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的奥秘：不确定性奖励
文/沈周霄
人生，有什么乐趣呢？
思聪校长的一生，算不算快乐呢？
为什么乔达摩·悉达多，坐拥金山银山、身边美妾如云，却还要出家呢？
平凡如我，经常会思考这些稀奇古怪的问题。
姥姥，特别喜欢嗑瓜子。冬天、太阳有些暖和的时候，她经常让我搬一张躺椅到向阳处，她一个人坐那，从左手边的方几上拿一颗瓜子，放在牙齿稀疏的瘪嘴里一嗑，瓜子像缴械的俘虏一样乖乖地张开“双臂”，把肉嘟嘟的果仁合盘托出，姥姥则心满意足地一边咀嚼瓜子仁，一边抛绣球似地把瓜子壳投入右侧的垃圾袋。温和的冬阳、悠闲的时光，一时间，人生的趣味也在这嗑、嚼、投的细微之处氤氲开来。
我成年后，有专门的瓜子仁卖，什么蟹黄瓜子仁、抹茶瓜子仁、原味瓜子仁，我一袋一袋地给姥姥带去。过些时日，再见姥姥时，她还是一如往日，在阳光下，慢悠悠地，一嗑、一嚼、一投，嗑瓜子。我说，怎不吃剥好的瓜子仁呢。姥姥，煞有介事地摇了摇头，没味道！一大包一大包现成的瓜子仁，看着堵得慌。
儿子，喜欢开盲盒，盲盒开不到，他就要求把家里的快递承包了，不经他手开的快递一律重新包装、再开！嘿，我莫不是培养了一个小小快递员？拼多多、淘宝，现在也流行盲盒奖励，开对了奖励600元，开不对也有奖一些不值钱的玩意儿，更多的则是开了个空气——一场空。
一朋友，嗜赌成性。我问他，你知道十赌九输吗？知道啊。知道了，还赌？好玩呗！
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姥姥喜欢嗑瓜子、儿子喜欢开盲盒、那朋友喜欢赌博。有一天，我随意翻阅一本社会心理学的书，书里一段讲述给了我答案。
上世纪，有一帮心理学家用老鼠做实验。他们做了一个箱子，箱子里有根杠杆，只要杠杆被压制，就会自动有一枚食丸投入到箱中。箱里关着一只饿极了的老鼠，一次老鼠无意间碰到了杠杆，发现有食物，一下子吃得很满足。几次过后，老鼠学会了有目的地压杠杆。
心理学家，又试着换了种方式，改为按杠杆不一定会有食丸滚入，并且食丸滚入的数量也变得不确定。心理学家以为，老鼠慢慢就会减少按杠杆的频率。奇怪的是，老鼠按压杠杆的次数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增加了。经过学者研究，他们发现，生物的大脑会分泌一种叫多巴胺的物质，这种物质会让我们体会到快乐，每当做成一件事的时候，多巴胺就会分泌出来，奖励我们。更有趣的是，只有当这件事是不确定能否成功时，达成了，多巴胺才会分泌更多。多巴胺的快乐，不仅限于你成功后才奖励，而是处于这个获得的期待中时，就会开始分泌了。于是，只要你面对一个未知的挑战，你就会处于多巴胺分泌的过程中，那种环境就会让我们莫名地兴奋起来。
心理学上的术语叫：神经性上瘾。或者也可以称之为：不确定性奖励。
一袋美味的瓜子仁，失去了磕、嚼、投的过程，在姥姥眼里就成了无味的食品；美妾、财富、地位，无需你挑战就可得到时，也许你也会觉得“食之无味”。释迦牟尼年轻时，山珍海味、财富美人、权势名声，要什么有什么，甚至他的父亲净饭王为了不让他出家，专门从各地挑选了十几个美女做他的侍妾。释迦牟尼呢？还是做了释迦牟尼，他不愿意做那个“幸福”、“成功”唾手可得的乔达摩·悉达多。
人生的乐趣是什么？像王校长一样，似乎很幸福很成功。但，恐怕王校长本身也有他的“不幸”吧。无法或无能去成就像先辈那样披荆斩棘筚路蓝缕的成功，无法或无能体会一生只爱一人的幸福……当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并且这种注定提前告知时，那样的人生是多么地无趣和可悲。
几乎所有英雄主题的故事里，都有这样一个模式：感受召唤——寻找伙伴——出门冒险——受挫无助——突破困境——挑战未知——获得奖励——回归平凡。人生，就是感知命运的过程。而命运最有趣的地方，恰恰在于它的未知。挑战它，你可能失败也可能成功。但无论失败还是成功，只要你走在挑战的路上，你就会获得那种“不确定性奖励”，那种驾风驭雪的快乐。
挑战失败了也会有快乐吗？答案是肯定的，失败带来的痛苦，也是我们再次挑战的对象。而一次又一次对抗那些超痛苦的东西、那些让你极度不舒适的事物，大脑会分泌出另一种奖赏：内啡肽。如同剧痛过后的麻醉剂一般，内啡肽让处于痛苦的我们获得一种充实而宁静的力量感，使我们有勇气“重头再来”。
这个世界，由“盲域”、“风险域”、“概率域”、“掌控域”四象限组成。在“掌控域”，几乎只要努力就能大概率实现成功；在“概率域”，成功则成了一种掷色子的概率；在“风险域”，成功的几率绝对小于50%；在“盲域”，因为我们对规则一无所知，几乎所有的努力都会付诸东流。
想要挑战未知，博弈命运，那么我们越熟悉区分人生的这四个象限，越懂得如何在这四个象限里生存的法则，那么我们就越有把握获得更多的“成功”与“幸福”。当然，不论人类如何努力，我们都不可能成为全知全能的神；也正因为如此，这种挑战“未知”的过程，才让我们的人生更有意义和趣味。
嗑瓜子的哲学，其实也就是人生的哲学。
命运的奥秘在于，挑战之旅中“不确定性奖励”的召唤。
成为那个在路上的英雄，冒险之旅就是命运最好的礼物，而最终的答案，并不唯一也不那么重要。
在路上、在未知的路上，探索体验，而有所作为，向往冒险，而归于平凡。
这是，我思考后的未知人生的“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