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人家

第一章（3）

三哥长我两岁，因为好玩，所以只长我一级。我贪玩，但是从来不会影响学习，这让父母对我喜好玩耍这件事不会特别干预。父亲更是逢人就夸我继承了他的“聪明才智”，对于父亲的“夸大其词”，母亲再一次发挥了她的“教育家”本色，母亲常常对我说，踏踏实实做自己的事，好坏自有人评价。我点点头，这样的道理姥姥很早就会讲给我和弟弟听。

二十二年前有好长的时间，我都会陪姥姥去山上拾发菜，那是一段幸福而踏实的岁月，我至今记忆犹新。

暑假到来，每个早晨，姥姥会烙几张小饼，里面放上厚厚的猪油，酥脆可口，而后挽着一个不大的布袋，一手拉着我进山。去山里需要走四十来分钟，小道弯弯曲曲，我挣脱姥姥的手蹦蹦跳跳地就着水渠边走。”往里走，小心掉进去。”姥姥说，她的声音慈祥温和。我重新拉上她的手，那双手让我感到温暖、踏实，第一年高考失败，、也是她给了我重生的勇气。姥姥是我这一生最爱、最信任的人。

拾发菜要挑晴朗的日子，风会柔柔地吹，我和姥姥，一老一小，缓缓地走着。青灰色的山上有一堆一堆的草，只不过，那草很短，几乎刚冒出地皮。我和姥姥选好山坡开始拾发菜的时候，会看到对面山上放羊的老头，吆喝的声音在整座山里回荡。“真好听，姥姥，我想要一只羊羔。”我对姥姥说。后来，姥姥真从舅舅家给我拉来了一只雪白的小羊羔，这是后话了。

姥姥精神十足，拾完一片很快又换了地方，看见一整团黑黑的发菜后，她兴奋地瞪大了眼睛。

她匍匐在草地上，大气也不敢出，眼神聚集，跟我后来去甘南旅游时见到的信徒一样，如此虔诚。

我沿着山坡上上下下地跑，偶尔还能看见野兔从草丛中一跃而起，后腿一蹬，尘土飞扬。我还喜欢捡来干干的蜗牛壳，洗干净后可以让母亲给我做风铃。

”慢点，别磕着了，你这娃，总是疯疯癫癫的，倒更像个男娃娃呢。”姥姥的声音时不时想起，但是我太快乐了，哪里还顾得上危险。

“妈妈说我小时候太懒，神娘娘把我的弟弟割掉了，所以我成了女娃娃。”我一直对母亲的话深信不疑。

姥姥哈哈大笑起来，直笑的眼泪也流下来。

拾了三年发菜后，我有了一只雪白的小羊羔。姥姥拉着我说，“囡囡，给你看个好东西。”她神神秘秘地，脸几乎贴到我脸上，我看着她浑浊的眼睛里布满泪花。

一只小小的羊羔站在院子里，两只眼睛很怕生，惊恐地望着周围。

“是给我的吗，姥姥？”我问，声音控制不住的兴奋。

自此，我的放羊生涯又开始了。我不再和伙伴们疯玩，我有了更重要的任务：去放羊。身边的伙伴成了弟弟，姥姥也回到了她的家。

放学后，我连作业也顾不上做，急急地拉着弟弟出门。母亲很少管我，她有干不完的农活，做不了的家务。

经常在山里玩，我知道哪里有肥美的青草，带着弟弟走过羊肠小道，翻过陡峭的山坡，终于在一道沟壑前停了下来。那里，只能每次过一个人，向上是看不见顶的山坡，向下是几人深的沟。我牵着小羊羔在前边走，弟弟害怕地紧紧攥着羊尾巴，很多次，他吓得大哭，一步也不敢挪动。

把小羊羔固定好，我开始给弟弟讲故事。学着姥姥的样子逗得他哈哈大笑，讲累了，我们便躺下，任风在脸上滑过，闭着眼睛，听各种各样的鸟叫声，那叫声穿过沟壑，空灵有力。

“回家吧，姐姐，太阳不见了。”弟弟从小就害怕黑夜，我也害怕，因为姥姥说过，天黑了，妖怪就要出来抓小孩子了。

我学着老羊倌的样子，吆喝着我的小羊羔回家。母亲的灶膛上，早已热着几盘饭菜，她的身影，不住地在门前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