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枪老太婆”

        陈老太太七十五六岁，退休十几年了，也过得很开心。最让她开心的还是几年前在海南海口和儋州白马井买的两套海景房，当时每平方米才几千元，现在都涨到一万五六了！她在重庆渝中区较场口的房子也过了万元喽！她退休前是渝中区卫生局的干部。公务员的养老金待遇还是蛮好的，让她衣食无忧。老伴儿与她年龄同庚，在他七十岁的时候却因病逝世。陈老太太对别人说:＂老汉没得福气噻！现在该享福了，他却走了。”

      重庆冬天雾蒙蒙的天气多，湿冷中还带着沁骨的寒意。一到冬天她就来到儋州白马井过冬，将海口那套单元房租出去了。去年秋末她与幺妹儿早早就来到了海边过冬。陈幺妹儿六十九岁，也在姐姐的同一小区里买了一套小户型的单元房，两个人在一起好作伴。虽说海边的温度比重庆高得多，但住久了也觉得乏味。很快海南旅游业和一些企业联合搞起了廉价的三日游活动，什么猴岛三日游，凤凰岛三日游，大小洞天三日游等。这些活动主要就是针对来岛上过冬的“候鸟”们的。廉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三日游只收报名费。报名费有30元的，也有70元的，最高的也才100元。三日游的吃、住、行和景点门票全部免费！当旅行机构的工作人员将宣传海报发到小区时，陈老太太看都不看，对幺妹儿说：“纯粹是骗人的！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噻！”

        后来见报名的人很多，仅同一个小区的业主就有二十多人参加。陈老太太半信半疑地与陈幺妹儿报了名，并交了30元的参团报名费。

      “钱包在自家的口袋里装着，你不拿出来谁也不能抢哟！”陈幺妹儿对姐姐说道。

        陈老太太心里也豁达开朗了：“对头，咱两个就是不往外拿钱，看谁个来抢嘛！”

        第二日早上八点陈老太太与幺妹儿在小区门口坐上了接她们的大巴车。车上已经差不多坐满了人，都是六七十岁的老人，有的老人还带着孙儿孙女。姐妹两个人往车厢里走，见末尾后两排座位还空着，于是就一东一西占着倒数第二排的4个座位，将随身携带的布袋放在靠窗的座椅上。车子又往前走了几分钟，在一处小区里上来一对七十多岁的老两口和一对六十多岁带着外孙女的老两口。七十多岁的老两口是从武汉来的，老头儿叫老伴＂老朱＂，老太太叫老头儿“老黄”，两个人走到车厢里，想坐在倒数第二排，见两个老太婆都坐在靠过道的座位上，里面的座位上还放着各自的布袋。更蹊跷的是，大清早起来这两个老太婆都佯装睡觉。陈老太太是仰睡，闭目养神。陈幺妹儿是伏在前面的靠背上低头睡。老两口见状只好坐在最后一排了。后上来的老两口带着外孙女走到里面，本想也坐在倒数第二排，但两位老太太各占一半，而且又睡着觉，无奈之下也只好坐在了末尾。大巴车刚一开动，老黄操着汉口普通话对旁边的带着外孙女的老两口说：＂小孩坐后排不安全，车子晃悠，往前坐！”

        带外孙女的老两口是从北京来的，男的是老孙，女的是老高，外孙女叫菲儿，4岁多。老孙摆摆手，意思是前面的老太太睡觉了，不要打搅了。老黄却更加来气了，他用手拍拍陈老太太，“唉，你们两个人各占一排座位合适吗？人家带着孩子坐在后排不安全嘛！”

        陈老太太睁开眼往后瞅了一下，嘟囔着，“唉，哪里不是个坐哟！”她不情愿地拿起布袋起身晃悠着离开过道，对着陈幺妹儿拍了一下，“你往里坐噻。”玄妹儿坐起来，将里面座位上的布袋拿起来挂在前边的靠背上，慢悠悠地坐下来。陈老太太将手中的布袋也挂在前面的靠背上，不紧不慢地坐好。

      老孙对着怀里的外孙女菲儿说，“赶紧谢谢奶奶！”

