瞒 31
转眼间到了6月，也就是Q2的最后一个月。
胜鸿这边的数据速览显示，在刚刚过去的劳动节，考拉的业务再创新高，同时也再次经受了一波峰值并发考验。
……为什么是再次，因为春节的时候，考拉崩过。
胜鸿7天花了5个亿，就为了贴补用户损失。
所以三四月份的时候，技术中心着重提升了后台服务底层框架性能，也新架设了一批服务器设备，在经过充分测试后于劳动节前部署上线。
劳动节这波证明了成果的确显著，虽然QPS最高的时候甚至超过了春节，但经过强化后的考拉已经无惧风雨，因而没有再次出现宕机事故。
QPS，每秒查询率，可以简单粗暴理解为衡量服务器压力的指标。
在这样的压力下，只有部分用户报告订单重复，初步定位是响应时间过长的结果。技术部门已经在重点排查具体原因，并着手联合产品部门，优化相关业务逻辑。
“逸楠，这块你和麦子重点关注一下。订单重复对于用户对于商家来说，都是个挺大的损耗。这次的话，对这部分用户和受影响的商家，交易成功的订单用户自己付费，额外的订单由我们全额赔付给用户。除此之外，联系下悦悦那边，对于商家的安抚要到位，对于用户可以参考上一次，发放优惠券，但不做满减，直接零门槛现金抵用券就可以。对了，如果有恶意利用bug的用户或者商家，查实后看金额，特别大的要采取相应的措施，必要时可以申请司法部门介入。”
悦悦大名蒋雯悦，刚加入考拉不过三个多月，现在是考拉运营中心总监，直线上级沈君译。
杨逸楠和麦盛钰在群里以表情回复了沈君译的消息，沈君译也和他们在消息底下比了个心。
“三个大男人比心怎么怪怪的……下次还是不比心了。”
沈君译自言自语，而后低下头查看李庭发来的消息，“打个电话？方便的时候直接拨就可以。”
沈君译直接用微信电话打过去，那边很快接通，“总部通过了，按道理其实不太合规，应该是公开招标找买家。但是目前情况特殊，远东地区管理成本也高，所以我们这样私下勾兑的方式，董事会默许了，你们可以直接发并购意向书到沃华。”
“嗯，我们这边战略部门很早就开始着手研究并购沃华的可能性，所以并购意向书应该发出即可，需要法语翻译吗？”
那头李庭想了想，“嗯，需要。纸质本盖章发到沃华上海办公室，电子函件发给小敏，小敏收到会发给我。”
李庭给沈君译事无巨细介绍了总部给出来的流程。
接下来，沃华会成立相关工作小组，负责人是李庭，苏小敏会在里面，以及总部和沃华综合管理线的成员，和外部顾问。
“你们那边也可以开始着手准备起来，先和监管部门进行申报会比较快。”
沈君译下意识点头，“嗯，反垄断调查通过允许合并之后，事务所也会进场进行尽职调查。随后双方就调查结果进行最终谈判。”
“需要注意的是，我粗粗看了一眼沃华的账……虽然我不是专业的，但是，沃华的账，肉眼可见有问题。你到时候拿到手一看就知道了，但这些和小敏没关系，之前董老板可能也不清楚，财务那边为了省钱搞的。”
李庭的声音带了一些犹豫。
沈君译垂下眼，尽力控制自己的语气，“嗯，会计是个很专业的领域。我理解。”
电话里传来气流声，想来是李庭在深呼吸。
“好了，我去忙了。对了，总部要求美元交易，我看美元汇率一直在涨，从今天开始到交易日，你要做好美元汇率从6.3到7，甚至超过7的心理准备。我会尽量帮你控制在260亿人民币以下。目前总部的心理价位大概是40亿美金，合人民币……哦，已经6.4了，人民币大概256亿。如果按7算的话，就是280亿。”
沈君译心里一沉，但还是说，“好，我知道了，谢谢庭哥。”
“嗯，回聊。”
二人挂断电话。
