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固的叹息 ——明十三陵之定陵地宫游记

      从来就只对历史选择性遗忘似的，总是将年代像啃过的苹果核一样随手抛出，而口中拼命嚼着些过往的故事。曾经十分渴望做个考古学家，后来最终没能实现，但是这份不安生的好奇心总是伴着我。

      之前曾去过十三陵，是那种一天50元先长城后十三陵，接着踩商店的形式，纯粹只是“到此一游”的心理安慰，这次却全不同了。

      先到长陵，明成祖永乐皇帝朱棣和徐皇后的合葬墓，祾恩门、祾恩殿、棂星门、五供、方城、明楼、宝顶。也许是先读了书本介绍的缘故，看只为了验证它们的存在，就那么打个招呼然后擦身而过。

      直到踩着楼梯走下定陵的地宫，心里才有一种莫名的激动。地宫深达27米，整个建料都是砖石，可以说是地下的无梁殿，礼制上仿明堂的“九重法官制”，分为前中后左右5个殿堂。所走通道并非灯火灿烂，只在楼梯拐弯处等待着几束灯光，渐渐的，眼前的色彩已经不受到自然光干扰，平静而肃穆地展示着悠悠的历史。

      通道尽头到达的是地宫的左配殿，其中没有任何陈设，只保存了空荡荡的棺床，灰黑色渗入了每个角落，虽然身旁熙熙攘攘，却在恍惚中觉得自己仿佛手握满是冰块的玻璃杯，触摸到了丝丝凉意，并非敬畏这墓葬功能，而是一种对死亡无端的崇敬。随后进入了中殿，各殿由七扇汉白玉门连接，在门的正面雕刻有乳状门钉和衔环兽首，门背面与之对应的地方有一个突起部分，关门以后，自来石就承托在这里。

      走入中殿顿觉视野开阔了不少。据记载，万历皇帝朱翊钧因为自己的陵寝建得很满意，在地宫中举行了盛大的宴会。在自己死后之所纵情一番，莫不是对死亡极大的嘲讽，也并非每个人都有此机会体验。中殿里陈列有三个汉白玉宝座，其样式与真正宝座无二，原来宝座的陈列呈“品”字型，后来为了方便游人参观，才改变成现在这样一列排开。汉白玉宝座并不是完全用玻璃隔开，宝座上的龙头，凤头由于游人摸已经发黑。在地宫里曾有青花云龙大瓷缸，这个缸中原来成有香油，里面放有灯芯，被称为长明灯，但是由于关门后地宫缺氧，长明灯终究没能长明，和曾经回旋于地宫中宴会上的欢歌笑语一同散落在过去了。忽然觉得陵墓的悲哀，无论是永远被尘封，还是等待被开启示人，作为建筑的陵墓只能守着一份生与死的契约，即使在充分发挥功用的辉煌时刻，所伴随的是永世的宁静。一旦被打扰，虽能赢来无数生者的人气，但是自身固守的执著又被打破，其实也是个不可避免的凄凉。

      继续走入的是后殿，这是地宫中最大的一个殿，地面上铺设的是磨光的花斑石，又一座白石相变的棺床，上岸放有万历皇帝朱翊钧和孝端，孝靖两位皇后的棺椁，还有装随葬品的26个木箱。按照规制，后殿只应按方皇帝棺椁，而定陵地宫中的特殊方向也引起过专家们的无限推测，在此并不必过多提到，只是想到曾经千万种的机缘巧合才能造就今日的结果，也许只是当初不经意的决定和动作成为今日难解的谜案。

      走出地宫，在逐渐体会到室外有温度的光线后，才能精心再细细体味它带给我的感动。不得不承认历史无尽的魅力，后人得知的永远不是最原始最真实的事件，至多也只能无限趋向于真相，越是如此，越使人为之着迷，想拨开层层时间的阻碍去探个究竟。

      也许这中间的过往情景在不能重演，只静静凝固着，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