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12岁的洋娃娃

芭比娃娃总是好看到美艳。 肤色、五官、身材、服饰……属于她们的每个部分都有着恰到好处的精致。通常她们会被安置在精美的礼盒里，而后在擦得干净透亮的玻璃橱柜后，等待着新主人来牵手。

而你不是。

你不是那种小巧精致的芭比，你起码有半米高。你没有白皙的肤色，看起来黝黑，像来自东南亚。你有一头齐肩的短发，有几缕已经毛燥了。

你并不是在橱柜里等着被选的公主。你只是被前主人丢弃在了脏腻的水沟附近，然后，被一个37岁的女人发现了。

她看到你的第一眼，就想到了即将和自己重聚的女儿。六年没见的女儿，一定会喜欢。

重聚的期待和喜悦，让她有耐心仔细将你清洗干净。拥有小麦色皮肤的你，带着浅浅微笑，一只眼睛有点失灵，平躺着不能自动闭着。你的衣服有点旧了，却还是得体好看。

你在二楼木板床上闻了多少天的油烟味了？你一定感受到我发现你时的喜悦了吧？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那么大个的洋娃娃，就像真的小妹妹一样。

在外婆家也有人偶玩，那是姨妈、姨父从就职的玩具厂里带回老家的，每一个都很小。完全不能和你相比。

（2）

每天，父母的小饭馆都会有两个生意高峰――中午和晚上的下班时间。到来的第一个晚上，到了附近工厂的下班时间，店里忙了起来。母亲负责在外招待顾客、配菜切菜上菜，父亲负责掂锅炒菜。

下午初见时我的局促羞涩，在晚上就变成了随遇而安。我很快就自然地叫起了“爸爸、妈妈”，心里一有想法就对父母叽里呱啦起来。包括对你的好奇，问了多次你之前的际遇。母亲如实告知在哪里发现了你。我并不嫌弃，反而如获珍宝。被遗弃是悲剧，被悲剧色彩渲染的你，就像一个有故事的天使，来到了我家里。

对于我的到来，母亲的欣喜表现在很多方面。她操心起我的吃穿用度。为我准备了新的洗脸毛巾。让我早点睡觉休息。而你，就是母亲为了迎接我准备的最大惊喜。

（3）

会被扔掉的洋娃娃，是被嫌弃的洋娃娃。被嫌弃的洋娃娃，总不如放置在橱窗里售卖的那些漂亮、优雅，却是我12岁的洋娃娃。在我的心里，尤为特别。

就像小学毕业的那个暑假，我离开了乡镇，第一次坐火车，第一次离开四川，第一次编辑手机短信，第一次感受南方夏末舒爽的晚风……这一切的经历都是那么地新鲜。

让我过去12年的人生，从一个狭小口一下子冲进了洋洋大道。

这里车水马龙、工厂林立、陌生人层出不穷，小小的我显得更小了。然而，在租下来的铺面里、在低矮的天花板下，在母亲的眼里，我却又大得她都不敢认了。

幸好，一个洋娃娃一下子模糊了六年的间隔，拉进了我与母亲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