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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女桂花

2024-09-24  本文已影响0人  葒菓

[郑重声明:本文系作者原创,简书首发,文责自负。]


  桂花是邻居于老太太的小女儿,按辈分,我得叫她桂花姑姑。

  在我们村里,几乎每个人都有若干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亲戚”。

    也许是当年只身“闯关东”来的先辈们,为了多一个亲人,多一个帮手,把邻居们都纳入了亲缘关系网里了。虽然比不上自己的实在亲戚,却也比“叔叔”、“阿姨”这样客套得有些生疏的称呼,近乎得多。

    于老太太有三个儿子,因为都比我爸爸大,所以依次称呼他们为“于大伯”、“于二伯”和“于三伯”。两个女儿叫“于大姑”和“于二姑”。

      桂花就是于二姑。

    《封神榜》里苏妲己的扮演者傅艺伟,和桂花姑姑有八分相似。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清澈见底,笑起来弯成了月牙,我的嘴角也禁不住向上翘。嘴唇不用口红,自然红润,嘴角的两个梨涡时隐时现,盛满的笑意像汩汩的泉水,咕嘟咕嘟地往上冒。

      远近闻名的美女,名不虚传。她和家里的其他兄弟姐妹,完全不像。其他人统一的干瘦身材,皮肤黝黑,只有她白的嫩的,能掐出水。

      有人传言,她可能是小鼻子(日本人)或者大鼻子(俄国人)的后代,要不然皮肤为啥白得像雪呢?也有人说,桂花是哪个大户人家的私生女,送到老于家代养。还有的人脑洞大开,说桂花是一个弃婴,老于太太从河边捡回来的。

      不管传言如何天花乱坠,她的妈妈,那个干瘦的老太太,一直守口如瓶,讳莫如深,把闺女放在心尖上疼爱,全家有个好吃好喝的,先紧着桂花,其他人稍后。

      桂花姑姑二十岁,我也长到了上学的年龄,放了学,天天和村子里的大孩小孩穿着村子玩。她家我是常去的,因为她的侄女和我年龄相仿,志趣相投,能尿到一个壶里。

      她的哥哥姐姐都已经成家了,家里只剩下她和老于太太了,老于头年纪轻轻就去世了。桂花姑姑在一个服装厂上班,做的工作就是刺绣,还是缝纫机刺绣。

      下了班或者休息日,她还把刺绣的活儿拿回家里干。我们几个孩子好奇地围着她,看着她在一块白布上熟练地绣上了花、草、鸟、兽,顷刻之间,原本平平无奇的白布焕发了生命。

    花朵儿盎然地绽放,鸟儿叽叽喳喳地鸣唱,也不知谁家的哈巴狗趴到了草地上,汪汪汪地摆着尾巴撒着娇……

    我们都佩服她的那一双巧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做什么像什么。更自豪的是老于太太,“什么样的巧人儿能配上桂花啊”,于老太太经常这样念叨着,却隐隐地有了几丝担忧,心气儿高难嫁啊。

      那几年,桂花把村里的,隔壁村的,其他镇上适龄的小伙子,相了个遍。别人对她一百个满意,她心高气盛,哪个也不点头。把老于太太急得哭一场又一场。

      “到底要什么样的?”

      “就要这样的。”桂花一边在缝纫机上扎线,一边回应着老于太太,等她扎好了线,给老于太太一看,差点没气晕过去。这不就是《上海滩》里的许文强吗?这上哪里找啊?

      谁劝也不听,谁说也不理。拖拖拉拉好几年,二十六了,和她同龄的孩子也老大了,只有桂花姑姑还倔着,还单着。

      心一横,老于太太上了吊,算计着桂花下班的时间,提前几分钟踩上了凳子,等看到桂花推着自行车进院子,踢了凳子挂在了绳子上。桂花进了屋,就看到老于太太悬在半空,勒得上不来气了。吓得她花容失色,哭着喊着把于老太太抱了下来。

    经此一事,桂花放下了许文强的执念,一个月以后,就嫁给了隔壁村的“小瞪眼”。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就是对他俩的恰当形容。

      结婚那天,桂花姑姑美得像天上的仙女,不悲不喜。小瞪眼笑得眼睛好像一直闭着,不停地喝酒,喝酒,大嘴打了一个响亮的酒嗝,把在场的人看愣了,笑疯了。只有桂花姑姑一直不笑,冷冷地像看一个陌生人。

      她出嫁以后,我很少能看到她,生了一个和小瞪眼一模一样的儿子,每次见她,都觉得一朵鲜花正在逐渐枯萎,比上一次见又老了许多。

      眼睛里的神采暗淡了,眼角的细纹像雕刻上去一样,又密又细。常年服装厂的工作,含胸驼背的体态,一看就提不起精神了,和当年那个神采奕奕的姑娘比,此时的她像一个泄了气的气球似的,疲惫无处不在。

      她老了,从内到外的老,治不好。

    就像烂了心的苹果,即便外表还没有腐败,却已经不能吃了。

    上一次遇到她,还是一年前,她花白着头发,眉头锁成了疙瘩,絮絮叨叨地抱怨:儿子相亲不顺利,儿子房贷还不上,儿子工作又丢了……在没有爱的婚姻里,半辈子都是为了儿子而活。

      当年美若天仙的绣女桂花,成了郁结千愁万苦的怨妇,这样的婚姻,何必作茧自缚呢?不能回头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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