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风||烟花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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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引
满身疼痛使我从昏迷中醒来。一室昏暗，烛火晃悠着身姿，暗自垂泪。我想撑起身子坐起，却发现手和脚还被反绑着，衣裙被撕碎散落一地，身上满是青色的伤痕。忽然门外传来细碎的对话声。“大人，不知这个礼物您还喜欢？”“嗯，还行，但始终差点意思。呵呵，你懂得，不够完美……”紧接着，一阵笑声传来。其中一人说话的声音我再熟悉不过，曾经多少次在我梦里出现，没想到到头来不过是我一人地痴想妄想，陶醉在一出又一出深情的独角戏里。果真是：世道凉薄，满腹深情错付，与谁说。蹉跎，蹉跎……
02 游河
我坐在铜镜前仔细装扮着，褪去了往日的妖娆，今天浅施粉黛倒是将几分清丽之色显露无遗。小丫头画儿过来传话，说画舫已经备好。我浅浅一笑，拿上美人扇，娉娉袅袅出了房门。
今天是一年一度的花娘子巡游日，花娘们会坐上花船，沿秦淮河顺流而下，展示才艺为自家的楼院馆阁吸引宾客。我作为雅趣阁的头牌花娘，如此盛会，自是不能免了。嫲嫲见我过来，赶忙堆笑迎上。“嫋嫋今日扮相好是雅丽，远远看去竟以为是谁家小姐来了。”边说边扶着我上船。“嫲嫲竟会玩笑，谁家小姐会来这地方玩闹，保不得在深院闺房绣着花等待着未来的情郎。”说着说着，我也捂嘴笑了起来。嫲嫲轻轻捏了下我的脸，笑骂道：“你这巧嘴，怪不得哄的那么多书生公子愿意为了你流连忘返。”听到嫲嫲的话，我自是有些骄傲，便任由着她扶着我在舫间坐下。
扫了一眼画舫的内饰，的确完全随了我的吩咐，我默默点点头。嫲嫲倒有些嫌弃画舫的装饰太过简陋，唠叨着不如雅趣阁的艳丽，有些委屈了我。我透过窗纱看到外面各色艳丽的花船，告诉嫲嫲：“异与常色才能引人注目，嫲嫲放心，今日我必胜。”嫲嫲听到我的话，笑的更是灿烂，厚厚脂粉掩盖下的眼纹也是欢乐地跳脱出来。
秦淮河两岸人声鼎沸，不少人凑过来看今天游河的花娘子。我坐在画舫内，轻抚琴弦，柔声唱着：“君何在，望穿秋水等君来；君可知，似水柔情笑我痴；君莫愁，与我一醉解烦忧……”我的琴音和歌声传到岸上，引来不少男子的嬉笑，打趣着让我出画舫一睹真容。我也不恼，毕竟见过了那么多浪荡好色的男子，这些挑逗行为实在太过平常。我站在船头，美人扇遮面，表现出娇羞之色。岸上起哄声更甚，无数花朵砸向画舫。花娘子游河惯例，得花多者表明喜爱追捧者甚。看到快铺满船头的花朵，我方慢慢取下遮面的美人扇，对着岸上众人盈盈一拜，权作还礼。可能是我今天装扮太过清丽，与所吟歌者情趣相去甚远，反而是引得无数男子春心荡漾，都在调戏我，说片刻之后便去趣味阁寻我。我眉眼含春向岸上众人看去，果然呢，男人好色皆是如此。
画舫悠悠地行着，快行至小石桥，一阵敲锣声响起。岸上的嘈杂声、嬉笑声戛然而止，拥挤的小石桥瞬间让出一个两人宽通道。只见一个头戴官帽，身着官服，骑着高头大马的男子在一队小吏的引领下缓缓行过小石桥。我心神被来人吸引了去，本来还有些卖弄风情的我顿时有些手足无措、惴惴不安。
马上男子看到岸边围观的众人，再往河里眺望，无数彩色画舫在河里静静地漂着。而我所在的画舫犹独立花丛的淡色雅兰，着实引人关注。我站在画舫上，触碰到男子投来的目光，瞬间别过了头。没想是他，原来他真的高中回来了。
