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那点事(上)
01 父亲出生
父亲出生我父亲生在一个贫农家庭,家有四儿一女,我父亲打从娘胎里还算努力,取得了一个探花好名次。对于这个家庭的人丁付出,我的祖母应该是功不可没。在那个年代的广大妇女同胞们,尤其是农村的妇女,为了响应毛爷爷的生育口号,那可是卯足了劲生娃,一旦生起来,一点都不会含糊。每每祖母为家里添了新丁之后,祖父除了十分欣慰之外脸上也免不了隐藏着些许烦忧。
那个时候家里处于贫困泥沼中,时常还揭不开锅底,每增加一人就得平添一份口粮。一张四方桌子、四条红木条凳、几把靠背椅,这就算是家里比较像样的家产了。祖父有点沉默,看着家中这般光景,心中甚是愁苦,却又无可奈何。落日的余晖将河边杨柳的树影拉得老长老长,祖父想着赶明儿去村里走动走动,看能否找个活干。祖父以前是一把干活的好手,年轻的时候给地主打长工,一天干下来就是十几个小时,熟悉各种农活,后来地主被批斗了,活就没了,打下来的田地也被分了些。祖父为着十几亩薄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干活的激情留在了田野里。
在我父亲眼里,祖父是勤劳而质朴的,也是一位非常重视子女教育的父亲,除了家中老大之外,其他人都去上了学,要是谁敢逃课,祖父打起人来一点也不会手软。家中的老大一般命苦,往往都是弟弟妹妹的牺牲者,需要帮助父母干活贴补家用,以至于只能每天听着弟弟妹妹给他讲读书的故事。我父亲上学读书,成绩在班上算是中上游,可就是性子有点玩劣。除了有时候玩点逃课之外,还喜欢捉弄同学。他上初中那会儿,组织几个同学,使用一根长绳,午休时间,趁着熟睡的同学与周公约会之际,用绳子的一头绑了人家的小丁丁,另一头则系在了课桌腿上,待到午睡铃声响起,同学抬头一一醒来,可没多久教室里就传来一声猪叫,哎呦,哎呦叫个不停。猪叫声刚落,不和谐的嬉笑声传遍本来不大的教室,显然始作俑者及帮凶全体目标暴露。午睡过后,老师赶来上课,听得被害者同学的状告声,老师也只是无动于衷,除了看了一眼捉弄同学的团伙之外,也就淡淡地说着:“好了好了,没事就好,上课吧。”那个时候老师是喜欢成绩好的学生的,那群团伙就是好学生,而受害人却是老师眼里的差生。差生气愤而又委屈极了,好学生却怡然自得。
02 洪水爆发
洪水爆发那一年的梅雨时节格外漫长,江水滔滔,水位上涨,雨势却不见停歇。江水漫过堤坝警戒线颇多,荆江大堤某一处河段轰然一声巨响,一群洪水猛兽顿时肆无忌惮,席卷大地,它们踏过田野,越过丘陵,吞没大大小小的村落,甚至连我父亲所在的学校也没有放过,大自然的力量早已势不可挡。好在我父亲所在的村落地势较高,一家人也算格外安全,但也因此落下了全体辍学的下场。父亲辍学后,贪玩本性暴露无遗,总喜欢去街东头泡茶馆。茶馆不仅可以喝茶,还可以吃个瓜子寻思着组个牌局娱乐。茶馆里的人们都是附近村落的闲散大爷,最爱玩的就是斗地主游戏。一副扑克牌,两三人就能就地组局,一局下来,你来我往,决定胜负,当场结钱。父亲还不是成人,手里也没有余钱,每次只能观望着大爷打牌,来回跑动,东瞅瞅,西瞄瞄,也乐此不疲。茶馆里有时也会来一些街头小子来喝茶,父亲与他们很是熟络,言谈举止之间尽显流氓痞性。每次父亲和这些“好友”玩耍,斗地主一定是打发时间的必备娱乐节目。父亲觉得斗地主却没筹码,甚是无聊,于是询问这些“好友”,提议要不要来个彩头,好歹玩起来能过过瘾。他们身上偶尔也会有一两个零钱,一分钱就能买上两个糖果。那个时候糖果对于他们来说可是个紧俏货,放到平时一般吃不到。他们作为父母眼中的宝贝儿,父母一高兴,有时也会给他们赏点儿,不多,也就几分钱。他们拿着自己的零钱换来了糖果,吃下一个解解馋嘴。他们想着要是待会儿赢了还怕没的吃吗。他们只想到了赢,心里自然乐开了花,情绪高涨,大有一番作为之势。赌局开始,糖果作为赌资,输赢全凭赌技,赌技不够,用钱来凑。一局局下来,只道是几家欢喜几家愁。我父亲牌运还不错,赢了点,回去的时候可高兴了,还特意拉着小妹一起分享战果呢,想想以前似乎还没有吃过这么多糖吧。父亲第一次从斗地主中尝到了甜头,发现这确实有点意思。就这样,往后的日子里,父亲开始喜欢三五成群组局打牌。一轮赌局下来,输赢在所难免。要是赢了,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倘若是输了,自然是垂头丧气,懊恼不已。这样的日子伴随着父亲的成长度过了很多时光,父亲也在斗地主的牌技上越发娴熟,牌局上的糖果渐渐退出舞台,取而代之的是不打折扣的钱财。有些东西要是与钱沾了边,再好的感情在利益面前都会变了味儿。
03 打牌出事