沈君译在Vtalk通讯录里找到林霜。
其实这个名字也是挺容易重复的名字，排第一个的就是战略投资中心总经理。
他点开聊天，“可以向沃华发出并购意向书了。PDF发到他们总经理苏小敏的邮箱，纸质版本邮寄到沃华上海的地址。我们这边也着手成立并购工作小组，具体细节你来安排下吧。稍后我会拉一个群方便你和那边苏总经理建立联系。对了，对方心理价位40亿美金，意向书不必体现，但我们应该需要一笔融资，可以评估一下哪一家更合适。辛苦了。”
那头很快回复，“好的沈董，收到。”
沈君译顺便给老婆也发了消息，“宝宝，你工作微信用的是这个吗？我用工作微信加一下你？”
“嗯，是这个。”
沈君译看苏小敏回复了消息就撤回了前一条消息，苏小敏正在疑惑，就收到了一个叫Raphael的添加请求，申请信息是“我是沈君译”。
苏小敏看了看这个猪猪头像的一介煮夫，又看了看标准风景图片的Raphael……
不是，这画风差距是真的有点大的……一个非常生活，一个真的是，非常职业……
苏小敏把这张风景图片放大。
深邃的看不到头的远景，看起来拍摄视角是在山顶。整张图片配色自然风景优雅，几乎没有任何情感倾向。整体看下来，会给人一种，万事顺遂，步步高升，前途无量，的印象。
啧，的确，沈君译讲究起来真是比她讲究太多了。
她连微信都懒得分两个，而沈君译甚至连头像都会精心选择。
苏小敏把他的第二个微信分到了工作标签，想了想，又打了个“胜鸿”的标签给他。
切回去，沈君译已经给她发了消息，“苏总好。是这样的，胜鸿这边将会向沃华发出并购意向书，战略总经理林霜会联系苏总进行后续的相关工作。正式的沟通我们会通过电子邮件和纸质文件的方式进行，但为了消息及时，介意我拉个群方便沟通吗？”
字里行间哪里看得出是她老公。
于是她也跟着回复，“好的，沈董请。”
她切出聊天界面，一个三人的微信群很快出现在屏幕上。
沈君译照例介绍了两边，然后林霜也向苏小敏问好，苏小敏礼貌回复，而后就看到邮箱里出现了一封邮件。
“烦请苏总经理帮忙知会沃华CEO，感谢！”
……诶。
的确是，感觉像在伪装，又像在掩盖，但是这点事，有什么伪装的必要呢……
而且李庭，他自己叫不行吗！
但既然话都说到这里了，还是得叫一下喽。
“老板，胜鸿那边拉了个微信群，按照胜鸿的说法，正式的沟通我们还是会用邮件的，但他们会用这个来进行一些即时的通知，比如说通知大家查看一下邮箱这样。”
苏小敏这条消息纠结了半天，都不知道该不该发，毕竟很多事情都还没敲定，沈君译就先拉群了，而按照一般商业流程好像不该这么不合规的……她会答应也纯纯是因为沈君译是她老公……
啧，但是事情都发生了，自己也在里面了。
况且李庭是沈君译的发小，应该，不至于……
苏小敏犹豫着，最后还是补了一句，“如果不合规的话，我就先和对方说明，后续我们尽量不启用这个群聊，尽量从正式渠道沟通？”
北京时间下午15:30，法国早上9:30，李庭秒回，“可以的，加一下。合规方面不担心，我们跨国合作，只以邮件往来为准，但我们在微信里也尽量不留任何明确的或者带有倾向的答复就好。对了小敏，目前夏令时，通常北京时间6am到13pm是我的睡眠时间，其他时间找我，我都会回复。冬天的话，就是北京时间7am到14pm。”
随后他发来一串id。
苏小敏添加了这个位置，头像……
不是，老板是不是都喜欢用纯风景照片当头像……
苏小敏不置可否，把Gabriel拉进了群聊。
诶，一个加百列一个拉斐尔，感觉不来一个乔什都镇不住这两个人。