      菲儿歪着脑袋，伸出手，甜甜地对陈老太太说：“谢谢老奶奶！”

      陈老太太也笑了。

      大巴车沿着西海岸线往北行驶，十点多过海口不久，停在了海口服务区，车上的男女老少都下车去方便了。

        很快车子又开始往东南方向前进。

        这时车内的麦克风响了，一位三十多岁的女子拿起话筒：“各位大爷大妈叔叔阿姨们早上好！我是此次出行的导游李阿香。以后大家可以叫我阿香就行了，又方便记，又听起来亲切！”阿香背靠着驾驶室内的护拦，面朝着游客，操着一口普通话对大家说。“再有一个多小时，我们将到达本次活动的第一站琼海，在那里用午餐！午餐后去万宁东山岭景区。”

        十二点多大巴车停在了琼海市区的一家餐馆门口。车上的人跟着阿香进入到餐馆里。车上除过几个小孩外共有28人。阿香给他们分了三桌，一桌8人，另两桌10人，将几个带小孩的都安排在8人桌上，让他们自己加凳子。

        陈老太太和陈幺妹儿与老黄老朱老孙老高及外孙女菲儿坐在一桌，还有东北的老严老郝夫妇及孙子和老钱及外孙女。老钱的老伴在白马井开公交车呢，她带着外孙女和东北老乡老严老郝一家一起参团出行。

      先上来了一盆米饭和一盆紫菜蛋花汤。紧接着一位东北大妈又端上来清炒土豆丝、清炒豆腐、清炒豆芽、清炒黄瓜、清炒白萝卜、清炒冬瓜、清炒卷心菜、清炒洋葱、西红柿炒鸡蛋和红烧马鲛鱼等十盘菜。

        陈老太太对着幺妹儿皱了一下眉头:“九素一荤哟！”

        “吃饱肚子就不错了。”幺妹儿咽下一口饭菜说道。

        陈老太太说话的时候手也没闲着，用筷子给幺妹儿碗里夹了一块鱼，又给自己碗里也夹了一块鱼，很快鱼盘光了。

        陈老太太并不先吃碗里的鱼，而是将西红柿炒鸡蛋和清炒冬瓜夹了几筷子，这才细嚼慢咽下去。 

    “听说琼海的嘉积鸭很好吃哟，为啥子不让大家品尝一下噻？”陈老太太说话的时候，口中的饭粒不小心也喷了几粒出去，饭桌上的人都埋着头吃饭，没有人注意到。

      “你想得美！才交了30块钱，让人家给你上嘉积鸭！”老黄横了陈老太太一眼，“到了万宁再给你上东山羊？这已经很不错了。知足吧！”

      “我就说一下嘛，看把你急的！你能耐大，你去吃和乐蟹呀?”陈老太太撇了一眼老黄，显然是生气了。

        老黄也没有反驳陈老太太，用勺子又舀了半碗米饭。

        ”哎哟，你也吃哟！”陈老太太见旁边的老高只顾着给外孙女菲儿喂饭，自个儿却半天没有动筷子，她赶紧用自己的筷子给老高碗里夹了一点儿土豆丝。她说着又要夹盘中的萝卜丝，老高见状赶紧用手罩住自己的碗，“谢谢了，我自己来！”

        “老奶奶，自己夹菜，这样不卫生！”菲儿对着陈老太太努着嘴说。

        陈老太太有些不好意思了，她这时才发现，菲儿和其他几个小朋友都是自带的碗筷，现在出门人都讲究卫生了。

        饭后大家又开始坐车向万宁方向行驶。车上的人都是昏昏沉沉。一个多小时后大巴车在万宁的东山岭景区门口停下来。

        车上的大部分游客在导游的劝说下，花了三十元买了索道票，坐着索道上山了。陈老太太和幺妹儿没有买索道票，沿着上山的路慢慢前行。导游只给了大家五十分钟的时间。陈老太太胸有成竹，对幺妹儿说：“咱家门口的枇杷山比这个岭高好多哟，也是经常爬噻！这东山岭海拔高度才184米，累不着哟！”

