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514读索南才让《荒原上》

这个星期天，我走进了索南才让的小说。

他是地地道道的游牧人，也是才华异bing禀的小说家。

这本小说里，难能可贵的是，出生在这块土地上的索南才让，还时不时地在笔下透露出一种深厚的悯民情节和生态忧思，比如草原牧民在突遇的寒潮中赔羊损牛，或是草原生态惨遭破坏，以及青年牧民对爱情的追求以及人生之路的迷茫与徘徊等等，无不透视出时代的剧变给他带来的追问，以及对传统牧民生活和精神世界带来的强烈冲击。

其中，发表于《收获》2020年第5期的中篇小说《荒原上》，无疑是他草原和牧民系列中的代表作，至今依旧佳评如潮，入选多种选本并跻身于当年的《收获》文学排行榜。作家巧妙的匠心和深邃的思想内涵，无不体现了他在小说创作中的艺术探求和对人性世界的多重思考。

其一是精巧的谋篇布局。在一个鼠患猖獗的冬季，作家巧妙地把一个由六个男人组成的灭鼠工作队放在一个冰天雪地的荒原上，这就如同《羊脂球》把几个不同阶层的人物放在了一辆马车上，在战乱、饥饿、逃亡的大背景下，莫泊桑对商人、议员、贵妇和修女的人性、道德、良知进行了严肃的拷问。当然，索南才让的荒原不是莫泊桑的马车，而是一个充满了人情烟火味的蒙藏人民赖以聚居的高原，有炊烟、帐蓬、看门狗、热炕、馒头，还有草场、牛粪、鼠害、秃鹫、河流……但也正是灭鼠工作队身处枯冷孤寂、单调无味的荒原，又恰逢异地鼠疫的发生，一时与外界失去了联系，让荒原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封闭世界，时间和空间的无限伸延，就为故事的推进创造了条件，同时也为人性的展现预设了空间。

其次是充满迷茫的人生追问。广漠的荒原带来了灭鼠队精神世界的极度空虚。白天大伙一起灭鼠投药，把自己折腾得筋疲力尽，但面对昼短夜长的荒原长夜，几个人在如痴如醉地听完主人公卡尔诺的一系列故事后，便一起把注意力转向了对爱情的追逐，从而也就成了灭鼠之余荒原生活的另一条暗线。为此作家还周密地分设了两条爱情线索，先说到的是队长南什嘉和一个陌生女人的幽会，然后是卡尔诺对藏家女孩银措的追求。当然南什嘉的爱情被放在了略写的位置，而卡尔诺的爱情却成了灭鼠队精神世界的焦点。在连续吃到两次闭门羹后，卡尔诺在其他队员的怂恿下选择了写信的方式，敲开了纯洁美丽的银措的帐门，并赢得了她的芳心。然而正当故事顺风顺水推进的时候，剧情却毫无征兆地发生了反转，两条爱情线居然同时惨遭败北。南什嘉身强力壮并且性格坚定，他的失败之因我们不得而知，但兴许与他家庭地位的低下和惨劣的经济条件有关。而坚信用知识和博学可以赢得爱情的卡尔诺，同样输得一败涂地，美丽的银措草草一封信便宣告两人爱情的破灭。作家在笔墨上的节制给读者留下大量的联想空间，但到了此时，封闭得有似桃花源一般的荒原，已经让人感觉不再那么纯粹，甚至和外面的世界一样庸俗无比、物欲横流。于是我们不禁要对草原牧民的精神世界和价值追求充满担忧和追问，这几个小人物在这广袤的天地间能做什么？他们的爱情和人生出路又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