03 宴请
我依在窗边，摇着美人扇，看着外面的人来人往，阁里也是人声鼎沸。一大早员外家李二公子早就差人来传话，让我今日不要再接待其他客人，好生休息打扮，晚间会带朋友来玩乐。小厮离开时，随手扔下准备好的二十两白银，让嫲嫲去买办些好酒好菜，直乐的嫲嫲点头哈腰。李二公子才能不如大公子，受宠不如小公子，但慑于李员外威严，心有不愤却不能在家中表现一二，却也因此成了我屋中常客，在我这寻得一些慰籍。想着，我不由得笑笑。平时这李二公子虽出手阔绰，却也不如今日这般豪气，竟不知他今日是要邀请谁。
我在房里调试着古琴，嫲嫲急急忙忙地推开门，满脸笑意地对我说：“嫋嫋，嫋嫋，快些准备，李二公子已经带人来了，正往毓秀厅去呢。”听到嫲嫲的话，我便将手里的古琴交由画儿抱着，再打量打量镜中的自己：明艳动人，暗自点点头。随着嫲嫲而去。走在廊上，嫲嫲看我头上仅斜插着一只普通翠绿玉钗，便将自己头上明晃晃的金玉簪取下，别到我发里。对我说：“你先簪着，完事了再还我。我看今日李二公子请的人有些来历，作陪的都是些乡绅公子，咱们可不能丢了李二公子的脸儿。嫋嫋，你可是得好好表现了，李二公子说了今天要是高兴，回头多多赏你。”我笑着应道：“知道了，嫲嫲。”
进到厅里，早已是欢歌笑语。只见各色酒菜早已上齐，姐妹们娇嗔着半靠在公子哥怀里说笑。李二公子见我进来，连忙推开怀里的姑娘，冲我招招手。“嫋嫋来的可是有些迟了，难道是想等着本公子去房里抱你吗？”李二公子拉过我的手，一把将我拉进怀里，抬起我的下巴，笑着问。“李公子可真会说笑，嫋嫋来迟了不都是因为想装扮的更好看些吗，总不能丢了您的份儿吧。”我一边说着，一边轻捶着他的胸口。听到我的话，李二公子哈哈大笑起来：“不错，不错，今日装扮的可比前几日游河好看多了，美艳动人，这才是本公子喜欢的。前几日你那个青豆芽似的扮相，像个什么话，也就那些没见过世面的穷秀才、酸书生才喜欢。”在座的公子们听到李二公子的话，都是笑了，不怀好意地打量着我。我不好分辩，只能端起一杯酒媚笑着喂他喝下。
不知为何，等了许久也没等到李二公子要请的人。渐渐的，氛围开始变得有些紧张，我们也战战兢兢的不敢说话。李二公子脸色越发阴沉，“啪”地一声将酒杯摔在地上。“何勉算个什么东西，不过就是回来当了个县令，便忘了当初母子在我家讨生活的时候了。本公子邀请他来玩乐竟敢不来，连个小厮都不打发来。如此瞧不起本公子，也不打量打量本公子的表姑夫是什么人。”大家听到李二公子的话立马脸色大变，众人皆是奋力讨好，让李二公子莫要见怪，毕竟何县令刚刚回乡上任，想必事多繁杂，况且官吏之人来此烟花之地却是不妥。我却是没有作声，回味着李二公子方才的话。暗自惊叹：没想到，李二公子今天邀请的人竟然是他。
众人拍须溜马、不断劝解，终是让李二公子不再计较。李二公子见我只是发着呆，以为是被刚才的怒气吓着，便一手将我腰搂住，顺势捏了一把，另一手将满满一杯酒给我灌下。看我不留神被呛到咳嗽，“哈哈”大笑起来。对众人说：“你们自己寻乐子吧，我要陪我的美人去了。”说吧，抱起我向我的房间走去，只留下身后一阵哄笑。
05 奔丧
自那日之后，许久不见李二公子再来雅趣阁。无意间听其他客人说起，方知原来那日后他便被李员外禁了足，不许出门半步。具体原因大概我也能猜到：大众广庭之下编排朝廷官员，还明目张胆邀请朝廷官员游戏烟花之地。要是被有心人记下，保不得日后再被攀扯出来。至于李二公子口中所说的表姑夫，我也略有所耳闻，据说是京里某个大员。不过，这些事本不是、也不该是我一个风花之所的女子打听的。日子就这么日复一日的过着，我迎来送往了一波又一波的客人，即使身心疲惫也不能逃脱。
