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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斯语课》- 记忆中的名字

2022-03-19  本文已影响0人  一川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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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二战和犹太人苦难的电影有许多脍炙人口的作品, 这部《波斯语课》似乎没获得什么奖项,也未引起什么轰动效应,然而一百二十多分钟观影之后,它深深打动了我,让我心情久久不能平复:人性多面,善恶相对,美好与丑陋共存,“偷生之怯“是罪吗?”平庸之恶“就不是恶吗?

《波斯语课》是瓦蒂姆佩尔曼指导的战争剧情片, 拉斯艾丁格、纳威尔佩雷兹毕斯卡亚特主演。2020年2分月22日在德国柏林电影节上映,2021年3月19日在中国内地上映。

电影改编自沃夫冈柯尔海斯受到真实事件启发所著的短片小说。讲述了二战时期逃亡的年轻比利时犹太人吉尔斯被逮捕,为求活命,他假称自己是波斯人,暂时逃避了被枪毙。他被送至德国一个集中营的军官科赫处,奉命教授科赫波斯语,二人之间产生了不同寻常的故事。

影片开始,雾气弥漫的林中小路上,一个步履蹒跚的人冲我们走来, 光线在他身后,模糊了他的脸。阴郁的画面,压抑的背景音乐,以及踉跄的身影无不营造了一种说不出的恐惧和绝望。

而后的镜头呈现了一幅甚至可以说是绝美的画面: 橘红色的火焰在缓缓燃烧,跃动的火苗温柔地吞噬着一页页写着字的纸,写着一个个名字的纸。火苗吻过,发黄的层层交叠的纸渐渐烧焦变黑,丝丝纹理清晰可见,仿佛盛开的黑色玫瑰,说不出的诡异与凄美。这画面久久留在了我的记忆中。那些名字在火光中变亮、交焦、消散、不复存在。它们的主人发生了什么…….。

被逮到侥幸偷生的吉尔斯和德国军官科赫的第一次见面气氛格外紧张、剑拔弩张。强装镇定的吉尔斯谎称自己是波斯人,并拿出了逃亡途中用食物换来的一本有关波斯神话的书作为凭证。书页的签名中他叫雷扎。而他学会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波斯语单词“爸爸“在这里也成了他的”救命稻草“。接下来的对峙中,他不得不临时编造了些“波斯语”,以期能保住自己性命。 军官半信半疑,暂时留下了他的性命,同时威胁他说”最痛恨说谎的人“。如若让他知道吉尔斯在说谎,就会立即枪毙他。无论基督教还是犹太教义中”说谎“和”偷窃“都是一种罪恶。为了活命,吉尔斯撒了弥天大谎, 同时他还”偷窃“了别人的名字和身份。

自此吉尔斯被逼无奈走上了创造一门“波斯语”的路。为了一个谎言,不得不继续编织更多的谎言。不幸的是一旦这个谎言的链条上出现一处破绽,后果就是死路一条。语言在这里被赋予了某种独特的象征意义。创造单词不是最难的,最难的是要记住自己随口而出、毫无章法的那些单词,并赋予它们实际的意义。影片没有把吉尔斯塑造成英雄,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为了活命而苟且偷生。在这条路上,吉尔斯由最初的胆战心惊、手忙脚乱到后来的“胸有成竹” 数次游走在生死一线间。集中营的人一批批来、又一批批地离去,吉尔斯创造性地用他们的名字创造着自己的“波斯语”词汇。每个人都代表或对应着某一个单词:饥饿、工作、希望…….。在集中营极度恐惧压抑的环境中,甚至在他濒临死亡之际, 吉尔斯嘴里还喃喃自语着,用这些假单词、语句表达着那一丝对生的向往 “妈妈,我想回家了”。 而这也让赶来的军官终于相信了他“波斯人”的身份,从而再次挽救了他的性命。人之将死其言也“真”!真和假已经密不可分了, “波斯语”已成为了吉尔斯的“生命之语”, 成为了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影片中另一个着力描绘的与吉尔斯对应的人物是德国军官科赫,他自律、有计划性、学习能力极强。他严酷、整洁,无法忍受助理写得凌乱不堪的花名册。他看似位高权重,实则只是负责厨房餐厅之职的文职。他对集中营中的人凶狠狡诈刻薄。在与吉尔斯上课的过程中,在吉尔斯取得他的信任后,他将吉尔斯当成了苦闷中“倾诉”的对象,某种意义上的不同寻常的“朋友”。他数次救了吉尔斯,甚至最终在战败逃离前带着他离开了集中营, 给了他生的希望。因为家境贫苦饥饿选择做厨师;因为看到街上纳粹军人的“快乐样子”,所以参军;因为战后想要去德黑兰寻找弟弟,所以学习波斯语……. 。在凶残军人背后我们看到了一个人的多面:自负的厨师,担忧亲人的兄长,疯狂学习的好学生……。就像科赫所说:“我没有杀过人”。 但吉尔斯的回答掷地有声“也许你没有,但你和他们站在一起,每天都在为杀人犯准备晚餐”。

