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悔药
世人皆拜西王母,帝王将相尤胜。
为何?
大抵是因为她练得一手好药吧!
凡人贪生,西王母练得不死药,引得无数人上穷碧落下黄泉而寻。起初还有些志得意满,似乎也散过那么一两粒与他人,而后便不得安生,苦的西王母只好带着一众家当四处搬家。
搬到不周山那日,西王母赌咒发誓,再也不碰那劳什子药炉,那捣药的兔子,炼药的蟾蜍很是清闲了一段时日。正当大家闲的快要发霉的时候,西王母撸起袖子噼噼啪啪一顿操作,再捣坏了不知道多少个药罐子,炼坏了不知道多少回药丸子之后,终于,西王母捧着一个黑黢黢煤球一样药丸子满意的眨了眨眼睛,而她手上的“煤球”忽然动了动,只见“小煤球”嫌弃的抖了抖身上的灰,然后,眨了眨。
“啊!眼睛!”兔子惊讶的捂住了嘴。
“好,好像是,像,像眼睛。”
西王母手上的“小煤球”对着惊讶到结巴的蟾蜍眨了眨,似乎是嫌弃他少见多怪。
“呵呵!”西王母用另外一只手指轻轻的戳了戳“小煤球”,看着手心有些坏脾气的“小眼睛”忍不住笑出声来。
兔子一脸疑惑的看着“小煤球”,心里犯嘀咕,这么一只可爱的小家伙真的是药么?可是西王母她只炼药啊!那这小家伙是什么药呢!
看见兔子的呆样,西王母用力的捏了捏她的胖脸蛋,疼的兔子眼泪刷刷的掉,而西王母却“坏心眼”的忽视了她可怜的小眼神,满意的开口道“它可是迄今为止我练的最厉害的药了。”
“比不死药还厉害么?”
提起不死药,西王母就想到自己这段日子被逼的四处搬家的苦,大大的翻了蟾蜍一个白眼“不死药算什么,这小家伙可是能帮你回到你想要重新开始的那一天。”
“啊!什么意思,什么叫回到你想要重新开始的那一天?”
蟾蜍一脸迷惑的看着西王母,西王母却一脸嫌弃的看着他“没什么,本女神觉得你不会需要这种药,所以你也不用懂。”
“哦!”
看着一脸憨样挠着头的蟾蜍,兔子跳起来就是一脚“憨货,就是后悔药的意思。”
“哦!天哪!天哪!好家伙!好家伙!”
蟾蜍这一惊一乍的傻样让眼前一人一兔一药,同时嫌弃的闭上了眼睛。
有了“不死药”的教训,这回炼药成果被西王母捂得严严实实,然而尽管消息再隐秘也还是被有心人得知了。
“小煤球”这段时日过的很是风光,西王母给他起了个名字叫“无悔”,但蟾蜍和兔子还是坚持叫他“小煤球”。药库里所有的药都要高看“无悔”一眼,就连“不死药”想要跟他说说话都要抬起头来。因为蟾蜍把他放在了架子的最高一格。想起蟾蜍这个憨憨兴冲冲的说要给他找个好地方呆着,然后把他塞到了这无药居住的灰扑扑的最高一格,他就气的发抖。这哪里是什么好地方,那么高,还没有药,看着下面一排排药围在一起叽叽喳喳好不热闹,他就羡慕的要死,把他放在这鸟不拉屎的无药之地,打个招呼都要靠吼,还敢说是好地方……
最近西王母正筹划着给“无悔”再添上一群兄弟姐妹。因为有了“无悔”这个成功案例,炼药经行的很顺利,然而就在药出炉的这一天,轰隆一声巨响,共工一头撞在了不周山上,山体剧烈摇晃。药炉剧烈的摇晃,蟾蜍赶紧护住药炉,顷刻间一股皮肉烧焦的味道就弥漫了整个炼药房。西王母一脸阴郁的看向天空,“哼,跟我玩阴的。”说着一个闪身便飞到了空中,看了一眼倾斜的不周山转而鄙视的睨了一眼已经晕头转向的共工,眼睛里忽然闪过一丝算计“呵,本神给你加把劲儿。”说罢一掌拍在了不周山上,不周山应声而断。空中的西王母却一个闪身便消失了,就好似没有出现过。
千百后一本名叫《山海经》的书记载,共工为炎帝后裔,任智刑以强霸而不王;以水乘木,乃与祝融战。不胜而怒,乃头触不周山崩,天柱折,地维缺。当然,这都是后话。
西王母一个闪身回到炼药房,拉开已经皮焦肉绽的蟾蜍,一掌拍碎了药炉,炉里几乎快要成功的“不悔药”们随着药炉的碎裂四散到了天地间。她却面无表情的转身走进了药库,在散了一地的药盒中找到了“不悔”。
“不悔,去,找到你哪些兄弟姐妹。”
“不悔”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还有些晕乎乎的,一脸认真的问道“他们去哪了?”
