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故事】（001）那敲碎的一地煤球（九八五）

这里此时空无一人。我环顾四周，阳光从我够不着的高窗里照射进来，在灰黑色的水泥地面印出一个明亮的方格子。四周是灰色的水泥墙壁，墙壁上似乎有着斑斑点点的花纹，或者只是油污水渍？我没有管那些，努力爬上了水泥台面，痛痛快快坐在水池边玩了一会儿水，这是有大人在时难得有机会玩的东西。

不知过了多久，依然没有人出现在这里。这个派出所宿舍楼里的公共厨房，在我记忆中一直是热闹非凡、香气四溢的地方，此时却静得出奇。我百无聊赖地又从台面上爬下来，看到地面码得整整齐齐，被晒在那里的煤球。就在旁边，还有一个搅拌煤灰用的铲子。我举起铲子，「啪」的一声，拍在一个煤球上面。圆圆的煤球裂开成了好几块，在阳光的照耀下腾起一股烟尘。于是，我兴致盎然地又是一铲子下去……

以上，是我对于那段时光仅存的记忆片段，甚至有可能混淆了后来长大些时候在别处所见与想象。毕竟，通常没有人会记得三岁以前的事情。那时我三岁不到，奶奶（按老家的话，我叫她「婆」）带我去公园玩，把我弄丢了。她慌慌张张回到家，叫上爸爸、妈妈一起去公园找我。而我竟然就神奇地错过了他们，自己回到了家。据说，那还不是一条直路，需要拐一个弯，过个马路才能从公园走到家，天知道不到三岁的我是怎么回去的。当然我自己也毫无印象，不仅如此，我对奶奶也毫无印象，她在我三岁上幼儿园之后，就回老家了，从此就没怎么见过她。

他们出门找我时关上了家门，一直找到天黑，最终一无所获、伤心地回来，却在公共厨房发现了我，以及满地的煤灰——据说所有煤球都被我敲碎了。为此，爸爸花了整整半个休息日的时间为邻居捏煤球，好赔偿我这熊孩子给他们造成的损失。

同样，我对此毫无印象。这件事儿，爸爸、妈妈后来给我讲了无数次。我能记得的，只有那安静、巨大而空旷的公共厨房，以及下午从窗口照进的阳光，还有那莫名的自在与安宁。

到底爸爸当时打我没有呢？我不记得了，他们也没和我说清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