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的滾輪

她還健在的時候，已經很久了。

舉家回鄉探親的路途上，我們和爺爺走散了。小時候我曾經很黏爺爺，也只有他走到那裡都帶著我。我還傻傻的說，要他送我上學送到18歲，餵我吃飯餵到18歲。

18歲，以前總是以為18歲是成長的總結，卻不知道是殘酷世界的啟程。

在和爺爺走散的路程裡，我都很沈默。這對那個時候的我來說，很不正常。可是我就是鬧不起來，因為對孩子來說，走散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啊。我並不知道其實在香港他就懂得回家。

她問我說：「你是不是特別希望不見的是我，而不是你爺爺呢？」

我那個時候還很小，站在火車門前，從火車裡面看出去的話，只有雙眼僅僅可以從窗口看出去。我就這樣看著眼廉前一幕幕的風景掠過，有些甚至來不及看清是一幕就已經飛快地閃過了。

我一直看，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好像專心地把一幕幕看清楚是我目前最重要的任務一樣。其實當深綠色的樹停靠在我面前的時候，我清楚地看到過自己的雙眼。

我不想回答假話。從小就特別不想違心討好誰，所以如果我常常和一個人無言以對，就是最殘忍的答案。我是有想過，如果不在的是她，我大概只會稍微覺得擔心吧。只是如果要我回答是，我也做不到。為什麼一定要在一家人裡選擇，而不是大家都好好的活著在一起。

這也是我後來一直在想的事。

天知道她有多兇，我竟然花光了長那麼大的勇氣來忽視她，可是我心情也很差。她也許也不想再逼我吧，就沒有追問過我答案。

我就在她生日的前一天出生。只要家裡過生日，都是我和她一起，不過是過舊曆生日。我曾經因為714這個看起來很詭異的日子而不喜歡過生日，後來又覺得生於這一天也不錯，偶爾還會調侃自己。

後來她走了，不知道是爸爸不想過我的生日了，還是不知道要怎樣在悲傷的日子之前過我的生日，我們都過新曆生日了。

一直以為還有機會。

我曾經以為我最喜歡自己寫過的文章就是六年級寫外公的範文。卻不知道後來，我竟然最想寫她，怎麼寫都寫不完。也許是因為，我也和那個影片中的女孩一樣，我還沒來得及和她說，

其實我也很喜歡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