一日，嫲嫲来传消息，说我母亲去了。我描眉的手一抖，可惜了这好眉色，竟是画歪了。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良久，只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
同嫲嫲告了两日假，带着画儿回原家奔丧。刚到院门，便听到里面传来的“呜呜”哭声，可能近乡情怯，心里有些紧张起来。画儿推开门，门里众人看到我的到来，先是震惊，紧接着便是一脸嫌弃。最先冲出来的是我的亲嫂子，将我拦住：“不知姑娘所来为何？”“嫂子，我想来看看娘，送娘最后一程……”我低声答道。只见对方“呸”地吐了一口口水，继续说道：“姑娘想必是走错了，我们穷人家可装不下姑娘这号人。姑娘哪里来回哪里去吧，您的身子，可是金贵着呢。”说完，拍了拍衣服，转身进了屋。我站着不动，眺望着屋里的棺材，想用力看清娘的面庞，可始终还是不能。哥哥似乎想迈步出来，却是被嫂子拉住，狠狠地瞪了一眼。不知不觉，眼泪便滴落下来：“娘，你是不是也还是在恨我呢？”
06 相遇
回去的路上，眼睛红红的，心里有些憋闷，我告诉画儿我想再走走。
不知不觉便沿着小路来到了一座破败的土屋前。屋里早已是蛛网遍布，可是那张破旧乌黑的小书桌还静静地躺在那里，似乎在低声重复着曾经的读书声。我站在屋前许久，画儿忍不住问我这是哪，我没有回答。突然，一个声音响起：“敢问姑娘，可是来过这里？”我惊地回头，不知何时身后站着一个身材修长，一身青衣，手拿折扇的男子。四目相对，我又惊又喜：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他。我连忙摇头，满脸羞红地说：“不，不，不，不曾来过。”对方笑了笑：“我还以为是家里没见过的远房亲戚寻到了旧处。”我不敢用直视他，见他要进屋里，我连忙侧身让过，生怕自己的衣裙弄脏了对方。“你要进来吗？”对方进了屋，回头看了看我问道。“不了，多谢，本是偶然至此。”不待对方回答，我便赶快逃离了。
画儿看我一脸绯红，轻身小跑，连忙追上来。“娘子，刚才那人好像是咱们那天游河看到的新上任的县太爷诶。娘子，你是认识吗？”“快回去吧。”我没回答画儿的问题，只是想赶快逃离。我在心里默默地想着画儿的问题：我认识吗？我怎么会不认识呢。
07 回忆
我本是穷苦人家女儿，7岁丧父，同母亲哥哥相依为命。母亲整日替人浆洗缝补，哥哥下地劳作，而我便采花售卖赚取微薄钱财。偶然一次机会，我采花来到两间土屋前，屋里朗朗的读书声吸引了我注意。透过门缝我看到屋里一个有些瘦弱的小青年坐在老旧的书桌钱，腰挺的笔直，摇着头背着书，样子十分认真。
从那天起，我偶尔便趁着采花的间隙来这屋前，透过门缝悄悄看里面的人儿读书，走的时候便悄悄地在墙角放一朵采摘的鲜花。时间一久，这所房子以及房子里的人便成为了我心底一个无人知晓的秘密。
10岁那年，哥哥说亲，相中了邻村一个女孩，可是媒婆说对方要求五两彩礼。因为，对方家儿子也快到说亲的年纪了。母亲和哥哥四处搜索着，一遍又一遍数着攒了许久的两吊钱，陷入了惆怅。