西王母没有回答他,他又问“找到他们,然后呢?”
西王母忽然眼神一冷“你必须让他们都为人所用,记住,唯有凡人可用。”
“那要是他们被异族所找到呢!”
“灭了。”
不悔猛地一抖,惊恐的望向西王母,望着一脸杀气的西王母他突然浑身冰凉,天啊!眼前的这位可是西王母啊!自己怎么给忘了。
往后的岁月里“不悔”都在寻找同类的旅途中,他发现,后悔药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自由的药了,他们这种药可以自己选择宿主,宿主在服下后悔药的那一刻便可以回到想要回去的那个时刻,而宿主并不会带着记忆回到过去。这很公平。
不悔亲眼目睹着一个又一个希望时光重来,改变命运的人服下后悔药,但无一例外地他们都没有改变命运,只是沿着以前的路再走了一遍。白白浪费了一颗后悔药。日久深长,不悔开始怀疑后悔药的药性,他想找西王母问问是不是炼药的环节出了什么问题,但不周山已消失于人间,西王母更是不知道去了哪里,天地茫茫,不悔根本就找不到西王母,他心大概只能等着西王母来找他,他一颗小小的药怎么可能找得到神通广大的西王母。
他准从着西王母的命令,不停的找着后悔药,十分寂寞的时候也想过干脆自己也找个宿主一了百了算了,但每每到关键时刻又觉得不值得。留着一条命,也许还能再见到西王母……
直到他遇见了林书羽。初见林书语的时候她还是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开了隔壁人家的猪圈,满上遍野的追着猪跑,嘴里喊着“跑啊!跑啊!要锻炼身体不然就会长胖。”惊动的四邻八坊的人都出来抓猪,但这小丫头明明自己放了人家的猪还梗着脖子一本正经的跟人家理论。不悔只觉得这丫头有趣的紧,更重要的是这丫头居然看的见他,他在这世上兜兜转转几千年,从没有那个肉眼凡胎的家伙看得见他。他还记得她说:“喂,你看够了没有,明明自己是个妖怪,还敢明目张胆的杵在人群里。”
那嫌弃的表情简直跟当年的西王母一模一样。激动的自己都要哭出来了。于是自己就这样鬼使神差的跟在了她身边,见着她一路从娇憨可爱,天马行空到一潭死水。现在的她,眼里不再有星光,心中不再有日月。
现在的她是一根木头,一个心有戚戚的小人。沉郁的让人绝望。
这段婚姻把她毁的彻底。
她被家暴了么?被凌虐了么?没有。都没有,她的家庭甚至连大声的争吵都没有。她的崩溃并不是源于巨大痛苦的暴击,而是微小绝望的堆砌。那些一眼望到头的日子,那些挤压的她没有一点自我的琐事,钝刀子磨肉……
看着她一点点失去自我,一点点被琐碎枯燥磨的抑郁绝望,我好心疼她,所以,当她绝望的写下人生最后的一段话,当她义无反顾的抛弃一切选择死亡的时候,我没有阻止她。
如果可以回到过去,我,一定不会选择婚姻。
婚姻对于我来说,是一场灾难。
它是永无止境的家务,是需求不止的宝宝,是无数鸡零狗碎的麻烦,是永远不在线的老公,是,没有自由的我。
我原本以为,婚姻是两个人的双向奔赴,是雨夜的伞,暗夜的灯……可是,结了婚的我却愈发孤独,我依旧一个人面对所有,甚至更多。
我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错,结婚以后,我的老公就渐渐消失了,在你需要他的时候,他永远都不在。
我的老公就像是一个性能不好的AI,你不叫他,他就不会出现,当你需要他做些什么,哪怕只是帮忙拉个被子,他都做不好。地上的垃圾他看不到,洗衣机的提示音他听不见,孩子的哭声他也听不见……在家里他是个盲人、聋子。他的眼里永远都只有手机,起床找手机,上厕所玩手机,带孩子玩手机,直到睡着前的那一秒,魂都还在手机上。