        乘索道的游客来回也只用了三四十分钟的时间，早早在山下乘凉聊天呢。

        姐妹两个人沿着花岗岩石道拾级而上，一路上怪石遍布，山花烂漫，幽洞深藏，峰回路转。虽说这山路并不陡峭，从山脊到山顶，陈老太太和幺妹儿用了二十多分钟的时间。在岭上透了一口气，两个人又站在李纲塑像前互相用手机摆拍了一下，然后又往山下走。来到山下已经超时5分钟，有几个游客絮叨着，嫌她们耽误了别人的时间。

        车子一开动起来，阿香又拿着话筒说话了：“刚才上东山岭大家都能按时回到车上，只有两位老人家晚了5分钟，希望以后按时归队。”

        陈老太太对一旁的么妹儿说：“就是不买索道缆车票，自己安逸就好噻！”

        “接下来就要到兴隆华侨农场了。我们要了解一下兴隆咖啡种植方法和参观一下热带药物研究所。希望大家支持一下阿香的工作。购物自由，没有强制消费，但要听从安排，不能擅自离开。参观完这两个地方，我们就收工，回酒店吃饭和休息！”阿香又讲了半天。

      大巴车很快穿过兴隆镇，在华侨咖啡种植基地停下来。阿香给每人发了一个购物卡，让挂在自己的胸前。

      在参观咖啡制作工艺的过程中，陈老太太和其他游客都品尝着工作人员递上来的不同风味的咖啡，感觉味道不错。不过陈老太太很快就提出了质疑：“老年人喝咖啡会影响睡眠噻！”

        “老人家说得对，咖啡最好在早上或下午两三点左右喝，这样才不会影响正常的睡眠。”一位瘦弱白净的姑娘对在场的游客解释了一下。

        陈老太太满意地点点头。

          那个来自北京的老孙和老高夫妇在出口处买了几袋海盐咖啡。海盐咖啡有消炎和活血通络作用。车上还有几位游客也买了好几袋海盐咖啡、炭烧咖啡和椰奶咖啡等。

        晚上吃完饭，一车人都被阿香安顿好了，在一处温泉酒店歇了。

        陈老太太自然和幺妹儿一个房间，睡前洗澡。上床睡觉时她对么妹儿说：“幺妹，这样的话，厂家和经销商就亏大了，这房间少说也得一百多元呀！”

        夜里陈老太太睡得很香。

        次日凌晨六点就有人敲门。陈老太太和幺妹儿赶紧起床。她们知道，六点半在酒店餐厅用餐，七点钟准时出发。睡惯了懒觉的姐妹儿，蹲马桶刷牙洗脸，让洗手间一刻也没有闲着。赶在六点半来到餐厅。

      早餐是大米粥和小馒头，还有一盘咸菜。

      陈老太太喝了两碗粥，还吃了两个小馒头，咸菜一点儿也没有吃。

      七点钟大巴车又开始出发了。阿香说：“早上去陵水黎族自治县，先参观一下黎族的蚕丝绵纺工艺，然后吃午饭。午饭后游猴岛。晚饭前参观海洋生物科技有限公司和乳胶科技展览馆。”

      大约行驶了一个小时的车程就到了陵水。在参观蚕丝工艺流程的过程中，来自北京的老孙和老高夫妇颇感兴趣，一直听着介绍。工作人员介绍说：“蚕丝的丝胶成分中含有能散发出睡眠因子的氨基酸，它可以使人的神经处于安定的状态。盖上蚕丝被能增进睡眠，增强人体活力，减缓衰老。尤其是裸睡效果最佳。”

      老孙老高夫妇当即刷卡两千多元购买了两床被子，并由厂家免费提供快递服务。车上还有几对夫妇也买了几床被子。陈老太太和幺妹儿仍是不动声色，对花钱如流水的北京夫妇直摇头。阿香满脸笑容。

