在的付洋一副学者专家的派头，经常出现在网络媒体上面对空气、雾霾进行评论。而且他开通的微信公共号具有很强的影响力，按照现在的流行语而言，他就是知名的大V。
但是由于他的言论永远都是负面大于正面，批评大于表扬，正规的媒体则统一口径的对他进行着封杀。甚至《水城周末》的总编郝爱国还发表过一篇针对付洋的文章，对付洋进行了不点名的批评。文章里这样评价道“ 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对于这些不爱国的人，就让他们走吧。走的越远越好。他们会发现，离开了祖国，他们什么都不是。离开了祖国的空气，留给他们的只有窒息。当伦敦、洛杉矶的雾霾用了50多年来治理来取得现在的成效的时候，有些人对事实视而不见，就是一味的批评，不要忘了，没有党就没有一切，我们应该要让那些只知道给党抹黑的人永远的闭上臭嘴。” 这些话语一出，就引起了轩然大波。很多网友纷纷在微信、微博上转载郝主编的话。支持的、反对的一时间打成了一片。
当时，刘子衿也加入了这场论战，在他的微信里写道“中国需要的是像爱国同志那样面对雾霾。雾霾再有毒，毕竟是自己祖国的大地产生的，毕竟飘浮在自己的天空。我们不吸谁来吸？吸雾霾，为国分忧，难道就那么难？我们多吸一分，下一代就少吸一分，让我们摘掉口罩，尽情的呼吸吧！” 这是这个微信让他和郝主编结了仇，从此郝主编每天都想如何把他开除掉。
现在，能在这个小区里遇到付洋，刘子衿是怎么也想不到。“你也住在这个小区？这么晚了，这是要出去吗？” 子衿问道。 “是啊，老同学好久不见，很高兴在这见到你。最近怎么样，还忙吗？找时间聚聚吧。我现在着急，马上要去火车站接我岳父、岳母，回来再聊啊” “你怎么不开车去啊？” “这雾霾天怎么开车啊，要是开车明天能到就是好的，多亏这次搭成的是火车，要是飞机的话，今晚肯定是降落不了了。行，老同学回来聊了。我要去赶公交，还要倒地铁，电话联系啊～～～～” 说着付洋就快步地走开了。
就在刘子衿下定决心，再去方芳家负荆请罪一次的时候，付洋已经走在了去公交站的路上。由于可见度实在太低了，付洋走的很慢。原本就近视的他，在戴上了大大的口罩之后，自己呼吸发出的热气让他那厚厚的眼镜结了一层水雾，根本就看不清道路。所以他不得不不时把眼睛摘下来擦一下。当他走到汽车站的时候，他发现坐公交车的想法也是不现实的，路上茬满了各种车辆，车能开到3迈就不错了，估计和轮椅赛跑都要输。付洋决定走到地铁站去，虽然要穿过一些胡同，好在这是一条他无比熟悉的路径，尽管有些难走，但是能够节约一些时间，他可不想让他的岳父岳母在火车站等的太久。
与此同时，就在某小区底商一个发廊的门口，有3双眼睛紧紧的盯着发廊里那微红色的灯光。当一个人走出来的时候，3个身影迅速的靠拢了过去。那个人像是发现了他们，迅速的像黑暗处的胡同口跑去，很快就消失了踪影。后面三个人紧紧地跟着，大声喊道，别跑，站住。 在一个拐弯处，三个人看到了一个摔倒地上的身影，正用手在地上摸索着，找着什么东西。估计是那个人跑的太快了，加上雾霾，摔倒了。他们心中一乐，就跑了过去，很很的说：“让你跑，看你还能往哪跑”，说着就用脚狠踹倒在地上人的后背、屁股、头部……
这突如其来的袭击让付洋摸不到头脑，刚才就够倒霉的了，不知道被哪个不长眼的给撞倒了，眼镜也摔的不见了踪迹，现在又遭受了袭击。应该是趁着雾霾可见度低，有人抢劫。他强忍住后背、后脑的伤痛，也顾不得寻找掉到地上的眼镜，趁着对方动作有所缓慢的时候，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一只踩在后背的腿，猛然站了起来，向前冲了出去。“好啊，你还跑，我看你还往哪跑” 身后三个人咆哮着，猛追了过来。付洋终究是一个文人，还没有了眼镜，慌乱中他跑向一个角落，突然他感觉有液体喷到自己的脸上，“怎么还有人倒脏水啊，太不讲卫生了。”付洋心里想着，不得不放慢脚步去擦一下脸。就在此时，他的背后被重重的踹了一脚，又重新倒在了地上。
