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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电影院(三)

2022-08-10  本文已影响0人  是小巍巍啦

那天晚上我横竖睡不着,一直回想那男人跟我说的话。他说的时候面色严肃不像开玩笑,但要小心什么呢?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他太奇怪了。奶奶在一旁睡熟打鼾,鼾声细长,扰得我更睡不着。

睡觉前爸爸来小房间,问我作业写完了吗。他话少,每天睡前却要来问我一句,我知道他不只是在问作业,也是在问今天学校教了什么,过得开心吗?我照例说一句写完了,也是在回答——我没事,一切都挺好的。爸爸总是这样老实巴交,沉默寡言,在电影院工作了十几年也没赚到钱。妈妈在乡下时还能养蚕补贴家用。现在搬到镇上,弟弟不到三岁,她只能白天炒些瓜子,用废报纸包成蛋筒,卖给那些看电影的人。眼下电影院的生意更差了,爸爸虽然承包了电影院,也没赚到多少钱。若不是家里这么穷,我们也不必一直住在电影院前的小房子里。

突然,我听到了敲门声,笃笃笃,三下,笃笃笃,又三下。每敲一下间隔一秒再敲,敲得很响,声音清晰。我想起那男人说今晚小心,不由心惊,屏住呼吸静静听着——笃笃笃,再三声,然后就没有响动了。我悄声起床,掀起门帘,到了爸妈床边。爸爸睡在床沿,妈妈和弟弟挨着墙。我蹲下身,拉了拉爸爸的手。他惊醒过来,我嘘声说:“爸爸,外面有人。”

月光透过窗帘映在屋内,爸爸瞬间清醒,他下了床,先走到屋角提了一根铁棒。那原是在电影院抵门用的。爸爸手提铁棒走到门边,问:“谁啊?”这时妈妈也醒了,我示意她不要出声。

屋外无人回应。爸爸抽开门栓,月光亮堂铺进屋里,院子里没有人,电影院的门却开了。我有些害怕,跟在爸爸身后。电影院设置奇怪,所有的电闸都在舞台背后,从前门进去,要走到舞台才能开灯。这时电影院一片漆黑,爸爸让我回屋。妈妈在床上抱着弟弟,问我出了什么事,我摇头说不知道。等了一会听到啪的一声,电影院的总闸拉下,灯光全亮了。

妈妈大声问:“怎么样?”

这时爸爸可能检查完电影院,上了二楼,没有作答。妈妈不放心,让我看着弟弟,自己也进去了。我等了好一会,爸爸进屋来,我问妈妈呢,不是进电影院找你了吗?爸爸刚才检查完,又去后院厕所看看是否有人,根本没遇到妈妈。

我们面面相觑,这时电影院里传来一声尖叫。我和爸爸冲进电影院,在舞台下找到已昏倒的妈妈。我们把她抬回家,放在床上。奶奶掐妈妈的人中,掐了几次才醒。

她半醒间,说:“我看到了。”

我们没说话,家中的白炽灯吊在房顶散出橘黄的光,天很冷,奶奶走过去关上门。

妈妈说:“我看到白衣鬼了,就在台上。”

爸爸转过身来,说:“阿娇,明天还要上课,你和奶奶先去睡觉。”我听到妈妈那句话,一时不知所措。我虽听过电影院闹鬼的事,但并不大信。我住在电影院几年,从没见过什么,今晚妈妈说看见鬼,吓得我不轻。我又想起那个黑西装男人说的话,刚想说出口,爸爸就让我去睡觉了。

过了一阵子,妈妈才肯告诉我那天晚上的情形,她当时披了衣服进电影院,在门口看见台上有个黑影,以为是爸爸在台上检查,她走上前去,那黑影忽地不见了。她说当时电影院突然大了许多倍,变得无比空旷,强烈的白炽灯照亮了四周的水泥墙壁,几十排座椅突然变得整整齐齐,像是有了生气,要活过来一样,变得可怕极了。妈妈没看清楚那东西是不是白色的,只是尖叫一声昏倒了。

那晚过后,我遇到过几次那个奇怪的男人,却没敢问他为什么讲那样的话。我升上高中,作业更多一些。弟弟快三岁,他叫小宝,长得很可爱,又聪明,很早开口说话。我教背诗,他虽不明含义,总能一字不差地背出来。家里人都很喜欢他,逗他说话是全家人的乐趣。特别是妈妈,她视小宝如命根。有天晚上,奶奶抱弟弟出去玩,妈妈站在门口低声骂这老太婆疯了,不晓得出门会不会撞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她一直守在门口,直到弟弟回家。那时妈妈偶尔带着我和弟弟去外婆家,乡下交通不便,下了车还要走三公里,妈妈抱着弟弟,我背着包,每过一座桥,妈妈就扔一枚硬币下去,算是给河里鬼神的过路钱,让他们别来找弟弟。硬币从桥上落入闪闪发光的河水,溅起细小的水花。那时我很喜欢乡下,青绿的山峦起伏,沿着河跟着妈妈走很远,有时我会想,以前妈妈抱着我过桥的时候,应该也丢了硬币吧。

爸爸不知道从哪抱来一只小土狗,让它看家,晚上有个警醒。小宝见了狗喜欢得不行,每顿饭他吃一半,狗吃一半。那是只黄色的土狗,乡下人养狗,黄的叫小黄,黑的叫小黑,但这只狗,弟弟取了名字叫小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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