媒婆见母亲的为难，笑嘻嘻地递了个法子：“乡里的举人蔡老爷近来拜托我帮他寻一个女孩进府，你知道的，他们家是什么条件，那可是金山银山花不完啊。”母亲有些不明所以。媒婆继续说道：“你瞧你家女娃子，虽然瘦的跟豆芽似的，但模样倒是周正。我想蔡老爷见了肯定喜欢，这丫头进了府，过个一两年生下一儿半女，你们可算是举人老爷的外家亲戚了。”说完，媒婆还不住地笑，似乎是一个天大的美事。母亲听到媒婆的话，却是有些担忧：“那蔡老爷我听说，今年已过花甲了吧？”媒婆毫不在意，伸出一个手指在母亲眼前比划着：“蔡老爷说了，要是寻到合适的女孩，愿意给十两银子呢。你想想，五两银子给你家大小子说亲，还能剩下些好好办个喜事。说不定最后还能剩下点给他俩以后生小子用呢。”母亲终是被说动了心。
母亲支支吾吾告诉了我自己将被卖进蔡府的事，我并未怨恨，我太了解我们这个家的穷困和艰难了。可是，我为何还是那么伤心和不甘呢……
离家前两日，再次来到了那所小土屋，屋里依然朗朗读书声。我靠在墙角静静听着，眼泪不住地滑落。突然，读书声戛然而止，换来的是一声叹息。小青年说道：“娘，我决定明天就去李员外家做工，这样您也可以轻松一点。”听到小青年的话，一个略带沧桑的女人声音说道：“儿啊，你说什么话呢，你只需要好好读书，考取功名，其他的你不需要操心。”“娘，您不用劝我了。您就好好在家养一阵伤吧，赶考的事今年错过了，过几年再试也行，您的伤再不修养怕是会更加严重。”小青年似乎已经拿定了主意，无论女人怎么劝解都不松口。女人似乎着急了，哭着问：“儿啊，你跟娘说，是不是赶考需要钱，要多少钱，你跟娘说，娘来想办法。”小青年并没有答话，女人已经猜出大概，试探问道：“五两？”小青年还是没吱声。“十两？二十两？”女人的声音有些颤抖。小青年说道：“娘，你不用操心了。攒钱给你治伤要紧，其他的以后再说吧。”我听到小青年的话都有些心伤了，果然，银钱在任何时候都是好东西。可是，我又能如何呢？
08 帮助
我止住了回忆，往事总是不堪回首。
回到雅趣阁，嫲嫲并未好奇我为何会这么早返回。看到我，依然满脸堆笑，高兴地对我说：“蔡老爷刚派人来说，等你回来了接你过府去，没想到你后脚就回来了，这可真是巧。”说完，转身对画儿道：“快服侍你家娘子更衣装扮，我马上通知蔡府的人来接。”
蔡府的人来的很快，一顶四人抬的轿子，将我从侧门抬入了蔡府，直入蔡老爷所在的院子。我缓缓从轿中下来，见一个头发花白，有些瘦削和苍老的老头躺在摇椅上，连忙收拾好笑容，笑盈盈地说道：“老爷，奴家来了。”听到我的话，老头慢慢从摇椅上坐起，喝了一口参茶，对我说：“过来我瞧瞧，好像又明艳了不少啊，真是让老夫怜爱啊。”我上前去，搀扶起老头，顺势不小心倒在他怀里，风情万种地对他笑着。老人似乎顿时来了气力，手脚轻快地拉着我向屋里走去。
半夜。我看着躺在身边气息有些衰弱的老头，心里不由得有些担忧。悄悄地伸出手指试探鼻息。老人闭着眼突然开口道：“老夫还死不了。”拉住我的手说：“怎么，怕我死还是想我快点死啊？你心里的人如今回来了，还做了官，是不是想着去投怀送抱啊？”我立马谄笑：“老爷说什么笑呢，奴家只是怕老爷生猛过了头睡过去了。”边说边作势轻推他一下。老人却是冷笑：“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年我想花十两银子买你进府，可是你转身却将自己二十五两卖给了趣味阁。这倒不说，可是你也只交出十两给你母亲哥哥，剩下的十五两你是给了谁？”我避开老人的眼神。老人继续说道：“这乡里能瞒过我的事很少，一个原本准备做帮工的穷小子忽然得了十五两银子有了赶考的路资，这个事我一查还得出了不少原委。没想到啊，秦嫋嫋，你原来还是个痴情人啊。”说着说着，老人的手用力捏住我的下颚。“可惜啊，人家至今都不知道这银子的来历。你说你，卖了自己屈身青楼，又惹恼了母亲哥哥，最终还是让我先得了身子。这绕来绕去，你得了什么呢？”我不答话，只是下颚的痛感让我眼泪不停地在眼眶里打转。