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读诗∣享受生命里的那一份感恩与恬静

五谷丰登

昨天，听到了一首诗的吟诵，刚听一遍，这颗心就醉了！忍不住，反复跟着吟了好多遍：“丰年多黍多稌，亦有高廪，万亿及秭。为酒为醴，烝畀祖妣。以洽百礼，降福孔皆。”这是出自《诗经·周颂·臣工之什》的一首诗，题目就叫《丰年》。

初看这文字，很简单，讲的也就是丰收了，有很多的黍稻，又有很高的米仓来储存，这米仓的数量有万亿乃至亿亿之多，数也数不清。于是用这些粮食酿了一些甘甜的美酒，敬献给先祖，并配合着各种礼节来祭祀，感谢上天、感谢先祖降沐这么大的恩惠给我们，让我们每个人都有福临受到了。

简单的文字，却被吟诵及背景音乐中的钟、鼓、磬给复活了生命，祥和、大气、辽远、欢庆的氛围一下子扑面而来，忽然眼前好像展现出一幅图景：古老的华夏大地上，到处都是高高的米仓，密密麻麻，而人们都聚集在一个地方，正装肃穆，对着先祖的灵位、对着上天，虔诚地祭祀着。各种礼器、各种礼节，烘托出一份浓浓的庄严，里面主祭的一个人，正目光深邃地望着天，口中动情地念着一些词，有韵律、很好听，但我听不懂。

过了两千多年，这些人、这些粮食、这些米仓、这些美酒都消失在时间的长河里，但那个人那个时候口中念的词，却流传了下来，被我再次听到了，这也就是《丰年》。细细的一条纽带，横亘千年与千里，让那个时候那一群人内心满满的感动，流入了我的心头，暖暖的、甜甜的，充实而不可以已！仿佛，我就是主祭的那个人；仿佛，现在就是丰年，满眼都是密密麻麻的米仓。

记得曾经好像听谁说过，中华民族不是一个宗教民族，而是一个懂得感恩的民族，所以发展出来的，不是“神道”，而是“人道”。在这首诗中，我感受到的，也正是一份浓浓的满足、感恩与祥和。到今天，没有了那人、那物，但那一份很厚的情，却依托文字又活了过来，让当下的这颗心啊，如痴如醉！

对《诗经》中《颂》的这一部分诗，之前觉得文字很拗，没有十五国风来得美，但这一篇《丰年》却打破了我的偏见。《毛诗序》言：“颂者，美盛德之形容，以其成功告于神明者也。”讲的是《颂》这一部分诗，称美的不是神明，而是人的一种盛德，并对神明，把自己所做的成功之事虔诚地加以禀报。

当我翻开《颂》的一些诗篇，心灵受到了极大的洗涤、也得到了极大的印证：里面那对先祖盛德的称誉及作为子孙对此虔诚的继承之心，真让我感动！比如《诗经·周颂·清庙之什》中的这一首《维天之命》：“维天之命，于穆不已。於乎不显，文王之德之纯。假以溢我，我其收之。骏惠我文王，曾孙笃之！”

这是周文王的后人祭祀文王的诗，讲的是：啊，上天之道，深远邃穆之极呀！赞叹啊，文王之德也纯乎不已，如天道一般无所不泽，大大地充溢在我们的心里，我们也庄重地接收了。作为文王的后代子孙，我们要好好地发扬文王之德，在自己的生命中，切实地实践出来！短短的诗句，但文王的修养之高，却淋漓尽致地呈现出来了。没有天人的对立，没有对神秘的崇拜，而回归到具体的人身上，流露的是满满的对文王的感恩、崇敬、传承和践行之心。细细品味进去，不禁震撼非常！

还有同在《清庙之什》中的这一首《昊天有成命》：“昊天有成命，二后受之。成王不敢康，夙夜基命宥密。於缉熙！单厥心，肆其靖之。”诗篇很短，但也很感人！这是祭祀周成王的诗，成王是文王的孙子、武王的儿子。诗中说，上天有明命，文王、武王敬受之。到了成王的时候，也不敢松逸，朝朝暮暮本着上天的明命，而深宏静密地做事，持续着那一份光明之德，殚尽衷心，使得这天下的老百姓都能终享太平。

一个帝王，想的不是自己的权力，而是先祖的盛德，以及自己的担当，日日夜夜，都没有失此初心，尽其一生，守稳本分。霍韬晦老师说，中国的王道，首先最重要的不是权，而是德。这德，依我的理解，可能不是现在常说的“道德”中的“德”，而是一种把天德融摄进来的人德，是具有超越性的信仰，但这一份超越性，已经内化在人的生命中了，成为一种光芒、一种温暖、一种大气，让人活得挺拔而庄严！

从《丰年》对先祖、对上天的感恩，到《维天之命》与《昊天有成命》的更彰显出人德的可贵，一份浓浓的爱，已突破了崇拜、突破了对立，而洋溢在天地之间，充实在人的心里面。我们中华民族的先祖，原来已经睿智到这一个程度！整个生命，已经呈现出了一份金灿灿的圆熟了。这两天读诗，真的就像是在“谈恋爱”，生命中更少了一些不安与躁动，而更多了一份恬静，甘甜得心头感到有些淡淡的薄荷的清香。在己亥的年头，与有缘的你，一起来分享这一份来自千年之前的情的润养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