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石头（6）
亡羊而补牢，未为迟也？有时候未必如此。
特别是感情的事，一两句话造成的伤害往往需要很多努力才能弥补。对于我这样小肚鸡肠的人来说，可能一生也难以忘记。奉劝诸君一句，还是尽量当个克制些的人吧，不管是爱情、友情还是亲情，都不要说出太过分的话来。
对我自己来说，则是在这件事上留下了很大的遗憾。当然，往事早已遥不可追，我并非是为我和小潘同学没能继续走下去而可惜，只是为当时的那一刻而可惜罢了。这该死的理性的种子，早已深深地埋藏在我的灵魂当中，让我说出那样的话来，给两个人的初恋都留下了一些可笑的回忆。
还是那句话，小潘同学不愧是小潘同学，她在思考了一节课之后，就给我写了一张纸条：“我明白你说到明年夏天的真诚，更明白你写下永远两个字的决心。对我来说，这已经足够了。”这的确就是小潘同学的原话，我可以保证我没有做过任何的美化。她认清了苦苦挣扎在世界上的两个我，并选择了相信我，这是多么值得庆幸的一件事啊。
就这样，在9班的最后的日子里，我和小潘同学在一起了。那段时间其实并不好过，因为一些事，我跟同桌小熊同学关系变得很差，班级里还来了一位小任同学。这位小任同学不是本地人，他父亲似乎从身政界，跟当时的省会市长是世交。
他是个相当跋扈的人，可还是迅速和班级的人打成一片，不管我多么不想承认这个事实，我还是不得不说，金钱有种天然的吸引力。小任同学出手大方，经常在食堂的小炒部点菜，经常买上许多零食随意地分发，经常在网吧包上一排机器跟几个人出去上网……在这样的好处之下，人格也就不算什么了。乃至于，小任同学那种极其带有方言色彩的武汉式普通话也有人跟着学起来，让我觉得格外地刺耳。
更烦的是，他还成了体育委员，我之所以写到他，也是和这件事有关系。
我们的体育课是几个班一起上的，所以老师经常会把站队这些琐碎的事情交给体育委员来办。那一天，我们按照个子的高矮来进行排队，准备练习老师交给我们的热身操。我站在最后一横排的倒数第二个，可是队伍是右对齐的，我右边的人比前面的队伍多了一个，按照规则，我自然就要往左站一格，我左边的人也会往左站一格。可问题就出在这里，在我往左站一格给右边的人腾位置的时候，我右边的人并不愿意往左站一格，因为那样他就会变成一个凸出的人（我们分三排站，而总人数并不能被三整除。）
我自然也不愿意站到左边去，因为我是被右边的人顺延过来的啊。于是乎，两个人就站到一个格子里，我本以为小任同学还存在一点点的公平之心，会合理地“裁决”这件事。可他只是说了一句：“人妖，滚。”
当着所有人的面，就是这么直接的侮辱。以我那当过红卫兵的母亲的角度来看，这时候不上去拼个你死我活，是不行的了。
只可惜，我是个懦弱的人。我从未想过有人能够说出这样的话，做出这样的事来。我甚至没法说出“你敢再说一遍试试！”这样威胁的话来，因为我知道他一定会再说一遍。当时，我第一次痛恨起我的父母来，他们让我当了那么多年的乖宝宝，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可是就得到这样一个结果么？我第一次痛恨起政府来，有这样的嚣张跋扈的儿子，其父亲怎么可能不是个贪官？我第一次痛恨起时代来，要是在朱元璋时代，这样的贪官怎么着也得诛个九族，一个不留吧？
我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直到今天才写出来。我甚至能想到我母亲的反应，她也许会情绪激动地找到老师，最后发现对方的家庭实力而无可奈何，然后转而激励起我：“你现在要好好学习，证明给他看，你比他强。”想想就觉得可笑，证明什么呢？证明我就算考比他高几百分，还是拼尽全力也买不起他父亲早就置办给他的房子和车子么？
我并非想在这里说这些负能量的话，可也许这就是现实吧。这些问题困扰了我许多年，直到很久以后我才得出答案，继而解脱。如果说梵高、卢梭、高更、尼采、曹雪芹真的让我学到了什么，那就可以归结为一句话——人是孤独的，一切物质上的得失终将成为过眼云烟，唯有精神的境界永存。
从这样的角度出发，我王阿Q又开始可怜起小张同学、小任同学起来了。
很快，期中考试来临了，不出意外的，我考得更差了。这一次的排名大概在560名左右吧，简而言之，就是连二本学校都上不去的水平。
我在教室里哭起来，小潘同学——彼时我已经开始叫她“欣”，陪在我的身边，成绩优秀的黑子兄妹也过来安慰我。可我并非是因为自己的努力没有得到回报而哭，实际上，我真得没怎么努力，我只是因为担心父母的责怪而哭。我有两个对我期待很高，又异常严厉的父母，这样的成绩是绝对不会被他们所容忍的。
于是乎，我哭着哭着，想了一个办法——我写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对不起，这次没有考好，我下次一定会努力的。”然后，带着哭肿的眼睛，回到家，一言不发地交给了母亲。之后的几天里，每天回家都会自觉地看书。果然，我的目的实现了，母亲果然没有过多地责怪我。
相比这个，学校的事更让我在意——9班因为平均分太低，要被学校拆班重建了。一些优秀的同学会被分配到“火箭班”，剩下的则会平均分配到各个班级。
在这件事上，班级里居然出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集体荣誉感，很多人为此愤怒不已，拒绝拆班。甚至出现了一个团队，试图依靠小任同学的父亲，动用某些政治力量来防止拆班。他们甚至请假，一起跟着小任同学去武汉“陈情”。
对我来说，这是个很矛盾的事。一方面，我很想摆脱这个班级，从小任同学、从那些喊我绰号的人那里逃离，正如同网文小说里写的，换个城市，重新开始；另外一方面，我又要面临可能和欣分开的问题，不仅是她，还有好朋友兴子。
那时，学校里有一股流行“认哥哥”的风气，其实就是女生和喜欢的男生之间的一种暧昧关系，不好直接说出来，那要不认个哥哥吧。可有一天，欣居然突然对我说：“我们跟老班结拜吧。”因为兴子是班长，欣喜欢叫他“老班”。当时我跟兴子的关系很好，自然没有意见，况且，与我来说，他的确是个类似于兄长的存在。于是乎，也没有什么仪式，我跟兴子就成了拜把子兄弟。后来发生了许多事，兴子的联系方式也再难找到了，不知道远方的兄弟，如今可还好吗？
因为我本身没有参与到那个团队当中，也不知道他们的运作是如何失败的。无论如何，9班还是被拆散了。我被分到了6班，欣被分到了12班，兴子则去了8班。虽然隔得并不远，但终究还是在不同的班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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