打牌出事那天,晴空万里,初夏的阳光洒在人们的脸上,连心里都是暖洋洋的。要是现在有人顺着大路拐角处杨柳树的方向去看,定然能够看见一群小青年扎堆在一起斗着地主,时而欢笑,时而争吵。欢笑声偃旗息鼓,争吵声渐大,只见其中两人玩起了嘴仗,顺带来个互相推搡拉扯的把戏。原来是我父亲和队友因输给了地主赌局而闹了起来,父亲说着你就是个猪队友,不听我的,听我的早就赢了。队友表示不服,但对结局也无法作出很好的解释,然后怒怼上一句:“老子输的钱,关你屁事,老子输得起,你个穷逼。”“操你老母”我父亲听了后气愤至极,立刻爆粗,并飞起一脚过去,踹在队友身上。由于队友身宽体胖,底盘厚实,象征性地退后了几步。受踹的庞然大物怒不可遏,立马上去就要反击。由于父亲个头矮小,身形瘦弱,一下子就被干倒在地,灰尘染脏了衣服。我父亲爬起来就和大胖子扭打在一起,可惜效果令人汗颜,大胖子一屁股坐在我父亲肚子上使得父亲顿时无法动弹,父亲只能用手胡乱挥舞。胖子也不给机会,拽住我父亲手臂不让他胡搅蛮缠。父亲最后无奈,索性也不动了,像个泄了气的皮球松软在地,胖子见此得意地笑了:“就你这小身板,老子一屁股下来都够你喝一壶的。”这句话刚说完,引得旁观的伙伴们那叫一个乐呵。父亲气极,趁着胖子不注意,抽出手来就拿起身旁一块砖头就朝着胖子脑门拍去,父亲年轻气盛,下手也是不知轻重,胖子脑袋立马开了瓢,伤口处瞬间形成一点红。胖子被拍得有些发懵,一手抹过伤口,见了红,不知所措。其他伙伴看着胖子头侧伤口,也是有点错愕。父亲愣了半天,后怕的掀开大胖子,爬起来就是往家跑。回家路很短,但最后的几步路却走的有点漫长,祖父母恰好不在,到家的父亲害怕地松了口气,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失魂落魄。祖父祖母日落而息,刚到家,只见一个恶狠狠的男人领着一位淳朴妇女和一个绑了绷带的胖子青年直逼我父亲家的方向,一眼望去,三人脸色阴沉。为首的男人指着我祖父的鼻子说:“邹亨祥,看你家老三把我儿子给打的,头都打破,你他妈的就是这么管教你儿子的吗?你要是今天不给个说法,老子找人把你家给砸了信不信?”祖父被骂得不明所以,只是见了那个男子旁头部受伤的孩子之后,脸色暗沉,回头看着刚走出家门的老三,质问道:“这是你干的?”父亲害怕地不作声,只听祖父提高分贝吼道:“这是不是你干的?!”吼得我父亲着实心脏漏了一拍,父亲怯生生地回答着:“是……是……是我干的。要不是他……”不等父亲说完,祖父像头爆发的蛮牛一脚踹了上去,父亲应声倒下。祖母见状,立马移身扶起父亲,对着祖父吼道:“邹亨祥,你干什么?”祖父不予理会,踹完还余兴未艾,转身走到草丛边上拿起已劈好的棍棒,迈着大步向父亲走去,父亲躲在祖母身后,面露惶恐。“看你管的儿子都护成什么样了,看我今天不打死他。”祖父掀开祖母,祖母摔倒在地,一棍棒下去,打在父亲后背上,疼得父亲连忙用手臂格挡。父亲在祖父的棍棒下像个受惊吓的猴子无助的跳着、躲着,发出的凄厉声使得乡里乡亲隔壁左右也闻声寻来,尤其是隔壁王婶过来赶忙劝住祖父,祖父见外人插手只好作罢,但气色未消。乡里乡亲中有个年长的老头拄着拐杖走到为首的男子旁,关心道:“郭东头,小胖头部严重吗?”男子看来人是李老爷子,村里以前的老书记,气色缓和道:“医生说还好,没有伤到头骨,就是破了皮,缝了几针。”李老爷子松了口气,放心着说:“那就好,那就好。”“郭东头呀,你看老邹家的老三被打成那样了,你看要不这事就算了吧。”李老爷子劝着郭东头,郭东头沉默了一会儿就对着我祖父说:“邹亨祥,今天这事就算了,但是医药费要赔,五十块钱,以后管好你们家老三。”祖父见对方松口后急忙从家拿钱出来赔了人家,并替父亲赔礼道歉:“郭东头,实在对不住,你放心,我以后一定管好我们家老三。”郭东头收下钱财,转身带着妇女和儿子走了。前来旁观的乡亲也渐渐散开了,依稀能听见多少议论声。
04 祖母喝药
祖母喝药回到家后,祖父询问我父亲缘由,听得因打牌而斗殴,祖父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随后,祖母护短,祖父与祖母吵了一架,骂着祖母护犊子情深,迟早护出事来。祖母争辩:“一切为了我儿,这有啥错。”祖父与祖母吵的愈演愈烈,子女们也帮着祖父说了祖母几句,同时也劝着祖父少说点。祖母顿时感觉在家备受委屈,一时想不开,于当晚喝了农药,了结了自己。等到第二天众人发现却为时已晚,尸体冰冷,身上还散发着未消散的毒药。
祖母走了,消息不胫而走,父亲就此出了名,人送外号毛老三,不知是不是在“夸”我父亲干架很猫(不知轻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