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风】翻云覆雨（23）
廖亲王提醒道：“太后所指袁珝王妃的兄长，覆雨庄的庄主。”太后笑道：“哦，原来是他，怪道觉得耳熟，只一时没想起来。”廖亲王道：“覆雨庄得太后赐婚，按礼，他是该入宫谢恩才是。且这陆庄主与儿臣结伴上的京，年纪轻轻倒也是相貌堂堂，饱读诗书，不输士子。”
太后母子团聚，心情大好，又听廖王言语间对那陆云照颇有赞赏之意，微觉好奇，便道：“既是一家亲戚，我见一见也无妨。”
须臾入内，太后见过，盯着瞧了半日，点头道：“果然一表人才，只是这腿脚怎么了？”陆云照回道：“草民福薄，娘胎里带出来的残疾。”廖王捻须笑道：“白璧尚有微瑕，何况人乎？”
太后点头，思忖道：廖王总喜欢结交这些江湖散人，不过总比勾结官场，引皇帝猜疑的好。因又问陆云照道：“可否娶亲，娶的何人？”
陆云照垂手侍立，躬身回道：“回太后，草民已经娶妻。所娶不过山野村妇不值一提。且因上京时水土不服、卧病在床，不能同草民一起来谢太后恩典，还请太后千岁恕罪。”
太后道：“既身体不舒服就好生将养，不必拘这虚礼。”又命人行一番赏赐。陆云照谢恩而出。
陆雨在王府学了大半个月规矩便是婚期。
婚礼当日，从早至晚，经历迎亲、接亲、拜堂，即入洞房撒帐等等礼仪之后，二人方得稍坐。喜婆拿一柄金漆红秤杆交予袁珝。袁珝接过。他与陆雨早就相熟，此刻要揭喜帕，一颗心紧张得如擂鼓直蹦，抖抖索索将喜帕轻轻挑开。陆雨侧头看他，一张脸红扑扑的，明艳照人。夫妻二人相视而笑。
外头曾弘文及许令冲等好友早等不及，扑窗大叫：“珝兄，这早就洞房么？还不快出来喝过诸兄之贺酒。”袁珝轻声谓陆雨道：“你稍坐，我去去就来。”说着话却拉住陆雨的手依依不舍而别，行至立屏处又不忘转身叮嘱道，“别饿着，拿些果子吃。若我回来晚了你先睡别等我。”
出了门，即被众人拉住，前呼后拥行到前厅。宴席正盛，推杯换盏，好不热闹。戌时末，客人陆续告退，曾弘文是个爱热闹的，吆喝着还要再喝。许令冲道：“今日珝兄好日子，且莫扰他正事。”遂才放袁珝回房。袁珝由下人搀回房中。王嬷心疼，不由抱怨道：“灌这许多酒来。”袁珝只迷迷糊糊地道：“今日本王高兴，开怀畅饮，实在痛快。”
陆雨正靠在床头打盹，听见声音忙迎出来将他扶住。袁珝抓住她手，只顾呵呵笑。陆雨满面羞红。王嬷嬷知趣，连忙吩咐众丫头上来给二人宽衣洗漱，又给袁珝拿了醒酒汤来伺候喝下。诸事完毕后，众仆婢向二人磕头讨赏。王嬷嬷等一一分派红包，笑哈哈地向二人道：“王爷王妃早歇，奴婢告退了。”即带领丫鬟出了房门。
袁珝与陆雨脱鞋上床，相对而坐。袁珝拉着陆雨的手看了她良久，看一回笑一回。陆雨脸红心跳，轻声道：“王爷喝多了。”袁珝凑过身来，笑道：“我有数，没有喝多，不过装醉糊弄他们的。”他气息微烫呵在陆雨耳边，陆雨脸更红了，也更心焦。袁珝却没下一步动作，坐正了，叹道：“去岁此时我还在外游荡，今年此时我却娶妻成婚，真好似做梦。”
陆雨道：“我娘常说世事无常，因缘际会。”袁珝紧握住她手，正色道：“阿雨，我知你至纯至孝。你母丧期就叫你奉命成婚实在难为你。你放心，三年内我不会对你有越礼之为。”
陆雨正因此事忐忑，听袁珝所言，一双泪眼雾蒙蒙地看着他，心内感激莫名。袁珝即捧了她手道：“来日方长。你既然嫁给了我，总归咱们两个永在一处了。”
夫妻二人和衣躺下，睡不过多久，又有人在门外敲钟，二人俱被惊醒。只听外间内侍唱道：“寅时三刻，王爷王妃起身。”接着丫鬟捧着香沐之物鱼贯而入。
梳洗完毕，夫妻二人入宫。殿前太监报曰：“皇上昨日歇在贞嫔娘娘处。今日一早儿贞嫔娘娘去给太后请安了，现在广慈宫呢。”
袁珝大为惊讶，心想圣心难测，便携陆雨前往广慈宫。贞嫔陪着太后说话，新人给长辈见礼毕，皇帝也下朝来了。因后宫无皇后，贵妃养病不出，皇帝便请太后代行中宫事，教导新妇。太后言训诫语毕，命人看座，又说些家长里短的客套话。这日从早到晚，新妇各宫拜见，于贞嫔处吃了晚膳方出。
天色已晚，马车轻晃。婚期奔波，繁文缛节，陆雨累了数日不曾好好歇上一觉，此刻坐在车中已是点头如捣蒜。袁珝吩咐马车慢行，将她头轻轻靠在自己肩上。