犹太裔政治思想家汉娜·阿伦特在战后首次提出了著名的“平庸之恶”的概念。罪恶分两种: 一种是极权主义统治者本身的“极端之恶”;第二种是被统治者或参与者的“平庸之恶”。军人的天职是执行命令。集中营中的军官、士兵们也有自己的感情、喜好,作为人的一面的生活。 然而同时他们也在麻木不仁不折不扣地执行着枪杀、殴打、摧残犹太人的命令,这种体制下貌似每个人都可以说服自己我没有作恶,我不是恶人。 “平庸之恶”难道就不是恶吗?就是可以宽恕的吗?

影片中有许多地方运用了对比的手法:穷凶极恶的科赫疯狂殴打吉尔斯和站在窗前用自以为的波斯语柔情朗读自己处女诗作的科赫,是同一个人;当“幸运的”吉尔斯在温暖厨房轻松处理食材,厨房女监工在身后悠闲溜达时, 在士兵虎视眈眈注目下的犹太人在采石场辛苦抡锤砸石头,在同一时刻。集中营中的餐会舞会歌舞升平,而吉尔斯在遭暴打后濒临死亡;人声嘈杂喧闹的营房挤满了犹大人,对照之后空无一人的房间,仅留吉尔斯一人孤寂地坐在光板木床上。导演没有任何夸张的渲染,只是平铺直叙地用镜头将一幕幕场景展现在我们眼前,甚至刻意避免使用血腥刺激的镜头。那种浸入骨髓的阴冷和绝望弥漫在四周,包裹着令人透不过气来。

大溃败前夜,明知第二天犯人转移是死路一条,明知科赫已为他安排好退路,吉尔斯和一位意大利少年换了衣服。 站在营房内的窗前,月光皎皎,从高处倾洒进窗棂,清冷的月光照在他身上,映照着他平静又决然的脸,直至天色渐明,直至晨光初现,他毅然决然地走在了转移的队伍中。他想用自己的生命救少年,他又何尝不是厌倦了这种背负谎言、每天看着死亡在身边发生而心怀偷生愧疚、如惊弓之鸟般的生活。生的渴望和死的解脱,也许终究是后者占了上风。

幸运的吉尔斯没有死。 集中营中的档案花名册已经被销毁殆尽,似乎这里的一切没有发生过。面对盟军官员询问的目光, 他喃喃念出了一个个名字,那些他创造出来的所谓波斯语单词的背后,一个个曾活生生出现在他面前但已离去的人的名字。2840个单词,2840个生命,记忆中的名字,因他为偷生而创造出来的“波斯语”留存了下来,被记载了下来。

不禁想起了报道中曾经看到过,一些劫后余生的犹太人穷其一生“追杀”那些战争罪犯,除了伏法的罪大恶极之人,还有许多曾经的看守、管理员。 这些人的名字想必也深刻在了他们的心底不可磨灭, 不灭不休。

生与死、善与恶,人性的复杂是永恒的话题。“平庸之恶”亦是恶,“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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