看我痛苦的表情，老人似乎是满意了，便放了手。继续说道：“别以为一朝升天，回乡做了官就顺顺当当，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而我这条地头蛇就得让他这龙顺当不了。如此，方能解我心头之气。”我不知他想做什么，但立马含泪笑道：“老爷何必与他人置气，这不像你说的我还是没飞出你的手掌心。你大人有大度，放过他吧。”老人阴笑般看着我，说道：“你又想帮他？”我连忙摇头：“老爷说的哪里话，奴家只是不想老爷操心。”显然对方并不相信我的话，继续说道：“你要帮他可以，那你留在我府上三天，把我伺候舒坦了我就放过他。”说完，一耳光将我扇倒在床上，两手不断在我身上掐出青紫的伤痕，伴随着的是老人恶魔般的笑声。
三天后，我颤颤巍巍地从蔡府走出来，脸色苍白。厚厚的衣裙将我身上的伤痕严实地遮盖起来。没有人知道我这几天经历了什么，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为他解除了什么危机。罢了，罢了……
09 消息
我为了恢复身上的伤修养了好几日，嫲嫲已经有些不耐烦，几番催促。
我挂牌当日李二公子便来了，抓起我的手上下打量。“嫲嫲说你病了，我瞧着果然是清瘦了不少。仔细说说，莫不是见本公子数日不来，思君心切不小心着了寒？”我不由得笑道：“可不是，奴家可是想了公子好些日子了，怎的今日才来？”说完，用嘴含了一角桂花糕递到李二公子嘴边，他笑着将我的唇一同含住。良久，方放过我，继续说道：“还不是因为上回的事被我家老爷子责骂，拘禁在家里。说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白费了银子。可我还是瞧不上那个何勉，不就是考取了个功名，当了个县官，现在大家都巴结的跟个什么样。”我连忙将手指抵在他唇上，轻声说：“公子慎言。”他一口含住我的手指，囫囵地说：“好，慎言。”
李二公子在我跟前虽诸多抱怨，但心情似乎仍是很不错。我不由得好奇：“公子今日心情似乎不错，可是有什么喜事？”李二公子搂着我吃着瓜果，不时喂我一口。说道：“你还没听说吧，咱们何县令监管的河道筑堤一事出了问题，现在上面正派人来详查呢。你可知来的人是谁？正是我表姑夫。我表姑表姑夫向来对我不错，看我这次不好好跟我表姑夫说道说道。”我向来不关心政务法度，听李二公子这么说，不免担忧起来。不知道，这件事和蔡老爷所说的使绊是不是一件事。可是，蔡老爷不是已经答应我放过他了吗？
10 信引
最近几日来往宾客都在讨论京里大员下访一事，李二公子也是好些日子没来，想必也是忙着鞍前马后伺候他那位表姑夫吧。我在房里百无聊赖，擦拭着我的琴。思绪飘飞回想到了曾经学琴的日子。
那是刚来雅趣阁一个月，那时我才将将十一岁。嫲嫲围着我转悠，一会看看我的手，一会儿让我转一圈。最后，笑笑说：“你这身段不错，手指也纤长。今儿个开始你就跟着阁里其他小丫头一起学琴乐歌舞吧。但是，你要记住，我可是花了二十五两高价买了你，你也说过一年内要给我翻倍，所以你自个儿思索吧，要是三个月我看不到成效，那么休怪嫲嫲我狠心。”那三个月，我几乎是拼命般地学艺，好在似乎有些天赋，很快便有小成。而这古琴，也是第一次登台表演嫲嫲见我受众人追捧后，放我屋里给我使的。
那些往事仿佛已经沉在记忆深处许久，可是，也不过短短两三年而已啊。画儿不知何时来的，立在门边，表情有些迟疑，似乎在考虑要不要说什么话。我问她是有什么话要传吗，她犹豫一下递给我一封信。我展开，只见上面写着：盼见，午后，旧屋。落款：勉。
