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女孩的小火柴

卖女孩的小火柴

小的时候，住在山里。

那时候家里种着地，天气好的时候我会在田间地头，在妈妈的视野里玩耍，烈日炎炎亦或细雨连绵的时候，我便会趁妈妈不注意，自作主张跑去奶奶家。

奶奶不喜欢妈妈，因为爸爸在那个年代事业有成，而妈妈没能生出一个可以传宗接代的儿子，奶奶也不太喜欢我，因为我是孙女，而不是孙子。

妈妈说我是一个‘软骨头’，不能跟她站在一个战壕里面，同仇敌忾。

那时候的奶奶，除了一张嘴，已经不具备任何战斗力了，她每天都必须要拄着拐杖才能行走，身体经常会不由自主的发抖，晚上会浑身痛得睡不着，耳朵也听不太清楚，但是也就是那张嘴，导致妈妈和爸爸感情不和，爸爸又是出了名的孝子，于是他们经常误会 、吵架，有时甚至大打出手。

我喜欢听奶奶讲她的故事。

她说，我们现在住的地方，以前是红军的临时指挥部，我的太爷爷还做过红军的后勤支援，果然，在不久后的一天，在奶奶房子附近的田里，犁地的老头犁出来一部老式的电话机，虽然已经有些腐烂，但是轮廓和裸露出来的铜线依然清晰可辨，跟那时候看的一部战争片里面的电话机几乎一模一样。

她说，以前有敌人开飞机轰炸这一带，太爷爷就带着他们跑去离这里30里地的万人洞躲了三天三夜，侥幸生存下来，那个万人洞生在悬崖峭壁上，极其隐蔽，里面有柴火粮食、枪支弹药、床铺被褥、一切应有竟有。高中的时候，第一次从同桌那里知道了，原来万人洞是真实存在的，他就就住在万人洞所在的那个村，是当年的土司建造用来对抗外敌入侵的防御之所。

她说，曾经，爷爷在大队当过书记，那时候是家里最好的光景，她种地，爷爷农忙时候一起下地，不忙的时候就去大队公干，那时候，七个小孩，两个初中毕业在供销社工作，一个高中毕业，一个师范毕业，那年爷爷患了癌症，说走就走了，下面的三个小孩后面初中都没有毕业就辍学了，她说一个女人家还是很难撑起一大家子。后面在家里整理书籍的时候，发现了一张老旧的高中入学介绍书，介绍书上写着爸爸贫下中农的成分，而盖章和村委证明人签名那栏是爷爷的签字。

听一些村里的老人说，我奶奶年轻的时候的性格是火辣的，当初因为大伯、二伯分家的时候和奶奶闹得不愉快，奶奶一个人和两个媳妇各自站在自己的家门口，成三角之势，三人对骂了整整一天，后面不了了之。

我问过奶奶，奶奶说她们太贪心，那时下面还有四个小孩，有的还在上学，有的刚刚开始工作，都要靠她一个人拉扯，怎么可能把最肥的田地，最好的山都先分给她们。

太爷爷有8个小孩，但是经过饥饿、战乱之后，最终剩下的就只有奶奶一个人。爷爷则是从隔壁县逃难过来，太爷爷收留了他，于是就做了上门女婿，我们这一大家子，除了大伯家，都跟奶奶姓。

知道妈妈嫁给爸爸的时候，外公都是不同意的，外公觉得奶奶太强势，妈妈太老实，但是爱情的力量太伟大，毕竟看他们那时候结婚的照片还是郎才女貌，配了一脸的。

奶奶的老年除了一身病痛，就只剩下孤单，经常看着她一个人坐在大门口，一坐就是半天。

有一天，我去奶奶家，叔叔婶婶都去田里干活了，我听到奶奶一个人在厨房哭，她因为身上痛的厉害吃药，吃药的时候发现热水壶里面没有开水了，就去厨房生火烧开水，但手却发抖的连火柴都擦不着，我连忙过去把火生着，水烧开之后给她拿药吃了，那一刻，我突然觉得心酸了。

每个人都会老的，我不敢想象我老的那一天是什么光景，会有多么狼狈。

只是记得，那天，70岁的奶奶，那个曾经强势、干练、所向披靡、无往不胜的奶奶，因为自己的衰老而无能为力，因为点不着的火柴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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