“你们要干什么，救命啊，抢劫啊！” 倒在地上的付洋大声的喊道。他的叫声把一些路人吸引了过来。“别听他的，我们是老城厢派出所的，这个人嫖娼，让我们抓到了。” 说到嫖娼，大大的调动了周围看热闹群众的热情，不时的有人起哄起来。“我没有嫖娼，你们冤枉我，我没有嫖娼” 付洋语气急促的喊道，同时也开始用力的挣扎。“别废话，你就是嫖娼，我们盯你半天了。” 说着这几个人就把付洋拉了起来，双手背后向一辆面包车推搡着走去。
付洋用力挣脱，用脚死死的踹着车门，用力把身体向后倒去，嘴里大喊，救命啊，绑架啊，快打110。三个人中年长的一个用力给了付洋一耳光，嫖娼犯还有脸打110？我就是110，我就是王法。说完，用手猛击付洋的面部，很快，他的鼻子、眼角都喷出了鲜血。付洋高声大喊：“我是付洋，环保局的学者，你们不要冤枉我”, 并尽全身力气的挣脱着。三个人骂道，我管你是付马还是付洋，你爸爸是李刚也不管用了！说着就拼命的殴打付洋，直到他没有了反抗。
就在三人用力把付洋推进车里的同时，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了他们面前。站住，你们是哪的，要干什么？ 我是刑警队长楚天舒。说完他拿出了警官证。三个人看到警官证，立刻陪笑的走过来，低声的说他们三个是老城厢派出所的辅警，来抓嫖娼人员的。这个人嫖娼，还抵抗，打算把他送到所里关起来，等他老实了之后再罚款。楚天舒正言到，对这种负隅顽抗的嫖娼分子，就要先消灭他们的气焰，再要好好调查一下是否是累犯，然后严肃处理。
当付洋模糊的听到面前的人是刑警队长的时候，用嘶哑的声音喊道：“救命啊，楚队，我是付洋，我们前两天见过。前两天你就冤枉我，现在又冤枉我，我没有嫖娼，救救我啊，这是阴谋！”
楚天舒义正严辞的说，我们的同志还能冤枉你吗？我看你是要顽固到底，不要再这里挑拨群众，到所里再说。说完向三个辅警使了一个眼色，他们立刻会意，像是领到了圣旨，对付洋又是一顿重重地拳打脚踢，然后把他死死的按在了车内的后坐上，很快地消失在围观群众的视野之外。楚天舒看着车没有了踪迹，转过来对围观的人员说，行了，散散吧，别影响交通，不要信谣，也不要传谣。我们警察不会冤枉一个好的人，当然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坏人就要为做过的错事付出代价。说着说着，楚天舒的双手紧紧的攥了起来。
很快的，看热闹的人群就散了开去，这僻静的胡同恢复了一片寂静。楚天舒突然跪在了地上，双手用力捶地，直到双拳都沁出了血迹，然后痛苦的哭了起来，只是这哭声很小，小到不被人察觉。很快，一切又都沉寂在迷雾中，显得很不真实～～
而几个街区之外，正坐在方芳家门口死等方芳原谅的刘子衿已经睡着了，他在梦里梦到了方芳和付柔为了争夺他而打了起来。他一直在旁边劝说，可是不但没有奏效，还引起了她们二人对他的一顿暴打。当他被打翻在地之后，方芳用手指戳着他的头说道，刘子衿，看你还敢脚踏两只船！
刘子衿从梦中惊醒过来，突然看到方芳站在自己身旁，正用手指戳这他的头，叫他醒醒。此时的方芳穿着一身黑色的羽绒服，大大的口罩遮住了脸，明显的刚从外面回来。
刘子衿诚恳的向方芳承认了错误，保证一定和付柔保持界限，并恳求她一个改过自新、重新做人的机会。方芳在假装生气了半天之后，最终原谅了刘子衿。