行政总监许玫路过她，“小敏，餐饮和酒店明天团建哦，我日程拉好了，就是上个月老板来的时候省下来经费的那一顿。”
“哦好的。”
苏小敏看了看日程。
那一头，沈君译看着私人微信上的“咩咩咩咩？”和工作微信上的Gabriel，觉得很好笑。
然后看了看江墨，江墨的名字叫“咩咩咩咩！”
沈君译笑着摇摇头。
手边的旧款iPhone屏幕亮起。
他打开解锁，一介煮夫的微信上，山羊头的消息过来，“好家伙，我是加百列，你是拉斐尔是吧？整个群里就我们两个最像情侣！”
沈君译下意识远离了屏幕，“啊呸，谁要跟你情侣，我钢铁直男笔笔直，而且我有老婆了哈，小心我老婆揍你，滚滚滚滚。”
那头显然也不甘示弱，“哼，那是为了掩人耳目开的小号，我大号可是跟我墨墨情侣的，情侣名字情侣头像！你再看看你，你和你老婆，你是煮夫，她只有一个点，这波恩爱，我和墨墨完胜你俩好吧。”
沈君译气得牙都有点痒，哎呀这是个哑巴亏呀，很气。
他想了想又想了想，决定晚上再跟小敏说，换个情侣名字……
不对，老婆以前叫一个吃货来着！
苏小敏的手机上，置顶的一介煮夫发来消息，“老婆！你名字怎么改了，你以前不是叫一个吃货吗！你改回来！！呜呜呜我要哭了……我老婆不跟我情侣了……呜呜呜呜……”
苏小敏当场摆出了一个地铁老头手机的表情，她下意识远离了屏幕。
和刚才让李庭“滚滚滚滚”的沈君译还有几分相似。
Lucia提着咖啡过来，“姐你怎么了，看到什么辣眼睛东西了？诺，你的拿铁。”
带着隔热垫的纸杯被放在桌上。
苏小敏放下手机，调整表情，“谢谢，辣眼睛东西么，就是，我老公在跟我撒娇……册那小孩都过了撒娇的年纪了他跟我撒娇……”
手上一介煮夫还在用表情包刷她的屏。
各种各样的哭泣，站着的，趴着的，躺着的，猫猫流泪的，还有趴在地上边哭边跺脚的。
当年玩游戏的时候擦泪哭哭的表情包子，蛋黄脸的，兔子头的，还有后来出的小人。
款式丰富，应有尽有。
最后他猛发那个趴在地上边哭脚还在拍地板的，苏小敏还记得这个表情编号是128，在聊天窗里输入#128就可以直接发出去。
她以前跟沈君译还不熟悉的时候，天天在聊天频道跟他用这个表情卖萌。
常见于，副会长求大神打活动一定要来，的场面。
也不知道他怎么把这个表情收进微信的，明明这游戏的母公司和微信的母公司在游戏圈基本上二分天下。
她摇摇头，赶紧打字回复，“好好好我改下，这不是之前闹别扭的时候改掉的嘛。真是的，你怎么才发现，不说我都忘记了……”
“喔唷夫妻感情真是好，蛮好的蛮好的。”
她还没来得及接话，Lucia就默默走开，在工位上坐下。
苏小敏低下头，那头发来一个亲亲的表情，“好啦老婆，这下我可以安心工作啦！”
她摇摇头翻个白眼叹了口气，抿了口咖啡，抬头继续看电脑屏幕。
Teams上李庭的消息发过来，“总部目前已经批准了初步方案，沃华接下去的经营重点是维持现状即可，总部不再做出额外要求。有时间的话，我们开个会，我跟你简单就并购事宜和沃华的后续经营做个沟通。”
“好，现在就可以，稍等我找个会议室。”
苏小敏抱着笔记本进了那个写着自己名字的办公室，teams电话一接通，“你不是有办公室的吗？”
“一般给大家当会议室用。”
那头李庭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哦你就坐外边……你注意一下保密，后续并购操作有很多东西仅限于你我之间知道，注意别让别人看到你的屏幕。”
“好的Gabriel，没有问题，我背后是墙。”