      午饭后开始游南湾猴岛。满山的猴子打逗成趣，让游客们流连忘返。尤其是带着孙子孙女的老人们，感到很开心。开心之后又继续上车，去参观海洋科技有限公司。这家公司出产的角鲨稀软胶囊吸引了来自东北的老严。他血脂高，血黏度稠，立即花500多元买了两盒。老钱见状思忖片刻，她家那口子平常爱喝小烧和喜欢吃肉，血脂偏高，血压略高一些，也买了两盒。

      最后到三亚参观乳胶科技展览馆。

      乳胶科技展览馆的导购阿华介绍说：“人一生三分之一的时间是在床上度过的。过去我们用席梦思床垫，现在都几乎换成了硬板床。硬板床比席梦思床垫好多了，但是身体的某些部位还是不能完全放松下来，留有空隙。天然乳胶制作而成的乳㬵床垫适合不同体重人群使用，较佳的支撑力能够适应睡眠者的各种睡姿。乳胶床垫接触人体面积比普通床垫接触人体面积多，将人体重量的承受力分散在各个部位，使床垫与人体曲线紧密贴合，保护人体脊椎，对根治腰痛和腰椎间盘突出都有明显的效果。”

        陈老太太有腰疼的毛病，现在已经改用木板床了，但感觉还是有点不舒服。她坐在第一排座位上听着。阿华见状，请陈老太太上来感受一下。陈老太太也不介意，她躺在乳㬵床垫上，头枕乳胶枕头，感觉全身肌肉放松，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展示了一下左侧右侧的睡姿之后，阿华又让陈老太太仰睡，并将一个生鸡蛋装在塑料袋里，放在她的脊背下面，让她来回翻身，结果生鸡蛋还是保持原样。阿华将生鸡蛋拿出来碰撞烂了，蛋黄蛋清烂在了透明的塑料袋里，让大家证实一下鸡蛋的真假。

        “怎么样，老人家？”阿华将陈老太太搀扶起来，并亲切地问道。

        “很好！”陈老太太对着听讲的同车游客们说，“真的很好噻！”

      老孙老高夫妇是有备而来，将外孙女菲儿抱在乳胶床垫上，向阿华讨价还价。阿香也过来了，并咬咬牙，说年低了，为了回馈新老游客，将自己的积分兑换成礼品，决定给他们赠送两床乳胶被子。阿华代表厂家向他们赠送两对乳胶枕头和两对乳胶脖套。老孙老高比较满意，最后决定买一个1．5米和1．8米的乳胶床垫，小的寄往西海岸白马井，大的寄往北京崇文门。共刷卡1．8万元。

      陈老太太和幺妹儿跟在老孙老高身边，羡慕他们得到的那些礼品。老高对陈老太太说：“大姐，你喜欢就买一个1．2米的乳胶床垫，还有礼品赠送，才五千多元，又是免费寄送。”

      “舍不得哟，价钱太大啦！”陈老太太总下不了决心。

      “你在重庆有一套房，在海南有两套房，价值已经超过五六百万以上，每月还有五六千元的退休金，儿女们都成家立业了，你怎么还想不明白呢？”东北老钱对着陈老太太说道。

      “大姐，要善待自己呀！”老孙操着京腔和颜悦色地说。

        陈老太太不言语。

        阿香慢条斯理地说:“以后还有机会，等大妈想通了再买吧！”

      大巴车往三亚城区行驶。车上的陈老太太不停地对旁边的老高问这问那，打听着乳胶床垫的问题。老高不言其烦地对她讲述着乳胶床垫的好处。

        陈老太太一个冬天几乎就在大巴车上度过，陈幺妹儿陪着她，在海南东西线上活动，每次到三亚都要在乳胶床垫上躺一会儿，心里痒痒的。乳胶科技展览馆的导购都认识她，就连好几个同车的导游与她也成了熟人，并相互添加为微信好友。但面对诱人的乳胶床垫，她还是没有下最后的决心。   

      马上要过春节了，陈老太太参团出行的兴致不减，依然跟着大巴车一起旅行，也不惧一路上的颠簸，自嘲自己的身子骨硬朗得像＂双枪老太婆”一样。她一出现，车上的气氛很快活跃起来。

      大家索性都称她为重庆的“双枪老太婆！”