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是十年
前言说明:此短篇是一位有人创作,我只是转载,是被友人授权发布到这里。短篇版权属于这位友人,本人只是一个搬运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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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还是日渐平淡了下去。
直到有一天,琴再次出现时,带了考取研究生的消息回来。
这是件值得庆祝的事,家族中为此聚餐时,却将两人放在一起。
“有了一个能考取功名的举人,又有一个写好好文章的文人,实在是门中的大幸……”家族中有些墨水的长辈牵头说。
他也跟着说,“恭喜。”
“你还在写文章吗?”琴很是惊讶。
“不,只是在当地报纸杂志上发过几篇。”
“那已经很了不得了……”那时他感觉手足无措,好像琴是第一次这么的看着自己。
“好吧,祝你文章越写越好,能成了大作家最好。”他有些不好意思了,“干杯”那时他们碰杯痛饮,一个是酒水,一个是饮料,谈及了自己人生理想,谈及日后如何有一番作为,谈及现在世道如何,自己又该怎样怎样……倒像极了一对满腹雄心的少年和对未来充满期待的少女。
最后酒席却还是散去。
那日他回到家中,兴许是喝醉了酒,却只是卧床痛哭……又想起琴已经马上要去读研,而自己仍旧被困在这三分田地中,连写几个字出来都要翻烂字典颇费手脚,像极了坐井观天的田蛙一般……时间便又这么往后推了十几年,再相见时,自己居然已经四十多了,年轻什么的,已经只能靠在回忆中摸索寻找,才能发现那么些回味来。
这天晚上少见的停了电,他本在接着蜡烛勉强读些书,却突然听到琴来了,只是顺路祭拜下族里刚走的长辈。
小三子便匆匆拿了手电筒去了,一路费力爬上走不知千万遍的祭祖的小亭子。
他走在大堂外关了手电筒,因为已经看到里面亮着蜡烛了。
想来如果琴到了的话,一定就是在里面吧。
他一时间踌躇没敢进去,透过窗框向里看,却看到只是琴一个孤零零的坐在那里呢。
其他人都不在吗,哦,说的也是,大哥近来发展了,两年前搬到了城里去,二哥最近在忙着自己鱼塘的事,大概忙的抽身不得。
下面更小的弟妹们,要么在外打拼,要么嫁的很远,一时间还待在家里的,的确不好找了。
看着琴望着烛光,倒想起来些小时候的事情,也这般来过。
兄弟姐妹们一众人等纳凉,好生惬意。
他便走进去了,也许是拐杖触及地板的声音被听到了。
“三哥?”琴像是惊醒了过来。
她这是在哭吗,自己刚刚才发觉。
倒有些惶恐,感觉自己在不该出现的时候现身了。
“怎么这么伤心呢?真的想念姨娘了吗。”
“是吧,也不是……只是坐在这儿,有些触景生情罢了,”她摸了摸眼,“倒是让你见了笑话。”
“怎么会,哭一哭吧,哭一哭也是好事。”琴便问他,“这段时间兄弟们都不在吗?”小三子便将家族里近来的情况说明了下,接着又说:“也只有我现在还蹲在家里吧。三年前腿受了伤,从那以后便几乎不再外出了,只一心读些东西,写些文章罢了。”
“三哥写的那些,可真的发表了吗?”琴却问他。
小三子这时倒踌躇了,右手在怀里摸索着,有些想个不好意思献宝的小孩子。
“是吧,不过是篇中篇小说,不小心倒真印了两版,但还是不出名罢,只是寥寥有那么几个读者。”他将那本书拿了出来,“便拿去看看吧,虽然写的很勉强……”琴却是郑重的接了过去,没着急去翻看,却说:你是在这条道上越走越远了,可我却不止是停止不前,反而越来越倒退,随后说起自己参加工作的事,一直被家庭和工作所累,爱好什么的早就搁置了太久太久……现在再回想起来,去摸摸口风琴,发现自己连吹个基本的调子都嫌生疏了。
“我也差不多,日子反而越过越难过了……”他们两个待在灵堂小小的蜡烛下闲聊,倒像极了两个满腹牢骚抱怨的老头子,只是说些家常和日子里的困哪事,再无年轻时的那番宏图大志和抱负,只是两个落第的凡庸之人……而终于到了今天,他根据打听到的行程,知道今天琴会过来,提前一晚便心神不宁,犯了老年的毛病睡不着觉,于是起三更还写了篇小文章。
此时他已经56,已经渐渐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脑子还算清醒,还是偶尔犯糊涂了。
房间墙壁上倒是挂了些这些年来得的奖,但都是很小的,并不能令人满意。
预计着今年8月份,出版社还会将他的作品集再印一版,但已经都是些陈旧物了,他已经好久都没写出过什么令自己满意的文章。
但昨天晚上性质来了写出的那么两篇小短文,倒是有那么点儿意思。
他预想着琴到来时的情景,已经忍不住要拿给她看了。
这边在踌躇着,好像已经听到了车队进来的喇叭声,那是今年到家乡景区开发的,剪彩队伍吧,琴一定也在里面呢。
车队到这里了,下来了很多人,很多很多,乡长和一众乡官们迎了上去,举行剪彩的仪式,期间还非要拉着他参加。
可小三子一直只顾着在人群中寻找呢,一直不见琴的影子。
剪彩的过程枯燥又乏味,给他的发言也是预先编辑好的,实在没什么发挥的空间,这样的演讲有什么意思呢,还不如和自己的亲人聊上两句来的实在。
一些城里来的志愿者们给他送来了水,可他并不渴,而且从来喝不惯矿泉水,只是等在那里枯坐,只想让活动快些结束,好让他到后勤队伍那里去,找一找琴是不是也在。
这些都是陌生的面孔啊,年轻的,但畏畏缩缩的面孔,好像他是个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似的,但真的是吗,在他自己这么大的时候,只会比他们还要惶恐。
一个志愿者绊了一跤,水洒了下来,也许是淋到了他的鞋子上,哎呀,怎么这不小心,能不能认真点办事,快去把鞋子擦擦。
不不……不打紧的,不必了不必了,他对那个志愿者领队说。
却突然愣住了,这个戴着遮阳帽,手臂挂着袖章的人,一脸怒意的人,就是琴吗,怪不得一直没有发觉她,只是混在人群里,不止那种神态,还有智慧起志愿者们的那种模样,全都变了,感觉成了另一个人。
“琴?”他说,那个志愿者却真的附身下来。
“不不,别这样。”被他拦下了。
“哎……”领队却叹了口气,自己拿了纸巾附身下来,他惶恐的去拦下,却发现自己拉不住她,只得任由给自己擦了擦鞋子,擦得那么认真,令他感觉承受不起。
但纸巾擦在上面,感觉一点一点的,擦去了很多东西。
剪彩的仪式仍旧继续,可小三子一直躲去了幕后,再不肯出来,而结束后,他一直躲在家族的小院子里,等待着,最终等来了什么呢,都是一场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