那头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沉稳，“嗯，关于并购，目前总部同意了，允许我们在远东地区进行特别操作。在胜鸿发送了并购意向书之后，应该是发到你邮箱，你转发给我，然后我这边会继续操作。这个只代表我们初步同意开展后续合作。今天开始，我们会着手成立并购工作小组，负责人是我，你也在里面，然后就是总部这边……“
苏小敏感觉自己可能在李庭的中文里也够呛能活下来。
她听得晕头转向，但没开视频，李庭并不知道她眼下的状态。
苏小敏伸手揉了揉太阳穴。
“……沃华这边的财务Lucia，法务Sophia，尽职调查之前是反垄断调查，这个调查应该主要会围绕胜鸿那边。随后尽职调查，应该是胜鸿那边委派事务所来做。我们只需要Lucia带着她的组员把相关文件和材料准备好即可。”
听见沃华，苏小敏醒了，“尽职调查？”
李庭回应也迅速，“嗯，第一步是财务尽职调查，可以理解为一个简单，但是仔细版的年审。这部分主要是收购方，也就是胜鸿，需要了解我们的经营情况和资产情况。ok吗？”
苏小敏下意识点头，“嗯，我能理解。”
“后面有法律尽调和业务尽调，尽调过了之后会着手评估，胜鸿和我们的评估团队会进场。如果这个事情进行得足够顺利，评估完成，谈判三轮，就可以形成协议；然后对方交付资金，我们这边完成工商变更，随后进行相关整合工作，收购工作也就完成了。”
李庭只是在描述一件事情，但是这件事情在苏小敏听来或多或少带着分别的凄凉。
“收购完之后……Gabriel还在总部，但是沃华就……说实话，现在大家都有点舍不得Gabriel。”
那头声音显然柔和了一些，“没事儿小敏，这个以后再说，说不定我也会跟着大家一起去胜鸿的。不过眼下，我们另一个议题是，沃华的后续经营工作。现在沃华相当于独立运作，每年1月的时候，发完年终给总部结账。这两年是总部贴钱维持运营开支，之所以会产生并购案，就是因为总部现在不想负担这部分开支。因此总部对我们不做额外要求，换句话说，原则上虽然确实是账面上少亏一点是一点，要形成一种我们还有潜力，以让收益法算出来的估值显得尽可能高；但是胜鸿那边，我们如果非要拉利润……你了解君译，他比我们两个更会看业务数据，他能很快察觉我们在竭泽而渔。一旦是这样，他可能会终止交易或者调低估值。因此我们维稳即可，用户数和收入尽量稳定就好，胜鸿看重的是树懒的平台价值，因此商家资源，品牌资源和用户资源，都很重要，反而对于收入数字，对方不是很在意。”
“好的Gabriel，我们就继续目前的经营策略，就还是降低事故率，保证用户体验。”
“嗯，是这样的，小敏你有别的想问的吗？”
“没有了，谢谢Gabriel。”
李庭顿了顿，“对了，刚才说的是比较顺利的情况，但通常事情都不会那么顺利，可能牵涉到双方合规方面的审查，这些就只能见招拆招了。”
“好。”
“Ok，那我先挂断了，你去忙吧。”
语音通话被挂断，苏小敏低头看见邮箱里多了个收购意向书，发件人是林霜，收件人是她，抄送给了沈君译，还有个胜鸿的并购工作小组。
真没想到，有一天我和你的名字，第一次同时出现在同一封邮件里，竟然是，这个东西。
苏小敏不由得在内心感叹，她按照李庭刚才说的，直接先把邮件转发给了他。
李庭旋即发来teams消息，“他们够快的啊，我们预计明天给出答复，你不必在微信群里回复，交给我就好。辛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