行至王府，陆雨尚自酣睡，袁珝不忍叫醒，命马车从王府左侧门直入后宅门厅前，方将陆雨轻轻抱下车来。吩咐众人不可出声，一路行至正室卧房内。王嬷等人跟进来伺候，轻轻将陆雨冠戴卸下，又悄没声地退了出去。袁珝坐在床边看着陆雨睡颜，怎么看怎么可爱。心想秀色可餐原来如此，竟傻乎乎地看了半晌才依依不舍去外隔间睡了。
婚礼过后，陆云照便往王府来辞行，陈清亦同往。袁珝在中厅书房接待陆云照。陈清自去后府找陆雨言明辞行。陆雨百般不舍挽留，陈清道：“妹子，天下无不散的筵席，聚到最后总要散的，不必过重离别。且我在京中也多有不便，万一拖累至亲……”
陆雨会意点头，又拉住陈清轻声问道：“姐姐此去廖地恐怕一生不会再涉足京城。阿珝要我问一声姐姐，可想见一见贞嫔娘娘。”陈清一时默然，半晌叹道：“此生如此，不见也罢。”
二人正说话，泱泱来了，进门就道：“恭贺新娘子了。”又见陈清，惊喜叫道，“忧娘姐姐也在！”又将其略一打量，笑道，“我听说姐姐嫁人了。嫁的是覆雨庄的陆庄主。那陆庄主我上月在太后处也见了，与姐姐果然天生一对。”
陈清白绫覆眼，只笑而不语。陆雨连忙拉住她，提醒道：“泱泱，这是我嫂子陈清，你别瞎叫。”泱泱冲她一吐舌头，轻轻打了两下自己嘴巴道：“一时失言，绝不再犯。”又拉了陆雨下看上看地道，“阿雨姐姐，你可真不一般。听王府人都在传，说我五哥极是疼你，那日从宫里回来在马车上睡着了，我五哥都舍不得叫醒你，一路将你抱回卧房。我听了着实羡慕。”
陆雨红了脸颊，小声嗔道：“就你多嘴。”
袁珝带了陆云照来见陆雨，在门口就听见这话，略微尴尬，不由轻轻咳嗽一声。陆云照道：“王爷是真心待我妹子，我也放心了。”
袁珝即命人进去通传，泱泱道：“我与陆庄主本就见过了，且他如今也算是我姐夫，用不着回避。”便与陆雨和陈清一道儿出来见客。袁珝在花园集英亭设宴为陆云照和陈清践行。
泱泱在袁珝处吃了晚饭回到廖王府，廖亲王把她叫到书房道：“太后今日与我说起你的婚事，说那白国的太子凡格对你一见倾心，想娶你作太子妃。你意下如何？”
泱泱漫不经心道：“凡，凡什么？”廖亲王正色道：“我与你说正经的。”泱泱嘴硬道：“这许多皇子世子的，我哪各个记得住人名？”但瞧见父亲眉目严肃，即刻收起顽容，说道，“孩儿的婚事自由太后和父王做主。”
廖亲王点了点头，说道：“白国虽远在千里，但你嫁过去便是太子妃，日后就是皇后，可谓显贵至极。且太子凡格对你一往情深，向陛下多次请求娶你为妻，日后必能好好待你。泱泱你自小冰雪聪慧，一点就透，自明白父王的苦心。”
泱泱道：“我听父王的。”
廖王闻言，心中恻然，他唯有此女，不日就要远嫁，终是不舍，不由长叹一声，道：“你远嫁他国之后，我父女想要见上一面可就难了。”
王妃李叙岚进来，呵呵笑道：“王爷真是疼爱泱泱，还没嫁出去呢就想着日后见面难了。可是细想想，除非泱泱入赘个女婿回来，否者凭她嫁到哪家，都是出嫁从夫，连小门小户都要谨守规矩，不能随心所欲想回娘家就能回的，更何况我们这样的皇族大家呢。”
廖亲王为免伤感，不由笑道：“王妃这话说得在理。”
泱泱见这夫妻两一唱一和甚为可恶，于是道：“所以王妃觉得我嫁给谁都可以，甚至是江湖白衣，比如那覆雨庄瘸腿的陆庄主？”
李叙岚方才还温言笑语，此刻闻得所言甚为尴尬，呵呵笑道：“我不过是听人说那陆庄主人品相貌皆是不凡，便着人去庄中瞧了瞧。但也并非是为你打听的，是为我一个远房侄女。可那些好事者却传成了是我廖王府想跟覆雨庄结亲。真是牛头不对马嘴，可笑至极。”
泱泱冷笑道：“谁是牛头，谁是马嘴？王妃也是出自公侯之家，连个比喻都不会，还是故意为之？” 李叙岚脸上甚挂不住，但依旧笑着向丈夫道：“瞧瞧，瞧瞧，这丫头这张嘴！先前还怕她嫁出去受婆家委屈，现下看来是我杞人忧天了。”
这母女两向来不睦，廖亲王出来打圆场道：“天色不早，泱泱你且回房歇息去吧。”泱泱告退离开，李叙岚随即拉下脸来，哭诉道：“我好歹是你明媒正娶的王妃，却要受这庶女之气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