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世界大战 | 福州-厦门
我很荣幸,作为一个幸存者。
我读过历史书,模糊的知道些有关前两次世界大战的动静。那是人类进程里两个了不起的动作,激发了这个世界。使我今天出生、成长的这个世界,平静宽容。
如果有第三次世界大战,我希望能放进我的生命里。它会远离炮火血液,我定义它为“守住内心的火焰”。
电影里说,心是很容易受伤的,它会软弱,会害怕,你要不断鼓励它,相信它。或许它不能解决麻烦,但是它会给你去面对的勇气。最后,All is well 也说不定吧。
大年初二,我赶上了去福州的火车,为赴一场约。
我向来是骄傲的,不容许谎言,宁可忍受孤独,也做不到貌合神离。这使我很难成就一个“朋友”。我被自己那套规则禁锢的密不透风,很不可爱。
这个,会让我在今天的世界里很难快乐。我想过这个问题,直到火车上看着窗外忽而近忽而远的树木时,依旧想着。
我想,这个世界里,有我和我以外的那么多生命,偏偏又是那几个生命溜达到了离我这么近的地方。想想这个世界该有多大啊,我仅仅只是跨过一个省份就累的不行,这得要多幸运才会有一个原本和你没有半点关系的人出现在你面前,和你说话,陪你吃饭,甚至一起相处几年,一起上课睡觉。
我也想,这个世界的人好多啊。总是有人出现在任何地方,那个排行榜上的第一名就算不是那个名字,也会是另一个名字,排行榜依旧存在。所以我周围有这些人也没什么好意外的吧,他们不是王子公主,也不是人间绝色,完全可以被替代成别的ABCD,我的生活也还是会维持成现在的样子。
要怎么梳理我的生命脉络?这个,就是我的世界大战。
一张面值200元的火车票会有足够多的时间让我回味我与即将要见到的这个生命之间所有的相处细节。
“以后吃饭可以带上我吗?”
“可以,不过你要跑的快点。”
这是高中时我突然落单,然后假装不经心其实很忐忑的和他一次对话。
“我想去找她,不是多舍不得,只是为了消解掉那一点不甘心。”
“去啊,我帮你订车票。”
这是大学里,他想去见前女友,我也觉得他应该去找她的一次通话。
“看来我还是少打扰你的好,你安心训练吧。”
“好吧,那就不说了。”
这时,我毕业工作了,他毕业入伍了。
也不是多了不起的一段经历,他也不是多优秀的一个人物。只是碰巧与我有关,然后,我会觉得很幸运而已。
我看到他的时候,寸头,皮肤黑黑的,壮实的,好像很怕冷场一样讲了很多他在军营里的事情,我听过的,还有听过可是当时忘记的。我看得出他所抱怨的训练留在他手上、脸上真实的痕迹。他比我勇敢,好像同时拿到驾照但还没有车的两个人,我夹进包里还是刷着公交卡,而他是会在司机旁边摩拳擦掌的那个人。
我们只是一起走走逛逛,吃了一餐饭,像是普通没见的朋友例行聚聚一样。退出拥挤的景点,放弃没爬完的山,看了高价菜单反倒理直气壮的走出餐厅,在路边木椅剥栗子,吃着小火锅安静享受着,最后甚至连个道别都没有,我进了火车站,他还在肯德基排队点鸡翅。
本来上火车前,我想的是——
不是我愿意,而是你值得。
而见到你,又离开后,我想的是——
不是你值得,而是我愿意。
我的世界大战,战况瞬息万变。
我突然感受到了这次旅途的价值。一开始只是我说了这个话,而为了履行我的诺言不得不做。我不计较你有多感动,也不觉得福州会有多了不起的景色,真的只是为了自己“言行必果”而已。而当我这样大张旗鼓地从外婆家急忙出来,又是山路又是火车的,最后是这样平静的一天。我突然觉得,好庆幸,我来过。
我除了骄傲,同时又很自恋,我一度认可自己是个优秀的人,这次,显然我又会给自己加分了。
朋友啊,我来看你,也尽量不让你破费,就是不想给你压力。相反,希望我的出现会让你更有挺下去的力量,因为像我这么难相处的人肯这么费劲,你得是个多优秀的人才行啊。
我可以理解你的苦累,也可以陪你痛骂那个不上道的长官。只是,希望你可以和我一样,为这平静的一天感动。你看,因为是自己做的决定,尽管没什么花头,尽管累一点,当然了,你比我难得多,但你也比我强得多啊。当能云淡风轻地度过,像那杯奶绿一样,好像没什么特别,可是甜度适中,赶在温度刚好时喝掉,你会得到一点力量。
我命名它为“宁静”。
你又回到军营了,而我还有一小段路可以偷懒。
我终于看到大海了。离开福州之后,我一个人去了厦门。
我排练了无数个看到大海会有的表情,可一晚没睡又在荒无人烟的这里,实在没有多余的热情表达我的意外。也缘于没什么好意外的,海风除了我以为的咸湿还有我没想到的味道,原来所谓“咸湿”和菜市场里走过混杂的海鲜摊闻到的气味没什么两样。我也没有失望,好像它就该是这样的。
把认为了不起的东西想的普通一点,会比较容易回到原来寻常的生活里。
我沿着沙滩走了很大一圈,鼓浪屿就在我看得到的面前,那块石头,那个沙滩,我几乎可以看到那些游客脸上得意的表情。
如果我昨天路过码头可以看一眼通告,我现在应该也会出现在对面,雀跃的,就差比着胜利的手势。因为春节期间只在网上售票,所以即便我五点不到就骑着自行车去码头排队,路上还摔了一跤,到了窗口也还是冷冰冰的通知和工作人员麻木冷酷的脸。
虽然不甘心,也还是接受了自己的疏忽和该承受的意外。我饿着肚子打算坐公车去南普陀寺平复一下心情时,一不小心坐过了站,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珍珠湾”,然后我就看到了车外的大海和沙滩。
它很冷淡。这是我当时的反应。
我把脚踩在海水和滩涂的边界上时,旁边是一块黑色的礁石,身上镶满了黑白灰的贝壳,看不出岁月可你知道它是古老的;身后的沙滩上遍布细长的沟壑,像摊开的一张揉皱的纸,也像老人的皮肤。这一切明明就是大海的杰作,结果它像调皮的顽童一样漫不经心的继续着它的恶作剧。我找了块还算干净平整的石头坐下来,从包里拿出水和食物,边吃边看……
我后来也没去南普陀,我在它脚下路过,吃了顿饺子。然后骑着自行车,沿着环岛公路经过一个个码头,大海就在我脚下,我用力感受着也感受不出什么特别来,就算了。
回去的火车要坐六个小时,我不知道睡了几次,自然也不知道醒了几次。我知道天黑了,然后不用等天亮我就会到家了。这场战争可以稍告一段落。
我妈看到我累的不成人样,问我是不是后悔了?
我说,睡过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