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的人和耍滑的人》

文/弘文

步凡和钟磊是某天同时被某电缆厂招进去的普工，他们年龄相仿，都在包装车间任职。工作没几天，他们工作态度的反差便显现出来。因他们两个截然不同的个性，注定了他们在工作中将遇到不对等的待遇。

步凡是个老实的人。虽然他家境贫寒，书连初中也未读完，但他母亲从小就教导他做人要诚实、善良、勤奋、坚强、和富有责任感。他一直不忘母亲的教诲，对待工作的态度一直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即便他做过很多工作，也遇到很多工友劝告他做人不要太老实，甚至连他工作中的好友也劝告他，底层的人只要想办法挣钱才是真理，追求高贵的品格没有丝毫价值。虽然他为此在工作中到处吃亏，但他依然坚信自己，不忘母亲的教导。因为他以前遇到过很多老板和领导，都没有发现他们身上有着高贵的品质，反而发现一个卑劣的现象：低级的老板只想着怎样榨取员工的价值、怎样在员工身上付出最少的利益来获得最大的效益；同样，低级员工只算计着怎么拿最多的钱干最少的活。他们背地里互相抱怨、互相讨厌、互相看不起，却又彼此离不开彼此，彼此虚伪地讨好彼此，因为他们都清楚他们只有合作才可以共存。当然，还有一个让他坚信自己的原因——每当他看着年过四十的人还在底层浑水摸鱼，他不想变得跟他们一样。他觉得他之所以四处碰壁，是因为没有遇到懂得欣赏他价值的人。为此他一直在等，等一位拥有一双慧眼的人来发掘他的价值。

而钟磊则相反，工作中偷奸耍滑、能言会道，奇怪的是这种人反而更受欢迎。他最灵敏的是那双眼睛，能够很清晰地分辨出自己什么时候该偷懒，什么时候该认真。还有他善于讨好领导，这次也一样，他一发工资就请车间主任和班长吃饭，在饭桌上分别送他们一人一包玉溪香烟。又加上他能言会道，总是捧得车间主任和班长心里高兴。当然，他这样的付出也使得他在工作偷懒上更游刃有余。不得不说，他是个精明的人，懂得算计的人都精明。

这天，钟磊以上厕所为由跑去躲在厕所抽烟，玩了一把游戏。这是他现在已养成的习惯，一上午必须要去两趟厕所，一趟至少十五分钟。他回来后，一边含糊地做着手头工作，一边跟搭档的工友吹牛，逗得他们两个笑容满面。而步凡则在一旁默然地、认真地做着手头的工作。

在下午打包封箱的时候，步凡听到有人割破了手，便停下手头工作，将手中的壁纸刀放在地下跑过去看望。看到他割破食指的指头血液涌出，步凡立即掏出口袋的餐巾纸帮他止血。接着步凡见没有人去车间主任办公室拿创口贴，便自己跑去办公室要创口贴。而让他意想不到的是，一个几十人口的工厂里居然连创口贴都不备。待他返回车间时，班长已从厕所回来，并让钟磊带着受伤的工友去厕所清理伤口。

因把壁纸刀放在地下的缘故，步凡被班长训了一顿。他刚想解释什么，话还未说出口，又被班长噼里啪啦骂了一通。对于这样的情况他已见怪不怪，也就默不作声地忍着。他感到生气的不是因为挨了训心里不高兴，而是班长连解释的机会也不给他。他愿意承认自己的错误，却认为班长应该像个明智的人一样先理清状况，再根据状况加以训导，而非像个瞎子一样随意地乱发脾气。

第二天晨会上，步凡因违反公司制度，将壁纸刀随意放在地上，被班长处于一百元的罚款。虽然步凡觉得有些窝气，但又想到自己的确违反了工厂规定，便欣然接受罚款一百元的处罚。

没过几天，步凡又因一个小错误挨了训。下午班长在车间闲逛时发现包装箱上有个编号写错了，少写了一个数字。这件事本没有什么，只需将编号撕掉重写个贴上去即可，但班长为了展示自己的权威，在车间大声吼叫那是谁干的。老实的步凡走过去发现那是因为自己一时疏忽而犯的错，随即向班长承认了错误。班长瞪着步凡，那眼神仿佛要把他吃了似的。紧接着就毫不客气地拉高声调将他骂了一通，足足骂了五分钟。因犯了错，步凡只能忍受着那些不堪入耳地字眼。他觉得自己犯了错挨骂是应该，就是不理解为何这些自以为是的领导骂人的字眼如此卑鄙，内心为此感到气愤和厌恶。

回到工作岗位，和步凡搭档的工友立即指责他的老实，说这么多箱子，谁知道谁是谁写的，还说班长只是故意拿着自己的鸡毛令牌耍耍威风而已，只有他那个傻子才往枪口上撞。而步凡则为自己辩解，说他不是老实，而是诚实，勇于承担自己的错误。他高贵的品格反而又迎来工友的嘲讽，并被劝告他要认清现实，要学会同流合污。甚至钟磊路过也对他说他不适合呆在这里，并告诉他，不管他以后去什么地方工作，如果只要善良，而不懂得算计别人；只要诚实，而不学会欺骗别人；只要勤奋；而不懂得献媚领导，那他一辈子也出不了头。

尽管对此他深有体会，也非常明白有钱人不见得有教养，明星也不见得有文化，而老板和领导更多半欠缺修养。但他始终认为这只是低级的人才会如此，为了表面的光鲜，而放弃了高贵的内质。与其讨好一个低级老板让自己显得光鲜亮丽，他宁愿坚守自己高贵的品格。所以挨骂虽然受气，但他一点也不后悔。

又没过几天，包装车间班长因下周一要调去别的车间，到时车间将要从新提拔一位新的班长上任。为此，车间的员工们都议论纷纷，猜测着他们当中谁会被提拔。步凡也因此变得更加勤奋。他希望车间主任能够看到他的认真和勤奋，然后提拔他。其实对于提不提拔他并不看重，他只是想证明自己一直以来的坚信的品格能被得到认可，而提拔便是最好的认可。他十分渴望有人能够真正懂得他身上高贵的品格，并非言语虚伪地随意论说。另一边钟磊为得到这个位置，也使出了他惯用的伎俩，又是请车间主任吃饭，又是给他送烟，还不断说好话巴结他。在饭桌上含蓄地谈话中，车间主任称他十分会做人，非常欣赏他，并告诉他班长这个位置他不用担心，自己心里都有数。得到车间主任的认可，钟磊对班长这个位置搓手可得，甚至还没等到车间主任喧任，他在车间的态度就已把自己当做班长看待，随意评论着其他员工工作的不认真。

周一晨会上，步凡揪着心，思虑着自己有没有可能被提拔。而钟磊则信心十足，就等着车间主任的宣告，然后顺理而然地当上班长。但让钟磊意想不到的是，新任的班长为刚来的薛冰，是车间主任的表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