手机里有什么,有性感妩媚的御姐,有青春可爱的小姐姐,有宅舞,有游戏,有美食视屏,有技术大拿,有国家时事,有搞笑,有自然百科,有历史玄幻……总之磅礴杂糅,什么都看,唯独看不见我。
所以我为什么要结婚?为了成为一个全职保姆?为了当个生娃机器?为了放弃自我?
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婚姻会是这样?我的婚姻毁了我,我不愿这样活着,我可以有重来的机会么?
这是林书羽写下的最后一篇日记,写下这篇日记的第二天她便自杀了,留下了刚满周岁的宝宝。当她的灵魂离开身体的那一刻,没有一丝眷恋,她甚至有一丝丝快感。此时此刻,看着自己躺在地上冰冷僵硬的身体,林书羽的表情却跟她死去的身体一样冰冷。她就这样静静的看着,看着下班回来发现她尸体惊慌失措的丈夫,看着他拨打救护电话时颤抖的手,看着他痛苦无助的表情,看着医护人员把自己的身体抬走,看着这一切。
医院,抢救室门口。
丈夫,公婆,爸妈,三姑六婆乌泱泱一大群人,每个人的面色都是那么焦急痛苦。林书羽还是静静的,没有一点多余的表情。原本呼呼大睡的宝宝突然哭着找妈妈,丈夫抱着宝宝手足无措。
“蠢货, 他饿了。”林书羽一脸无奈,然而,别人怎么可能听见一个灵魂的话呢?
“他照顾不好宝宝,你应该知道的,后悔么?此时还来得及。”
林书羽的旁边,一只眼睛一样的东西说道。林书羽的脸上闪过一刹那的犹疑,但很快又冷了下来“不必。”
一旁的佛眼长长的叹了口气。他跟在这个女人身边太长时间了,从她还是一个热情洋溢,天马行空的少女到暮气沉沉,麻木的妇女。他亲眼见证了这场婚姻给她带来的伤害,所以对于她的选择,她一点也不意外。于是也就默默的闭了嘴。一魂一眼,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啪!”
手术灯熄灭了,医生推开门走出来,一群人立马围上去,林书羽的丈夫眼含热泪的看着医生,因为紧张,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医生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安慰的说了句“送来的时候已经晚了,节哀。”
林书羽的丈夫只感觉耳朵嗡的一声,突然之间什么都听不到了,整个人颓然的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手术室门口乱做了一团。手术室里,护士在做最后的记录。
“死亡时间”
“2022.5.4.23.51分。”
这个数字成为林书羽的一生画上了一个悲伤的句号。
手术室外,听到医生宣布着自己的死亡,她长舒口气“走吧!无悔。”
看着她渐渐远离的灵魂,我突然明白了西王母为什么要造后悔药,虽然就算再来一次也不过是再来一次,但是这些懦弱可怜的人真的好让人心疼。
好吧!就到这里吧!我的旅途也该结束了,如果这个人是林书语,那么我原因用自己换她再来一次的机会,不为别的,我只是想让她再回到那个天马行空的时候,再次笑的开怀。
就是,唉~林书语啊!再走到这一步的时候希望你能……唉,算了~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