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第三章4
第三章第四节
回到办公室，表姨夫又回到他的专座上。点上支烟，吸了两口，看着自己吐出的烟雾，对我说：“坐。”
我看了看，座位虽多，但感觉坐哪都不合适。
他笑了笑：“那么拘谨干什么。”
这一笑，总算打破了我备感僵硬的气氛。
我报以一笑，才有机会向他问好：“表姨夫您好！”刚说出口我就后悔，干嘛偏得把“表”字加上，叫“姨夫”不是更亲切么！
表姨夫轻微皱了皱眉，“嗯”了一声。
表姨鉴貌辨色，对我说：“公共场合要叫‘任总’。”
我就纳闷了，这里只有我们三人，怎么成公共场合了？但我还是眼观鼻、鼻观心、扪心自问、问心无愧、恭敬到不能再恭敬的叫了声：“任总。”心想：总你奶奶。
任总说：“介绍介绍你自己。”
我把我过去的一些经历简单说了说。而这通介绍十分苍白无力，因为私人会所里需要的是为人圆滑、处事灵活的人，我几乎算个白痴。
听完后，任总点点头不置可否，想了想，问我：“你会开车吗？”
我闻言又失望又愤怒，更多的是无奈，原来我的研究生文凭和过去的工作经验，统统是零蛋！
行走在社会上，我的傍身之技居然只是开车！
我不愿承认现实，可现实更不必承认我。
我迫不得已的挤出一个字：“会...”
任总不置可否。
表姨对我说：“看出你不太愿意。但你姨夫的车全是好车，交给自己人不是更放心嘛。”
你的车能有小富的车好？无非是在安慰我。
任总说：“你别以为让你开车是在贬低你，你觉得车好开吗？嗯？”
小富司机的话言犹在耳，我知道车并不好开。不禁犹豫：假如不同意给他开车，难道找份挑粪的工作？
转念一想：我的驾照连粪车都开不了！
我将心一横：“不好开。能把车开好也不容易。我想试试。”
任总很满意我的回答，抽着烟翘着二郎腿对我说：“自己倒点水喝，别见外。”
我机械的来到饮水机前，发现里面没有水。旁边放着桶新的，我顺手给换了。
任总夸我：“不错。”
我不知他是夸我眼力劲儿不错还是体力不错。
表姨也笑了：“你看咱们外甥挺好吧？”
任总说：“不错，很阳光。”
我沮丧到了极点。
阳光？我愁眉苦脸的样子如丧考妣，哪里看出来阳光了？什么叫阳光？就是你不帅气、不聪慧、不可爱、不老练、不灵活、没人品、没本事、没学历、没钱财、没抱负、没资源、没前途等等等等一切一切你都不具备，但是人家又碍于面子不得不夸你一句，这个词叫“阳光”。这个词唯一能说明的是在任总眼里，我看着不算太讨厌。
表姨对我说：“你先熟悉熟悉环境，这里用得着你的事多着呢。”
我默默的点点头。
任总叫来一个姓肖的经理。
肖经理高大帅气，比我大几岁，笑容满面言语轻快。
任总吩咐他：“我给你找了个帮手，以后你俩一起去采办。万一你有事，也有个给你替力的人。”
肖经理闻言一愣，笑道：“没事没事！这是您的外甥，哪能干这些粗活儿？还是让他跟着您吧，外边的事我来处理。”
任总不耐烦摆摆手：“我不喜欢整天被人跟着，有事我会叫他。让他多和你学习学习吧。你带他四处转转。”
肖经理不敢多说，带着我在会所闲转。
这家会所一楼进门大厅的四周分布着十几二十个洽谈室。走廊两侧盆栽水系一步一景，设计精致别具匠心。每个洽谈室都是一个小隔间，布局巧妙，不封闭却很私密。能看到里面有女孩子为客人焚香斟茶，上等香料与浓酽香茶的味道沁人心脾。
室内设有展示柜，各个洽谈室陈列的物品不尽相同，有些是名酒，有些是工艺品，还有珠宝陨石、古董丹青等。
我看得眼花缭乱，既不懂也记不住。
二楼是数个餐饮包间，面积有大有小，装修得富丽堂皇。
肖经理介绍了半天，一看我什么都不懂，把我当成了土老帽儿，跟我显摆起来：“咱们这算很高档了，经常来一些有身份的人，什么上市公司的老总啊，大款明星的。”
我瞧出了他的轻视，心想：狗仗人势，又不是你的东西你得意什么。问他：“肖经理，哪家大公司没有自己的食堂？别说上市公司，有些比较体面的小公司都会在内部装修出几个高档包间，再请个大厨专门招待客人，为什么要来咱们这里？”小富曾请同学们去他公司的包间吃过饭，档次比这里只高不低，因此我有个粗略概念。
他显然没想过这个问题，怔一怔，可不愿在我面前显得不懂，糊弄我说：“任总面子大，好多人冲他来的。别人即使有自己的食堂，天天吃也腻歪啊，何况别处哪里有我们这里饭菜精致？咱们这里做的鱼唇汤，别的地方肯定学不来。”
我不甘示弱：“猩唇才是名菜，鱼唇恐怕还差了点。”我忘了从哪本书上看过猩唇是道山珍，胡口瞎诌。
他皱眉说：“抱着猩猩又亲又啃，不是有点恶心么...”
他显然不知道猩唇并非猩猩的嘴唇，我暗笑，说：“你抱着鱼亲也不光彩啊。”
他无话可说，转移话题道：“刚来的老杨特别有钱，于科长也是青年才俊。”
老杨其貌不扬，不知是不是韬光养晦的人，我说：“于科长年纪也不小了，副科很正常吧。三十岁当不上处长，恐怕很难当部长了。”
他不服气，连说了几个小有名气但对不上脸的二流明星：“这些名人全来过。”
我表示不知道是谁。
他轻蔑一笑，嘲我孤陋寡闻自不量力。
我初来乍到还没站稳脚跟，哪能让你给我来个下马威？以后大爷在不在这儿混了？没理我也要搅三分。不卑不亢的对他说：“大家在上学时学过孔圣人的话：‘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这句话运用到现实当中，意思是名人啊、大款啊什么的这帮人，甭太把自己当根葱，别误以为自己真的名满天下，其实别人压根儿不认识你。我没听说过他们对我也没影响，他们也不会因为被我知道就身价倍增。小学毕业那么多年了，还追什么星？成年人心中的明星，是能给自己带来价值、创造利润的人。除此之外，全是路人。你要是想解决事情，不如去派出所找民警。你要是想解决信仰，不如去宫观拜四御三清。明星解决不了我的温饱，解除不了我的困惑，我路上碰见他们还得躲着走，生怕人多挡了我的道儿。”
我歪解论语把他唬住，他见我针锋相对，将轻视之情收敛，笑着一拍我肩膀：“兄弟你还挺有意思。”
二人一笑泯恩仇。
他问我：“你的工资待遇肯定不低吧。”
我还没和他混熟，他这么猴急的问我工资干什么？我说：“任总是我表姨夫，自己家亲戚的事我尽心尽力，给多少是长辈的事，我也不关心。”
这话说得模棱两可，免得他在背后说我闲话。
他察觉了我的敏感，点头犹如小鸡捣米：“嗯！没错没错！咱们给老板办事一定不遗余力！任总两口人品特别好！能给这样的老板打工已经非常幸运了，发多少工资真是无所谓。”
我心里暗笑：你拍多少马屁我都不会帮你传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