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里来正月正·唱大戏（十七）

甄晓娴没想到，偌大的戏台下，只稀拉拉坐着几个老人，掰掰手指头就能数过来。不用刻意，她们便能占据最佳位置。老人们坐在自带的板凳上，她们身后站着的是更加零星的几个中年人，应该是陪伴老人前来的子女，目的并不是为了看戏，或者站一会儿就玩自己的了，等散了戏再来接老人回家。

这就是如今的尴尬，连小孩子都不会好奇了。大约都坐在自己暖暖和和的屋子里打游戏刷抖音，再不济了看电视玩儿微信，谁愿意冷风呼呼坐在露天戏台下看戏子们咿咿呀呀唱些没意思的东西，看起来，每年请的戏都是为越来越少的老年人服务。

甄晓娴也不是没见过这种场面，但此时此刻见此情景依然吃了一惊，想起自己小时候，戏台下好不热闹，人们心甘情愿坐在露天地儿两三个小时，为了占据最佳位置早巴巴来戏台下等着，小孩们挤在戏台前，个子高的把脑袋阁在台沿上，个子小的一蹦一蹦想看看里边什么名堂，戏台下熙熙攘攘坐满了人，买冰糖葫芦的买糖果小吃买花炮的商贩在戏台后边摆个小摊或者推个车子，四周围满了大人小孩，小孩子们叽叽喳喳，这个伸手要糖葫芦，那个跳脚要甩炮，大人在一边笑眯眯看着自家孩子，只等从兜里掏钱付账……

而现在，连卖糖葫芦的都懒得来戏台下，且不说他们豁牙露齿咬不动，就是嚼得动，这些老人们，谁会舍得花两块钱买糖葫芦吃！

甄晓娴被眼前的冷清闪了一下腰似地，有些扑空的遗憾，但她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自己看戏是其次，最主要的是陪母亲看戏。她略一思量后说：妈，你等着，我回农家院儿给你搬个坐的儿，顺便放下油果儿。

甄妈妈连忙阻止道：算啦算啦，站着看一会儿就回家了。

别价。甄晓娴说：咱看就像模像样看一场。你等着。没等甄妈妈再开口，她已经风一样跑出老远，甄妈妈索性闭上了刚张开的嘴巴，看着甄晓娴的身影消失在拐弯处。

眨眼功夫甄晓娴又出现了，甄妈妈没想到她动作这么快，看着甄晓娴心里就生出许多羡慕，她想：到底是年轻人，腿脚可真利索。只见甄晓娴一手拎个小椅子，不知为什么，另一支手里还抓着件旧棉服。

甄晓娴找个位置放好椅子，又扶甄妈妈缓缓坐下。那椅子不高不矮，椅子上是海绵坐垫还有个小小的靠背。甄妈妈坐下后往后一靠，感觉真是舒服。她刚坐稳当，甄晓娴就把手里那件棉服展开来轻轻盖在她膝盖上。甄妈妈心里倏地一热，才明白闺女为什么拿椅子还顺便拎了件棉袄。

很多年了她的腰疼腿疼膝盖怕冷，每到冬天就变得十分难过。闺女这是知道她心疼她。她心里霎时起了小小的涟漪嘴上却并不说什么，只顺手把棉服往屁股下掖了掖，又伸长了脖子看戏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