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月之夜】番外：樱花、剑与童年

少年伸手推出一圈清秀的剑意，簌簌的微风拂落身旁树上盛放的樱花。

另一个少年就站在树下快活地拍着手，眼底闪亮地看着他的哥哥。

“这招好酷啊！我也要学！”他冲上去摇少年的袖子。

余铮拍了拍弟弟的头，正要微笑着答话，突然看到远方一个影子。他眯起眼睛，向前走了几步，那个满脸阴沉的中年男子映入眼帘。这个人刚刚一直用这样的眼神注视着他们，只是他没有走出来，余铮就假装没有看到；但现在他迎着自己走来，他就不得不提神，将余朔护在身后。余朔不解地从余铮背后探出头，余铮把剑扔在地上，在身后紧紧攥住弟弟的手腕。

“你不在家里好好待着，一天到晚总往这里跑什么？”他以父亲训斥儿子的语气对余铮严厉地开口。

“我已经十一岁了，不想再像以前一样对你言听计从。”余铮毫不客气地出言反击。

啪的一声，余笑一巴掌打在余铮脸上。他的脸飞快地红肿了，但他只是咬着牙关，一声不吭地携着余朔向后退去。“哥哥……”余朔在背后小声地叫余铮，他从余铮背后探头，看到那个面色阴沉的中年男人恶狠狠地看着自己，连忙缩头回去。

“你跟我走。”余笑用力抓住余铮的胳膊，硬是将他拖离这棵樱花树。十一岁的余铮还没有反抗父亲的力量，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嚎啕大哭的向自己伸出手的余朔离自己越来越远，而他在父亲胳臂间挣扎，拿一个靠智谋而非力量在家族中独步的人没有任何办法。他根本不敢去想象回家后他将面对的是怎样的惩罚，但父亲的那一套自己早已领教个遍了，还能有什么新鲜。他越是这样，自己就越是讨厌他，天知道自己有多羡慕余朔和他的家。

“你在这里待着，不许出来。”余笑把他扔进一片漆黑的狭小的空间。余铮后背着地，狠狠地摔在光滑冰冷的地板上。他头晕目眩，过了很长时间才挣扎着坐起来。唯一的校门早被余笑甩手合上，微弱的光从天花板上的窗中渗出，近乎不见，整个房间就是一个漆黑而封闭的空间，他一个人沉思良久，在身上摸索着，从靠近胸口的地方摸出一块圆形的玉来，很温暖，常年靠近自己的体温，让他不再浑身发抖。这块玉他从小佩到大，已忘记是母亲所赠还是父亲所赠，也没有什么极其特殊的含义，不过随身已久，因而总能令他安心。几年之后他将这枚玉送给一个叫素莹的女孩，那个自小生活清贫的女孩子笑嘻嘻地握着玉，说这玉可真漂亮，又温和，你肯定是戴了很久啦，真的舍得送给我吗？

他突然扑在那钢铁的大门上，用力捶打着门，直到精疲力竭、呼吸沉重、手上伴着血淋淋的痛。夜里有仆人给他送来饭菜，他沉默地坐在墙角，待那人走进，突然跃起打翻盘子，挥开他，不要命地向门外奔跑。月色里他向着远方狂奔，那个落花的院子，那条飒飒剑意的小路，那个总微笑着敞开家门的温柔女子和他自己的弟弟……他归心似箭，仿佛那里才是自己的家。

“我就知道你不会乖乖地待在家里。”他迎风撞上一个阴翳的声音，整颗心脏都冷了下去。

他在余笑逼近时一点一点后退，直到他觉得合适的领域，而后拉开拳势。余笑看他以余渊相授的手法相对，心中更是嫌恶，站在自己面前的仿佛不是儿子，而是数十年前意气风发的率着雏星的少年余渊。就在空旷而泥泞的乡间土路上，父子持拳相对，少年面带怒容，年长的人只皱着眉，眼底全是不可置信的喃喃。两个人的身影很快碰撞在一起，风声在耳边狂野地掠过，他根本没有任何力气去搏斗，却仍坚强地立在摇摇欲坠的身形，一步一步向前走去。余笑也跌在地上，衣服上尽是灰尘，没有再站起阻拦。日出，月西沉，旦色通红，云霞连绵，他的剪影在光辉中摇晃着，终于触及那庭院的围栏，再也支撑不住，倒下。一觉醒来的余朔从房中奔出，摇晃着哥哥的胳膊，大声地呼唤他的名字。他摇摇头，闭上眼睛，声音里满是疲惫：

“嘘，别出声，我只是累了……让我……睡一会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