之后，二人进入了方芳的家，这是方芳一个人租住的一套三居室的单元房，里面布置的很有中国特色，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巨大的根雕式茶水桌，上面摆放着精美的中国茶具还有各类茶点。刘子衿知道，方芳最大的享受就是坐在茶桌前喝功夫茶了，耳边则播放着优雅的钢琴交响曲。有的时候，当方芳来了兴致，甚至还会清唱一段中国戏曲。刘子衿总是揶揄说：“方芳就是非典型的香蕉人，心里面半白半黄，中西方两种文化在她内心中纵横交错，已经很难划分她是土是洋了”。这也和方芳的个人品味很有关系，她极其推崇盛唐的文化，喜欢茶道，喜欢书法，喜欢国画，喜欢围棋，熟悉中国的诗词歌赋。甚至对《推背图》还有一定的研究，总之，她对于中国古代的文明十分向往，也时刻以自己是一名华夏子孙而骄傲自豪。但是，她的行为方式、思维方式又带有明显地西方色彩。按照网络上的流行语来说，方芳每天过的是喝咖啡就大蒜的生活。
两个人在茶水桌前坐下，方芳娴熟的开始温壶、装茶、润茶、冲泡、烧壶、温杯、运壶、倒茶。然后很优雅地请子衿开始品茶。等二人各喝了一盏金骏眉之后，子衿诉说了今天对方芳的相思之苦。还说了今天在这个小区里遇到了付洋的事情。
方芳说：“ 付洋是我的领导啊，我们的团队带头人，这个房子还是他介绍我租的呢。这离环保局很近，走路就可以到，地理位置很好。“
刘子衿说：“ 付洋是我的大学同届同学，也是我们这一届到目前为止最有名的人物了，去年水城大学还评他为往届优秀毕业生呢，看到他我都差点没有认出来，人发福了很多，现在有点领导的派头了。”
方芳说：“可不是吗，他特别受领导的重视，现在是我们专家组成员之一，今年我们局最大的项目就是和国外知名治理空气污染的公司合作，在我市开展雾霾的综合全面治理，全国的重大科研项目啊。等把雾霾赶走了，那时候付洋可就真的是功成名就了啊。”
刘子衿看方芳说着起劲，就体贴的给她的茶盅里又添了一些茶水。方芳笑了笑，把茶水一饮而尽，然后继续说：“ 你猜怎么着，人也不能永远顺利，现在付洋就有麻烦了！”
“什么麻烦啊？是贪污啊，还是受贿？现在国家抓这个正紧，老虎、苍蝇一起打！是不是收受贿赂被抓住小辫子了啊！” 刘子衿好奇的问道。
“你要发挥你的想象力，再猜一下，不是经济问题 ” 方芳说道。
“那就一定是家庭问题，是不是要离婚了啊，现在别看我的同学们都结婚没几年，可是只要有一点点成就，就开始找小三，然后就是离婚。去年同学聚会的我们班的流行语就是“你离了吗？” ，刘子衿半嘲讽半认真的说。
“也不是，虽然听说付洋很风流，但是对他老婆还是很不错的，属于外面彩旗飘飘，家里红旗不倒类型的，是不是和你一样啊！男人啊～～～～， 哎！！！所以你还要猜。” 方芳妩媚的说。
“我真的猜不出来了，不是经济问题，不是家庭作风问题，总不成是刑事问题吧。” 刘子衿试探着问道。
“你还真的说对了，真是刑事问题。我这几天没有去上班，不是陪你调查走访来着吗，今天我打电话给单位同事问问单位放假时间，还有年终奖金的情况。我同事告诉我一个大新闻。就是这两天刑警队每天都要把付洋找到警察局去问话，前两天付洋差点就回不来了。还是我们局领导找到市领导去给警察局施压，才把付洋放出来的，可能与摩天轮案件有联系，具体的情况就没有人知道了，怎么样大记者，这消息够有爆炸性的吧！”
“什么，还有这么回事情啊！这两天放假，等一上班我就去找楚天舒，套套情况去。” 刘子衿惊叹道。
“好啊，到时候也带着我，咱们一起去啊！我也想见见这位水城知名的刑警队长。” 方芳说道。
之后，二人聊了一些琐碎的事情，就开始沐浴更衣，相拥走到了卧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