我顿时犹如遭了雷击，浑身颤抖。着急问画儿：“怎么回事？谁给你的？”画儿支支吾吾地说：“我去给娘子买胭脂的时候，被一个小孩拦住塞给我的，让我转给娘子。我本来想不搭理的，可是……可是……那小孩将信塞给我，还往我怀里扔了二钱银子便跑了……”画儿声音越说越小，后面说了些什么我也没细听。因为，短短几个字已经在我心里掀起巨浪。原来，他一直是知道我的？
11 相见
我一直在房里装扮，左右都不大满意，直到午时才堪堪妥当，出了门。我并未让画儿跟上，嫲嫲问我何去，我只说去坟前看看父母。
来到土屋前，我在院外踟蹰不敢进去。屋里人似乎察觉到了我，走了出来，看着我并未厚施粉黛，对我轻声说：“嫋嫋还是这样装束好看。”“你知道我？”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我还是有些惊讶。他没有回到我的问题，只是继续说道：“曾经，我在这屋里日夜苦读，只为了有朝一日考取功名。都说，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可是那样清贫孤寂的日子实在太难熬了。在我觉得自己快要熬不过去的时候，有一天我在墙角发现了一朵鲜花。”他看着我，笑的有些温暖，笑的让我有些笑迷。他继续说道：“我原以为是谁路过游玩不小心扔下的，可是后来好一阵我都时不时地在墙角发现各色花朵，我便留了意。直到有一天，终于发现了在墙角偷听我读书的你。当时我并未出面阻止，因为有人欣赏和陪伴的感觉真好。”我看着他，心里的酸楚止不住地往外翻涌：原来他知道我的存在。“后来，在我准备放弃赶考的时候，我在墙边发现了破布袋里的十五两银子，而又有很长些日子没见你来，我便知道这银子是你给我的。”我哭着点点头。他擦了擦我的眼泪，静静地陪着我。多年的隐忍和委屈似乎伴着这场哭泣烟消云散，我平复了心情，笑着问他：“你今日约我出来，想必是有什么事吧？”他似乎有些为难，我反握住他的双手，含情脉脉地说：“你告诉我，是不是我能帮你？”他别开头，似乎在挣扎。然后看着我说：“我的确需要你的帮忙，我现在被京里来的上司调查，手里有点小把柄落在了他的手里。经过我多方打听，才知道对方就一个爱好：女人。所以……所以……”我示意他不用说了，凄然一笑，说道：“我去。”我在心里嘲笑自己，我不就是干这行的吗，这不帮他的同时，发挥出自己价值了吗。他十分激动，一把抱住我不断说着“谢谢”。感受到他怀里的温度，我觉得似乎也值了。
分别前，他让我把那封信交于他，因为他的身份不好让人知道我们相识的关系。我没有说什么，只要他好不就行了，不是吗？
12 屈辱
那天，我精心打扮后被轿子接引，送进了一所别苑，送上了一个大腹便便的老头床上。一口京音，不用猜这人就是他们所说的京里来的大员。那晚我极力讨好，被老头一遍又一遍折腾。最终，还被反绑在床上，被老头用火热的烛蜡灼烫，用鞭子抽打，用小刀划割……
当我被疼痛感叫醒，听到的却是让我心碎的声音。“大人，不知这个礼物您还喜欢吗？”“大人，听说这女人功夫了得，要不要多留几日再玩耍玩耍？”“大人，这不过就是个玩意儿，您要想要下关官便叫人赎了来送您府上。”“大人，这两年多亏您暗中相助，不知下官说的求娶令千金一事可否同意？”“大人……”“大人……”身痛不如心痛。
一句句“大人”就如烛蜡浇在我心上。到头来，痴傻的不过一个我，一厢情愿的也不过一个我。罢了，罢了，世道凉薄，真情蹉跎，休与人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